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项天翻来覆去的打滚,他心中的憋的火气到达了临界状态。“老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的”。这个跟鬼地方有关的问题,只有鬼知道。但是项天不在乎,他的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但是,到底是从哪里来到这里的,真是活见鬼了。
一夜无眠。早晨,他起来很早,拿起屋里一本书随意的翻看起来。不知道是哪位说的。看一个人的品位如何,得先看他读书的品位。而项天随手拿起的一本书,竟是一本图文并茂的《金瓶梅》,顿时有些异样的感觉。想不到这位刘鸿将军,还是一位无所不读的大家呢。这时候,刘福进来了,端着一盆水。看到项天手里拿的书,脸上的神情有些讪讪的,好像很不好意思。“项兄弟,这是我买的书。”。项天笑了。
其实,一夜未眠的不只是项天一个人,还有这位文官出身的山海关总兵刘鸿。庙堂之上的慷慨激昂,是他过去一贯的作风。所以被魏公公打发来边界效力。明升暗降,还想要他的命。但是这恰恰又成全了他,因为他早就想披上铠甲,为国靖边了,现在,机会来了。在刘鸿的眼里,后金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照样不是一箭一个眼,一枪能挑个窟窿吗!后金只有六万部队,而我大明呢?军队不竭。就像四百年后的中国,抗战总动员令的那句话: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小小的后金,怕他什么!!
这是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是在战术上就必须重视他们了。这股敌人是绝对的强敌,也是当时最牛的骑兵。(只能说是当时,因为明代第一强军关宁军此刻还没有组建完毕)。更重要的是,游牧骑兵是打一枪就换个地方。他们的目的是抢掠和杀戮。如果山海关失手,接下来的,就是旅顺那一幕惨剧的重演。而作为山海关最高长官的刘总兵,是不允许这些假设性的可能产生的。
那个夜晚,他冥思苦想着对策。直到大帐里的蜡烛燃尽了一根又一根。他最终没合眼。天亮后,他决定去骑马,散散心,或许有收获。
刘鸿的坐骑是一匹宝马,名字叫做“追风”,起这么个名字,说明这匹马绝对不白给。事实上这也确是一匹良驹,没有赤兔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么悬乎,日行六七百里是没问题的,一点不喘。此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的杂色毛。十分难得。更难得的是,据说这马还有个很光荣的祖先,那就是当年刘先主在新野骑的的卢马。
没有带随从,刘鸿自己一身布衣装束就出了城。纵马如飞。一个时辰后,他回到自己的帐内。已经大致有了一个计策。不过毕竟是凭空想出,不知道是否真正可以行得通。有些犹豫。他决定和那个叫项天的家伙聊聊天,因为他一直觉得那个项天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这时候的项天正烦着呢。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所以也就不知道怎么回去。苦苦思索,毫无头绪。这时候,一名小校进来,说将军有请,请项公子去叙谈。
项天有些纳闷,这个刘鸿,毕竟是一镇总兵啊。按说每天有忙不完的军机要事,怎么就这么有闲工夫老是想跟我聊天呢。再说了老子哪有什么多余时间陪你啊。闲扯淡,闲扯淡,扯来扯去还是扯淡。除了浪费时间丝毫没有其他的意义。还乐此不疲。。。。“项公子,请随我来”,小校的话打断了项天无声的思考。
“好吧,我就去跟他聊聊,反正也不知如何回去。就陪他玩玩吧。”,他这样想着,跟着小校一路来到大帐。
这次和上次明显不同。里面肃静的很,只有刘鸿自己拿着一本书看着。今天他是一身便装,却更彰显了儒将的风度。“好个英迈潇洒的刘将军”。他在心里暗自夸奖着。“可惜有点胖。”不小心把后边半句给说出来了。
“项兄弟,你在说什么”。刘鸿抬头看看项天。
项天一愣,“哦,刘将军,我在想你军务繁忙,为什么会有时间来找我叙谈呢”。
刘鸿看看项天,这个家伙必然有货。得让他说说自己的看法。“项兄弟,敌军压境,不是我刘某一个人的事情。关乎整个大明兴亡,项兄弟既然到我军营,不妨不吝赐教。”。
