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跟着女子行进树林,走了不远女子绕道行到了树林边缘,沿着悬崖而走。夜幕降临,崖边灌木丛生,看不清悬崖的边到底在哪里,若是一个不小心失足,定会掉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女子走得轻车熟路,步伐轻快,行到一棵高大的黄桷树下后停了下来。
黄桷树枝繁叶茂,其中最粗壮的一根树枝延伸到了悬崖外。女子攀上树,延着伸出悬崖的树枝走向树梢,陆平见树枝不比女子的两只脚掌宽多少,不免有点心颤。但是女子走得十分小心也十分快,动作非常娴熟,走到离树干五尺远的距离时,女子翩然转身。陆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忙收起身形,躲进灌木丛后。但女子并没发现异常,她打了个口哨,不一会,从树林里钻出来一直猴子。猴子手里拿着一卷麻绳攀上黄桷树,走近女子,把麻绳递给她。女子接过麻绳,笑着摸了摸猴子的头,对着猴子说:“小黑真乖!”猴子歪了歪脑袋,似乎听懂了似的,然后转身攀到了更高的树枝上去。
麻绳一端系着石块,女子一甩手,麻绳重重地打在黄桷树树干上,石块带着绳子,在树干上足足缠了四五圈。女子拉了拉绳子,确定十分结实了,就地起势,面向崖壁跃了下去。陆平看呆了,过了一会儿,猴子小黑去取下树干上的麻绳,乱糟糟地揉成一团,蹦蹦哒哒地回到了树林里。陆平见没人也没猴了,才从灌木里钻出来,走进黄桷树查看。这颗黄桷树主干十分粗壮,直径三尺来长,陆平爬在刚才女子走过的树枝上,想看看崖壁上到底有什么,女子去了何处,可是面对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由得脚软,只好作罢,从原路折了回去。
赵凌就一直在悬崖边等着陆平,他面对悬崖,整个人被云雾环绕,山风吹起他的衣袍,显得那么那么孤傲。陆平走到赵凌背后,轻声喊了一声:“世子!”赵凌巍然不动,就那么站着,说:“如何?”陆平就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跟赵凌重述了一遍。赵凌听完,说:“果然······带我去吧,路上找一些藤蔓。”
当两人来到黄桷树下时,陆平手里已有了不少藤蔓了。赵凌吩咐陆平把藤蔓结成粗绳,自己纵身一跃上了黄桷树。赵凌沿着树枝走到树枝中间转过身,陆平感叹赵凌这么一个男子竟没有使树枝晃动,轻功真是了得。陆平把结好的藤蔓扔给赵凌,赵凌轻松的接住,然后陆平把藤蔓的另一头牢牢地系在树干上。赵凌手握藤蔓,仔细地观察崖壁,透过云雾发现崖壁上有一个十尺见方的山洞,赵凌对陆平说:“你在这儿等我,我下去看看。”陆平虽不知赵凌看到了什么,但是他对赵凌的身手和智谋都十分的信任,于是只说:“世子保重。”赵凌点点头,纵身一跃,荡着藤蔓飘进了山洞里。
赵凌进入山洞,洞内一片漆黑,只有脚步声在洞里回响,走了一圈什么也看不清。“世子!给你火折子!”陆平的声音从洞外传来,赵凌到洞口一看,陆平竟趴在树枝上,由于害怕他把藤蔓一头缠在树上,一头缠在腰上。陆平见到赵凌出现在洞口,一手抱紧树枝,一手用力把火折子扔向赵凌。赵凌接住火折子,再看陆平,陆平已经紧张地开始往回爬。
赵凌打开火折子,火光虽小,但足以照亮这本就不大的山洞。凭着火折子的光,赵凌往山洞里走,走了不远,面前出现了一排通往地下的石阶。石阶有人工斧凿的痕迹,赵凌沿着石阶往下走,每五十步一个拐弯,一直向下。整个通道湿漉漉的,岩缝里不断有泉水渗出,所以在这封闭的空间里,除了赵凌的脚步声,还有泉水的“滴答”声。
赵凌判断得出这石阶就是通向谷底的,他耐着性子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前面就没有路了,压抑感越来越强烈。走到最后一步石阶时,一向沉稳的赵凌居然有了失望的情绪,原来最后一步石阶处前方十分开阔,是一个天然的山洞,比山崖上那个山洞稍微还大一些。但是,这山洞里竟全是水,也就是说赵凌面前出现了一潭水,已无路可走。
赵凌仔细观察山洞四周,除了一些细小如丝的岩缝,没有任何出口。洞壁上有一层层颜色深浅不一的水印,潭里的水也并不平静,水面上偶尔会荡起波浪。赵凌蹲下身竖耳细听,听见潭里水流涌动,心想这潭水定是和外界有一个大大的连通处。
赵凌不再多想,脱下外袍,深吸一口气后一头闷进了水里。由于都是山泉水,寒气逼人,赵凌边潜还必须不断的使用内力为自己驱寒,潜了不远,赵凌明显感到水势有些湍急了,再向前看,隐隐约约能看到波光粼粼。赵凌加速往有光的地方游去,终于一寸寸的接近了水面,“哗!”他一下子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水面上的空气。
赵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后往岸上游去,上岸之后他马上运功驱寒,渐渐地,他的衣服开始升起白气,不久,从头到脚便都干了。赵凌整顿好了自己才开始观察四周,他果真已经来到了燕回谷的谷底,整个谷被悬崖绝壁包围,谷中芳草萋萋,他刚才游过的是谷中的一条暗河。
这个时候,已将近黎明,谷中云雾渐渐散去,借着月光,赵凌发现谷中有一石板小道。赵凌沿着小道往前走,走了不久面前出现了一个湖泊,湖泊对岸伫立着一座吊脚竹楼。
赵凌看到这一切,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找到了甘仲鹤所说的隐士了,于是他迈步走向竹楼。
这竹楼共有三层,傍着湖边的一座小丘而建,二楼和三楼都是从小丘另辟小道进入。赵凌走到小丘顶上,找了块大石板坐下,视线正好能看到竹楼第三层的后窗。赵凌本想闭目休憩一会儿,但目光随意一扫,发现竹楼第三层的船内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
