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感到一阵恍然,似有一支冰箭直直地穿过她的心脏,那一瞬即逝的快感彻彻底底唤醒了她。她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行动不受拘束了,环绕四周的琉璃冰哗啦啦碎了一地,面前的黑暗中央出现了一个浮动的光点,她走向那个光点,踏立之上。
脚底涌上的光芒被鞋底遮住,不远处又亮起了另一个光点,她的左手紧紧捏着衣角,迅速地走了过去。那诡异的光点再次出现,似乎是有意为她指路,带领她走出这片沼泽的引标。
泫夕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摆脱黑暗,突然窜上的喜悦感让她右手的力道不禁加强了,白色悬浮的球一瞬间被她攥碎了,那些白色的散着光芒的碎片被从背后袭来的冷风吹散环绕在她身边,在脚下光芒的映照下甚是华丽。
她闭上眼睛,昏迷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家族成员的连续死亡已经过了很久了,早已没有必要再占有记忆的重心。以前是自已抓着不放,现在也应该忘了吧。母亲的死亡是不愿面对的事实,但现在,追查她灵魂的下落才是重要的。
突然,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
“你还记得之前你在哪里吗,那个房间里,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是啊,她的确不知道,她是最后一个进入那恐怖视野的人,但却是第一个被自己内心恐惧击败的人。而且因为她所经历的和前面两个人不一样,所以在她经历的一切中,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我能把你送回那个房间,并且加入那个房间现在正在进行的活动,”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在她的脑海里形成震荡的水纹,“去到那里后的一切,就靠你自己支配了,希望你能明白,我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等,你是母亲吗?”
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下,“不是,但你潜意识里听到的不是我真正的声音,而是你最为思念的那个人,她的声音。不过你最好不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知道与否,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或是坏处。”
泫夕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巩膜上结了一层冰,这样可以保护她的瞳仁不受周围景象突然变换带来的伤害。
当她来到一片黑暗中,看到举着火把的两人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时,她立刻明白了那个声音让自己来的目的,并且也立刻做了。
她冲了过去,猛地推了一下桠托的肩膀,企图阻止他最后一句话的诞生。
“你可以放弃自己的过去,但绝对不能忘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火把被熄灭了,她和桠托站在黑暗中,看着手中拥有唯一光源的残。残扬起手,右手的五根手指的指根上各套着一个环,那些环上都刻有不同的图像,像是回马灯一样在两人面前慢慢旋转起来。指缝后面,残的嘴角慢慢扬起。
“等一下,残……”桠托一下子慌了手脚。
“现在后悔怎么来得及了,桠托。”残把手心对准了桠托的脸,“我记得刚刚,你好像同意我把你的恐惧消掉吧,怎么现在就反悔了?这样,可不守信用哦。”
“天呢,原来所谓始源师,就是这样愚蠢的人吗?”
冷白的光线那样直直的切进残的脚踝里。切碎的棉絮堵塞在伤口处,被鲜红的血液染得通红。“这世界都脏了,你们难道还是纯洁的么。”
残没有回过头,他握起拳头,脖颈缠满了暴动的青筋,年轻的脸几乎要揪成一团,显出狰狞可怕的模样,自他当上始源师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的侮辱。尤其是在他无暇皮肤上涌现血液这种对他来说奇耻大辱的事竟被一个根本没被他察觉到的人轻易完成的时候,那种耻辱感让他全身的肌肉都扩张到了极点。
“如果你敢露面,我会让你死。”他闭上了眼睛,睫毛煽动着,像清晨的雾般迷离。
几乎是在他最后一个音节停止的瞬间,一个人影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后,给他的背后带来了一阵温暖。“她也携着火把,不过是什么时候点燃的?”他默想,辨析着来者的身份,突然一睁眼,对上了面前两人惊异的目光,他突然意识到情形不对,赶忙回头。
“这就是你的弱点,太过孤傲。”
他们三个完全没有料想到是她,那个不起眼的她,就在刚刚消逝在寒冰深处的她,本该弱不禁风,但现已意气风发,迎寒而立。
危薇看着他们,眼神扑朔。
“怎么了,我很奇怪么?”她微微一笑,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清纯,“我只是想为姐姐报仇而已。而且,因为我一直怀着这种心,他就慷慨地给予了我能够实现心愿的条件,那就是凌驾一切的强大,”她笑得更加惹人怜惜,“当年姐姐是因为弱小而死去,我现在变得强大了,我要帮她报仇,代替她走完这一生!”
她说着,身体往前挪了挪,修长的手指按上残的脖子,指甲尖处染上了丝丝的红色,“那就先从这个差点就把我杀掉的家伙开始吧。”
“残!这个空间里是不是有其他人?”桠托喊着,渴望能得到答案。
残的心里只剩下仍人宰割的想法,那些屈辱傲慢,早已化为血水从他脖子上的细伤慢慢流出,在他的衣襟上勾勒出浅薄的纹路。
桠托猛地拽了一下泫夕的手臂,巨大的疼痛让她所有的杂念都一扫而空,“千雨泫夕我问你,在你被冰块隔断意识后,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能安全回来而危薇她会变成那样,一心只为了复仇?”
“嘶……这下肯定是脱臼了呢,桠托,”泫夕干笑两声望着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我那时,唔,好像是快死了,然后有个像母亲的女人出现在我的意识里,她告诉我不能放弃,还要赶来告诉你‘你可以放弃自己的过去,但绝对不能忘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这句话,然后我就这样出现了。”
“在你意识中出现?那是你最想见到的人吗?”
“是的,母亲出了那种事后我便天天怀念她,即使感到接近死亡我的心里也只有她,即使在意识的最后。”
“那危薇和你碰到的情况应该是一样的,不过你心里想的是母亲,但她心里想的是复仇,所以你见到了母亲,并得到了开脱;而她得到了复仇的条件。”桠托说完,便朝凝立如两尊雕塑的两人奔去,嘴里含念叨着什么。
趁着危薇的恍惚,他一把推开了她,将残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