“我能有什么赐教将军的,我不过是山野村夫,只会耕种锄刨罢了”,刘鸿笑了,“山野村夫若都如项兄弟这般,可见我大明国力兴盛了。刘鸿再三恳请,项兄弟一定赐教“。
项天微微的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这时他的脑袋瞬间转了好多圈。“你想听主意,我就给你出个馊主意吧”。他这样想着,其实项天是有明朝情结的,他在读《明史》时候希望看到的是明朝搞定后金,因为他一贯的正统思想。但是现在这个境地,对冰冰的思念让他心如火焚,一刻也不想多待。心情无比的烦躁。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怒火压在心头。
“刘将军,我倒是有一策,不知道是否可行。战马喜食黑豆,我军所储黑豆颇多,将军可拨出一部分来,用泻药煮过后,撒在后金进军路上。。”刘鸿仰天大笑,“项兄弟,真有你的”。笑过之后,他喝了口水,接着说“果然是个馊主意,不过与我想的不谋而合”。他叫过帐前的领军校尉,吩咐如此如此。
三天后,两军对决于关外。后金六万人马,由四大贝勒分别统领,此四人分别是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
明军这边,一杆大道旗,金边金线,一个斗大的“刘”字。刘鸿一马当先,身后四员正将四员偏将,一名捧印官,一名捧剑官。身后分三阵排列三万人马。按人员数量来看,目前尚处于敌众我寡的状态。
后金一员偏将出来骂阵了,他挥舞着自己的马鞭,在两军的空隙间耀武扬威,扬言要山海关总兵亲自出战,要取刘鸿的人头找汗王去报功。正这时,明军中有“小养由基”之称的一员小将,暗自拉弓,弓满箭离弦,正中那员偏将的面门,当时便倒下马来,瞬间断了气。
“尔等退兵,我大明自有赏。否则,要尔等片甲不回”。刘鸿向着对面喊道。后金阵列里一员将官早已按捺不住了,就想往上冲。他是三贝勒莽古尔泰,后金第一猛将。
两阵的缓冲地带不过300米。地下一片黑压压的,这位猛将贝勒率领自己的属下第一梯队冲了上来。偏偏到了这片缓冲区,奇迹出现了,战马低头看低,止步不前。任骑兵如何用鞭子抽,也无济于事。它们是在吃地上所撒的处理过的黑豆。
效果很快就出现了。战马们忽然抽搐起来,接着是遍地的马粪。刘鸿挥鞭一指,说了声“冲”。
此战效果明显,明军阵亡4人,伤5人。阵斩后金400人。伤亡率不及40分之一,可谓大捷。有时候,馊主意也是有其用处的。这一战,损伤了后金的部分元气,给山海关赢得了时间。
刘鸿决定给朝廷打个报告,除了报捷之外,还得请求一部分援兵才行。
这个任务,他交给了项天。
战后的山海关内,热闹非凡,为了犒劳将士,刘鸿决定大开三天的荤,大酒大肉的就上吧,玩命吃,管够。士兵们都一片欢欣鼓舞。项天知道,在明末当兵可不比如今。当时的欠饷问题是严重的。士兵们最多三个月拿不到工资,病变的事都有发生。这是正常的,你想,平时上个班三个月不发你工资试试。何况是脑袋瓜子拴在腰带上呢,保家卫国,高尚是高尚了,不得吃饭啊。
但是刘鸿同志用一个简单明快的口号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跟士兵们宣传的绝对不仅仅是民族大义。而是另一个比较简单的道理:跟着我,有饭吃,有钱花。至于这工资的来源是什么情况,内幕问题,我暂时也不知道。
项天坐到了刘鸿那一席,这是个比较出人意料的安排。正将偏将,甚至连校尉都不是的项天,凭什么坐到这个位置?贵姓?贵庚?难不成是总兵大人的亲戚。对此,刘鸿只是微微一笑,不做任何的解释。
“项兄弟,数年了,我大明数万军队,不敢合马交锋,与奴一刀一枪拼命。现在竟由我军一战挫之,真是天意啊。我想请项兄弟做我军使者,回京城报捷如何?”话一出口,一片哗然。打了胜仗去向朝廷报功这事,毕竟是个没差,没准皇帝一高兴了,加官进爵都是有的。这个好处竟被这个小子给抢了去。
“总兵大人错爱了,我既不是军营中人,不堪此任”。项天推辞了,如果真的接受了,一是会招引别人的妒忌,二是一旦去到京城,不知会惹出来什么麻烦,自己毕竟是个未来世界的人。第三个原因比较搞笑,也比较现实。他不怎么会骑马,虽然以前也在张北草原骑过马。那和真正的战马是绝对不一样的,所以他选择拒绝。
刚打了胜仗,有点志得意满的刘鸿却实在没想那么多。他觉得这毕竟是一个机会,一个收拢项天的机会。所以他坚持他的意见。并决定让项天以总兵府幕僚的身份去京城。这一次,项天不好再推辞。他想,在京城,也许可能找到回去的途径。退一步说,如果暂时回不去了,也正好多见识见识。没准以后回去了能写本书。
