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爷和周鹤兰在稻田“翻云覆雨”的时候,镇上的鈡府大院里已经是哀声一片,嚎哭、责怒、叹息此起彼伏,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神闲气淡地骑着马晃悠到家门前的二爷,正奇怪没人出来迎自己,刘管家惊慌失神地擦着汗喘着粗气在身后喊:“二爷,您可回来了,出事了......出大事了......”没容二爷开口问话,院子里传出瓷器砸在地上的破裂声:“你能不能别在这嚎丧啊,你给我出去找去!今天要是找不回来佑先,**的就给我滚!”二爷一怔,这是大哥的声音啊,什么事能叫大哥这么没脾气的男人又摔又嚷的?佑先?佑先这么了?二爷脑子仿佛被冰镇了搬的猛一激凌,跳下马丢下缰绳冲进院子......二爷扶起瘫坐在地上低泣的嫂子贤珠,打量着一见到自己就猛一跺脚埋头蹲下的大哥殷秋,再扭头看大堂上,爹双手撑着手杖背对着自己,娘一手扶着心窝一手搂着佑川在哭......二爷将嫂子安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佑先呢?兰翠呢?瓜愣子呢?......一个个都蜡像样的不动弹不开口!这是要急死我啊!”钟老爷转过身,举起手杖指指殷秋又指指贤珠,跟着手杖一起抖动着嘴唇,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老爷、太太,千万别急坏身子,镇上的乡亲都在帮着找,东头我叫瓜愣子去潭西洼打听打听,西头我拜托冯安泰把伙计撒开去找,看能不能找到。”给二爷栓上马后就跑进来的刘管家安慰了老爷太太后,走到二爷身边,把下午在门前玩耍的佑先无缘无故就找不见了的事悄声说了一遍。二爷血气上冲,这么一家子人,连个七八岁的孩子都看不住,他怒火顶不住地只往胸口窜......可是冲谁呢?冲爹娘?冲哥嫂?冲刘管家?都不能!即便是自己在家也未必就能避免此祸,更何况侄子丢了,一家人都急得快疯了的时候,自己却在野地里“偷腥”,二爷克制自己冷静再冷静,这个时候发泄怒气根本于事无补,只会伤害自家亲人之间的感情......“爹娘、嫂子,我觉得佑先不会出什么事。”二爷目光呆滞地发话,这样的场面,自己无法静心了解情况,所以他要先稳定家人的情绪。主心骨一说此话,全家人都抬起带着“问号”的眼睛看着二爷......二爷掐着眉宇间的鼻梁说:“我仔细想了,龙游镇咱没有仇家,赵子瑞虽然和我一直顶着火,可是在龙游镇要绑一个孩子他还没傻到那份上,他也没那胆子,再说他为什么目的呀?既然不会是龙游镇上的问题,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人贩子干的,二是外边的土匪兵痞绑票。”一听到“人贩子”,“土匪兵痞”两个词,大嫂和老太太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殷秋掩到二爷跟前用无助可怜的眼光看着二爷:“二弟呀!这可怎么办呀,我和你嫂子可怎么活呀!”“放心吧!大哥大嫂。”二爷的脑子被自己刚才为了安慰家人的分析领开了思路:“人贩子在龙游镇要带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太容易,水路现在还没进来船,东出龙游镇必经潭西洼,西边必经冯安泰把着的安泰脚力行,潭西洼的乡亲都认识咱佑先,脚力行的那些伙计成天把着路口喝茶耍钱等活计,他们也认识佑先,所以刘管家想得很周到,已经布置下去打探了。龙游镇附近山上没土匪,就是远道来的土匪兵痞那也不是为了要孩子,肯定是为求财,既然是求财,那就得给咱下帖子要赎金。”“那咱们现在改咱们办?”听了二爷的分析,钟老爷总算找到安慰了。