“跟我走,虔溟。”冰染说,她很快就赶上了失魂落魄的虔溟,但他的瞳孔中早无原本鲜亮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荒芜。
“去哪里?”
“先救你手里的这个灵魂,我再带你去找那个我所认识的隐士。”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骗子。”
冰染的心霎时停跳了一拍,她怔了一会才回答:“我有‘不死’的能力,保证可以使这个灵魂完整回到它的身体里。而那个隐士,我也能够确定她在哪里。”
“他是谁?”
“什么?”
“我问你你认识的隐士是谁!”
“她是独梭隐士,千雨泫夕。我想她应该能够,帮到我们。”
因为气这种属性,最大的能力,就是“恢复”。
砂决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女。
少女亚麻色的头发微微发卷,更使年轻的五官覆上薄雾般的神秘。
他们是见过面的——在几天前的会议上,而且,砂决曾对她倾吐了自己的恼事。所以砂决对她的记忆比别人要稍微深刻一点,起码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而这次荒野中的会面似乎充满了怀疑和杀机。
“砂决?真好啊,又遇见你了。”少女故意慢慢地说着,脸上是隐藏不住的慌乱。
“毫无预兆地遇见别人,或许是好事,或许是坏事。已经过去三天了,你们啊,才从那次危险的会议里出来吗?”砂决咄咄逼人地问她。
“并不是‘才’,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自己自愿走出过迦尔克的大门,除了先走的你之外的所有人,都被祁寒带走了。直到数分钟前,他才放我们出来。我们被瞬间解除结界的强大缚力分派到了莫伦多大陆的任何地方。我,出现在了这里,但他们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即使是这样,我也要去,找他算账啊。”
“你要去找祁寒?不行!你去了就会成为六芒星仪式的祭品!你是一个隐士!只要是隐士都会……”
“你根本不知道他犯了多大的罪!他杀了一整座城的人!”砂决只是轻轻眨了下眼,脑海里边浮现出自己所看到的景象,破烂的布制品与人的身体混在一起,不分彼此,都是一样的红色,令人作恶的红色。
“那又怎么样呢?自己的命,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如果你亲自经历过,就不会这样理所当然地劝导别人了,”砂决没有看她,径直朝前走去,“你想去找祁寒就跟着我,不想去送死呢,往西一直走,能够到达最近的城镇。”
“希望你能在那个城镇里,学习更多的缚术。如果我死了,请你为我报仇。”
泫夕感到莫名其妙,这个人是不是有些自以为是。
“我是隐士,你觉得会多少有同样气属性的人能够强大到教我呢?”泫夕双手抱胸,语气是少有的轻蔑,“还有啊,我不会为你报仇。要么,你就去找别的能帮你报仇的人;要么,你就好好地活着。”
“就算你这样说了,我也要去送死。因为即使我死了,也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影这个属性,不像其余八个属性,各自有各自的羁绊,而是孤独一属,就算不明不白死了,也没有人会被影响到。”砂决说着,望着明亮的天空。
太阳照化了他的笑容。
他慢慢望向千雨泫夕,开了口:“我不想苟活,我们除去祁寒之外的八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我觉得,我一定不是那个人。所以,我想给我希望活下去的那个人,多一次生的机会。倒是你啊,一味拦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所有的人,都希望你能活着。”
“所有?”砂决突然笑了,牵动着双肩一起轻微地晃动,“别扯了千雨泫夕,所有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并不熟悉我,并不爱我,他们肯定是希望自己所熟悉的人,自己所爱的人永恒地活下去。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你说什么?希望自己所熟悉的,所爱的人活下去?”泫夕一下子愣住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几次隐士与雨魄者的会面,自己的雨魄者总是最精神的,因为她自己很难受伤,很难很难。她并不如尤汀说得那样温柔,也是需要通过武力维护安宁的。只是每次对手倒下后,她身上也只有衣服划破的痕迹,皮肤光洁,无疤无痕。
一开始只是觉得是雨魄者的恢复能力实在太超常,但接触其他隐士后才发现,无论雨魄者们有多厉害的治愈能力,都免不了留下小疤。只有她的皮肤到现在还是如婴一般。
这样想着,她突然幻化出一把短刀,刺入小臂后迅速抽出。没有血流如注,短刀抽出的刹那伤口已经消失。
“为什么,会这样。”
“你是个异者呢。”砂决默默看着她的行为,面无表情,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千雨氏家族应该都是缚术强大、体质极弱的,而你,居然有这么好的自愈能力。”
“我好像正在跟一个不得了的东西说话呢。”千雨泫夕捂住左眼,右眼是明亮的白色,“你是什么时候‘催眠’砂决的?居然还控制了他的身体。”
“我‘催眠’他是两天前的事了,但是控制他,是在他见到你之后哦。”砂决挑挑眉,走向她,“但是千雨泫夕,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控制了他这件事。”
“这很简单,虽然你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在模仿砂决了,但语气依然有抖动,我很容易就能感觉到。且刚才你因为太过吃惊我的自愈能力,居然忘记了模仿。这是多么大的差别啊,就算是平常人,也能感受得到吧。”
砂决的瞳孔由冰蓝转为墨绿,他望向远处没有看泫夕的脸:“挺厉害的,不愧是独梭隐士。来找真正的我吧,瞳色是唯一的提示。”
“如果你找到了我,我就会告诉你千雨伏熙的死因。以及她灵魂的去向。”
未等泫夕应答,幽艳的绿色便消失了,砂决瞬间消逝了所有力气,他软软地坐在巨大的石头上,眼神空荡。
“见到你真好,千雨泫夕。”砂决用最后一点力气说,“你要和我一起去,杀了祁寒吗?”
他轻轻地笑了,是冬日里唯一一朵盛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