“不会骑马的事有点抹不开,不能说,不过骑马是得练的”,项天想。他跟刘鸿说自己偶感风寒。准备雇一辆马车,日夜兼程前往京城。刘鸿答应了。并特意派刘福随侍。
一天后,项天来像刘鸿告辞,准备起身赴京。项天还是初见时候那个样子,只拱了拱手,说:“项天这就去了,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刘鸿似乎有些不快,脸上阴沉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过来。他说“项兄弟,此行辛苦。一路平安。此次陛见,必能让朝野皆知,山海关士卒一心,将士用命。大明万万年!”。“将军放心,项天去了”。
项天雇了一辆马车,车棚较小,大概容得下三个人左右的面积吧。项天和刘福坐在棚内,外面是一个车夫。车夫看起来很是短小精干,一身的短衣襟,显得干净利落。驾车的技术也算是不错。
坐在车棚里,项天和刘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才了解到,原来这位年轻的刘鸿将军,是进士出身,还入过翰林院。顿时间对刘鸿开始肃然起敬起来。项天自己算是个考场不怎么得意的人。他艳羡古代那些中进士点翰林的人们。现在才刚刚知道,原来自己这些天打交道的武将,就是个翰林出身!!
天擦黑了,马车还行驶在官道上。前面还没有接近能歇宿的地方或者村庄。项天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马车夫忽然回头,问项天,“客官,前几天听了一句话,但是忘了下半句,求您给帮帮忙,想一想”。项天看看他,说,“你尽管说来”。
马夫嘿嘿一笑。说了句“车船店脚衙”,然后眯起眼睛看着项天和刘福。刘福一脸茫然,项天却明白了,下一句是“无罪也该杀”。这是古代的黑话,意思是出门在外,随身可能被谋财害命。项天看看车夫,说,“车夫老哥,你算是找错了人了,我可是身无长物啊”。车夫冷笑一声。“将军府的幕宾竟然没钱,谁信?你是自己拿还是我动手”,说着就去拿项天身后的包袱。
包袱里并无银两,只有随身的干粮和衣物,以及一点铜钱。其实最重要的物品是刘鸿给项天出具的堪合,也就是官方的招待证明。上面有总兵大印。是通行证,官方驿站白吃白喝的介绍信,也是说明项天使者身份的身份证,决不能落在歹徒手里。
项天跟刘福使了个眼色,刘福会意。抓起包袱,两人同时跳下了马车。向正前方奔去。此时的官道上,真的可谓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刘福和项天出于本能向前奔跑着,车夫(或者该叫他匪徒)持刀在后面追赶。大概跑出了两里地吧,项天和刘福都气喘吁吁了,项天的腿还抽了筋。他暗自琢磨“天要忘我啊,不跑了”。眼看车夫追到面前,将要手起刀落之时。刀却忽然掉在地上,再看车夫也向后仰了过去。项天起身看看,车夫已经气绝,喉咙处插着一支梅花镖。远处隐约可以看见两匹马正疾驰而来,速度很快,马蹄踏过,一片灰尘。
还是那个老动作,项天冲着马上的人拱拱手,说声多谢搭救,容图后报。那人却好似不在意的笑笑“天下人管天下事”。项天一愣,是个女声!
待到近前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好似疯狂了一般,扑上去。“冰冰,你让我找的好苦,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眼前这个女子一身男装,干净利落。除服饰外,活脱脱就是林冰冰!
“你要干什么,什么冰冰?这是都察院佥都御史谢老爷家的二小姐。你这人,长了疯病吧!”。后面的马上,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说道。
“冬梅,不要为难他,我们赶路吧。”说罢对着马轻轻抽了一鞭,消失在夜色中。
项天愣住了,这不是冰冰?不,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面孔?都察院佥都御史?我一定把此事弄清楚!
回头看看刘福,说了声,“刘福老哥,我们吃点东西,这就上路,兼程去京城”。说完也不待刘福回答,径直向身后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