二爷低着头来回地踱步:“等!让镇上的相邻也别忙乎了,等瓜愣子和冯安泰那的打探情况,另外就是准备现大洋。”“刘管家,带上银票跟我去镇上的大商户一家家敲门兑换现大洋。”钟老爷拄着手杖站起来就要出门。老太太和刘管家上前阻止:“让刘管家去就行了,黑灯瞎火的你别再摔着。”“你们就让我干点事吧,想起我大孙子祸福不详地在招罪,我再这样傻呆着能要了我的老命啊!”钟老爷越老越脆弱,急得老泪纵横......兰翠回来的时候,身后不仅跟着下人,身边还挽着阎秀,二爷一看心里明白了;兰翠一定怀疑是赵子瑞干的,所以去“享春堂”找阎秀了解赵子瑞的动静去了,这会儿破例带着阎秀来家,一定是有什么情况。其实二爷知道兰翠一直偷偷地和阎秀有接触,彼此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兰翠也不止一次地游说二爷给阎秀赎了身,让她父女在龙游镇好好过日子,无奈阎秀死活不允也就耽搁下了......老太太迎上去,无心客套,搀着阎秀的手拉到身边,在兰翠的示意下,阎秀对二爷说:“二爷,赵子瑞今天一整天都在‘享春堂’,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昨天我去潭西洼看我爹时,我爹说的一件事我觉得可疑......”二爷仔细听阎秀叙述阎猴子昨天一早遇到的那个身上纹大蜘蛛小伙子的详细经过......“纹个大蜘蛛?”二爷惊讶地问?“是啊,我爹说他抽大烟那会儿见到过不少有纹身的强人,有纹龙虎猛兽的,有纹老鹰飞鹤的,但是从来没见过纹大蜘蛛的,还有那两个人始终没说一句话,眼神也怪怪的,我爹说肯定不是咱附近地方的人。”“日本人!日本浪人!”由于在场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听阎秀的叙述,以至于下人领杜大伟进来都没人理会。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二爷和大伟也就免了客套,一身笔挺合身的晋绥军上校军服的杜大伟坐下说:“日本浪人一般都有社团帮会的背景,不同的社团帮会都有自己特殊的符号,这些符号也都会被帮会成员纹在身上的某个一致的部位。”大少爷不明白了:“日本人?日本人绑我儿子干嘛?”大伟神情严峻地说:“要是佑先的失踪真的和这两个日本人有关,那就不是针对大少爷的,而是针对你二爷的。”“针对我?为什么?我跟日本人素无恩怨往来啊,再说了,针对我为什么绑我大哥的孩子?”二爷不解地问。“这就是蹊跷所在,你想啊,一个山东人带着两个日本人就敢在龙游镇轻而易举地带走一个七岁的孩子,这后面能没有文章吗?日本小鬼子阴险狡诈,做事只求结果不计手段,皇姑屯和满洲事件就已经证明了。”大伟无不忧虑地继续说:“山西的抗日队伍已经全面展开,我分析小鬼子绑佑先的真正目的是要叫你钟殷彰和他们合作,当汉奸,然后掌控龙游镇的粮食。”“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二爷我要是做了汉奸,还有脸活着吗?”二爷义愤填膺。“所以他们绑佑先,要先给你个下马威,关键时候让你有所顾忌!你抗日,龙游镇就是抗日堡垒,你鈡殷彰就是民族英雄!你做汉奸,龙游镇就是日本鬼子的粮库,你钟殷彰就是千古罪人!”大伟神情庄重地对二爷说:“说明小鬼子已经知道你钟二爷在龙游镇的威望和名声,龙游镇已经出了汉奸了!”大伟的话,让二爷胸中升起一种从来未有过的神圣感:“二爷我宁愿断头,绝不苟且,毁钟家名声、丢祖宗脸的事,能事二爷我干的事吗?!”二爷的话里一会儿死一会儿活的,叫老太太心里又上了一层冰霜:“那、那我大孙子怎么办呐?这位长官,求您想法子救救我孙子吧......”“老太太,您千万别急!如果我和二爷分析得不错的话,您孙子不会有事,很快就能回来!”