晨风吹拂起竹楼的薄纱,飘逸轻柔,窗内一个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忽然,从窗内飞出一只白鸽,白鸽翅膀扑通着从赵凌头顶飞过,窗内人的视线随着白鸽看出去,一眼就看到站在小丘顶上的赵凌了。
破晓时分,太阳从东方升起,赵凌刚好背对东面,竹楼里的人被太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只能见到一个黑色的颀长的影子,衣袂飘飘。
“你是谁?”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赵凌身后传来,赵凌回身一看,只见一个长得颇俊秀的青年正用防备的眼神望着他。这个男子身着巴国人的传统服饰,脚上一双草鞋沾满了泥浆,背上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装着一些叫不出名的花草。
赵凌走下小丘,对着男子说:“在下赵凌,受甘大夫指点,特来此处寻访用药高人。”男子听到“甘大夫”三个字时,眼光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对赵凌说:“进屋说吧。”
赵凌跟着男子绕到竹楼正面,走到大门口时,男子对赵凌说:“公子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说完留下赵凌一个人站在大门口。
这竹楼的大门在一楼,门前有一个宽广的露台,露台上摆放着桌椅茶具。赵凌走到桌边坐下,观察着四周。突然,从竹楼里跑出来一个人,这人身上带着银饰,跑动的时候身上“叮叮当当”的直响。赵凌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女子。
女子跑到赵凌面前,对着赵凌怒目而视,不满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怎么下来的?”赵凌望向女子,看到女子鼻子上的伤口已经贴上了膏药,但膏药面积稍大,挡住了她小半张脸,再加上女子的眼睛瞪得滴溜圆,嘴巴也翘着,赵凌看着竟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
女子见赵凌不但不回答她,反而看着她发笑,更加生气了,但是又不知道要怎样做怎样说,只能一个劲儿地生干气。她坐到赵凌对面,再一次开口:“你是不是跟踪我?”
赵凌说:“是。”“那条暗河你是潜过来的?”女子问。赵凌反问到:“不然呢?”
女子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拍着桌子,断断续续地说:“真是···哈哈哈···太笨了!”
赵凌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嘲笑,还被骂笨,但是他却没有生气,很坦然地看着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子。女子笑了一会儿,发现赵凌看着自己,不知不觉的红了脸,然后收敛了笑容。两个人就默默地坐着不再说话了。
“一个女孩子家,总是这样没规没距!”一声呵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之前那个男子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向他们走来。女子朝着他喊了一声“哥”,然后站起身来给男子让座。
男子坐到赵凌对面后,女子就只好站在男子身后,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男子先开了口:“赵公子有什么事请说吧。”赵凌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问:“不知公子怎么称呼?”男子说:“在下赤榛。”然后指了指女子,说:“这是舍妹赤萝。”
赵凌听到这个名字,想起了先前在树林里搜出女子的镯子,上面刻着的正是“赤萝”二字。赵凌说:“我就直说吧,家父乃梁国建王赵宣。”赤萝一听,表情十分惊讶,赤榛倒是很淡定,静静地斟了一杯茶给赵凌。赵凌接着说:“家父身患顽疾二十余载,寻遍名医均不得治愈,一年前由甘大夫为家父医治,有所好转,但是甘大夫也无法找出病根,据他判断,家父应是中了毒,但具体何毒也不清楚,他告诉我这里有位高人善制毒解毒,所以我便寻了来,希望赤大夫能出山为家父诊治。”
赤萝激动地插话道:“你说的甘大夫是甘仲鹤吗?”赵凌答:“正是。”赤萝的表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赤榛喝了一口茶,笑着说:“我可不是什么大夫。”赵凌心知想请赤榛出山定是不易,于是说:“甘大夫说,赤大夫尽得令尊大人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赤大夫年纪与我不相上下,又隐居在这避世之所,想必一试身手的机会少之又少,若不出山一试,怎知实力如何?”
赤榛笑了笑,说:“话虽如此,但······”赵凌说:“我看赤大夫也不像喜欢金钱铜臭的人,不知赤大夫需要什么作为诊金?”赤榛忙说:“诊金不是大问题,我想好了自会告诉于你,至于出山之事,我得先请示家父。”说完起身对赵凌说了一声“失陪”便进了竹楼去。
赤萝见赵凌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干等着有些不忍,她坐到赵凌对面,说:“我哥去问我爹了,要很久呢!”“很久?”赵凌有些疑惑。赤萝说:“对呀!我爹不在家。”赵凌问:“那你哥如何请示?”赤萝歪着脑袋邪邪的一笑,对着赵凌说:“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