大伟接着起身面向二爷:“兄弟啊,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叫兰翠和阎秀还有贤珠带上两个孩子跟我太太孩子一起去重庆避一避吧,我可不想哪天战死疆场再搭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二爷紧紧抓住大伟,两个男人无不动容地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胸中升腾起抗击日本小鬼子而慷慨赴死的豪情:“大哥!兄弟我和你生死相依!”两个男人的豪情感染了身边的两个女人,那就是阎秀和兰翠,此时此刻,她们两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紧紧攥在一起,也就是在此刻,两个女人的心里都作出了决定;就是绝不离开二爷,就是死也要为自己心目中威武不屈、高大凌然的二爷去死!......漫长难熬的一个夜晚,钟家大门前的大灯笼一夜未灭,钟家大堂里的一家人也什么都没有等到......白昼比黑夜更让钟家难熬......日头从东头走到西头,原来可以走得这么漫长这么久远......和昨晚二爷到家差不多的时辰,冯安泰的伙计飞马跑到钟家门前,跳下马,甩开瓜愣子的阻拦直闯钟家大堂,憋足了全身力气高声嚷嚷:“二爷......二爷......佑先找到啦......佑先回来啦......”等伙计踏进大堂,全家人才从呆滞中反应过来,二爷惊喜中竟然抓着椅子一起站起来,随手又把椅子一扔,抓住来报的伙计:“你说什么?你说佑先找到了?在哪?在哪呢?”见二爷伸长脖子朝自己身后看,伙计急忙说:“东家知道你们着急,所以吩咐我飞马来报,东家带着佑先赶着车一会儿就到!”“我孙子没伤着吧?好好的吧?”钟老爷在桌上的钱箱里随手操起一把大洋往小伙计的口袋里揣。小伙计乐开了花:“谢老爷赏,佑先好着呢!全须全影的好着呢!”“我孙子哭了吗?他说他想奶奶了吗?”老太太又操起一把大洋往小伙计手里摁。小伙计被老太太的问题噎着了,捧着大洋不知道怎么回答:“谢老太太赏,多了多了......这个......我......我.......我没问佑先......”二爷“哈哈哈......”大笑说:“小伙计!拿着吧,不多不多,回去跟兄弟们买酒喝。”随后搀着老太太对一家子说:“咱出去迎迎吧!”一家人围着佑先是一会儿哭是一会儿笑......二爷不敢怠慢恩人,将冯安泰引上大堂正桌入座:“冯老东家,殷彰代表钟家感谢您的恩德!”说着话就要鞠躬行礼。“哈哈哈......错了错了二爷!不是我冯安泰的功劳,是‘辽远商行’的东家周涛江办货回来的路上救下的佑先,得知佑先家在龙游镇,父亲叫钟殷秋,就把佑先交给我,叫我赶紧把孩子送家去,我一听乐坏了,这不急忙给送来了吗?要谢你得谢人家周滔江,哈哈哈......”豪爽实在的冯安泰解释说。据冯老东家得知的情况是周滔江在客栈住夜时听到有隔壁屋子里有孩子啼哭了一宿,觉得奇怪,天亮后便去探知究竟,两个不明身份的年轻男子见有人追问,一句话不说就伺机溜走了,周涛江觉得这两个人的举止行迹很不对劲,但是也不敢追,了解了孩子的情况后,就连忙往回赶......送走了冯老东家,急于知道真相的钟老爷对二爷说:“殷彰啊,你看是不是咱们现在就备上大礼去答谢人家啊?”正在凝神静思的二爷摇摇头:“我看人家让冯安泰把孩子给咱送来,很明显是‘施恩不图报’的意思,我看咱这样吧,正好‘辽远商行’就要开业了,咱就利用这个机会上礼,都在龙游镇做买卖,日后多照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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