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一大早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我打开衣柜想挑一件像样的衣服参加王晨的派对,但是从来不注重穿衣打扮的我此时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一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我沮丧地坐在地板上叹气,忽然发现衣柜的最底层有一个很大的包裹,我好奇地拿出来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都是沈若从前的衣服,而且大多都是裙子和礼服。我以为老妈早就烧掉了她所有的衣物,可是她还是舍不得,留下了不少。
我轻轻抚摸着每一件衣服,忽然发现这些衣服都是名牌,还有几条裙子的吊牌都还没剪掉,沈若还没来得及宠幸这些裙子,她就香消玉殒了。我忽然看到沈若站在墙角心疼地看着我,她轻轻走过来,轻轻帮我擦拭泪痕,“傻丫头,好好的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若,我好想你。”我试图拥抱沈若,可是她却突然消失了,我不可抑止地大哭起来,大颗的泪珠滴落在这些名贵的裙装上。
我此时才发觉我的身量已经与沈若去世时相仿了,只是她要比我苗条一些,所以她的那些裙装我并不能穿,我叹着气将那些裙装全部挂在衣柜里,忽然发现还没剪吊牌的一条浅绿色长裙似乎要宽大一些。我心头一动,迅速套上去,刚好合适,简直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衬得我的肌肤愈发白皙,而且剪裁十分精巧,完全遮住了我微胖的缺点,反而显得我十分高挑。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丑小鸭,原来我的相貌并不输于学校里那些漂亮的女孩,只是我疏于装扮,总是穿土里土气的衣服,留着像男孩头发一样短的发型。
我怔怔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再次看到沈若站在我身后微笑,似乎看到我长大而感到欣慰,又像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可是我一转身,她就消失了。
我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飘飞着的雪花,就连老妈进来都没发觉,“若儿,是你吗?”
这是老妈第一次弄混了我和沈若,我心里忽然有些苦涩,回过头发现老妈眼中泛着泪花,可待她发现是我时,忙抬起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强笑着说:“莹莹,是你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是沈若,对不对?”我打断老妈的话笑着说。
老妈走进房间看到我衣柜里挂满了沈若的衣裙,诧异道:“这些衣服不是沈若的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不是你放在我衣柜里的吗?”我惊讶极了,如果不是老妈放进去的,那会是谁呢?老爸?不,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老爸,那他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老妈这时才发现我身上的裙子,紧紧盯着我问道:“你这条裙子也是沈若的吗?你怎么可以穿你姐姐的衣服呢?”
“老妈,你也糊涂了,如果真的是沈若的,以我的身材能穿进去吗?”
“那倒也是,可是你这件裙子是从哪里来的?”老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无辜地说道:“这是沈若这一大堆衣服中的其中一件,谁知我穿着刚好,对了,老妈,我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一个同学的派对,晚上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一帮孩子还办什么派对?你该不是要穿这条裙子去吧?可是这天气这么冷。”老妈担忧地看着我说。
我笑着说:“老妈,您就别担心了,我去的时候会穿着平时的衣服,去了那里再换礼服。”
“那就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和你爸担心。”老妈的脸上忽然露出悲伤的神色,大概她又想起了沈若,那么好的女儿,她却只拥有了十八年。
我来到王晨家的时候,王家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人声鼎沸,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可是杨凡和高科都还没到,趁着舞会还没开始,我打算找个地方换衣服。
“沈莹莹,你不会打算这身笨拙的羽绒服参加舞会吧?”王晨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指着书包说:“我带礼服来了,这不正找地方换衣服呢么。”
“那你去我房间换吧。”王晨对我态度忽然好转让我有些不大习惯,但还是随着她上楼去了。
王晨的房间就是标准的公主房,以淡粉色为基调,家具十分精致,总体上充满了浪漫梦幻的风格。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房间,艳羡地说道:“王晨,你的房间好漂亮。”
“是吗?谢谢,舞会快要开始了,你赶紧换衣服吧,我出去等你。”王晨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似从前那般刁蛮任性,而变得彬彬有礼。也许从前我对她有误会也说不定。
我听到悠扬的音乐声已响起,我顾不得多想,匆匆脱下厚厚的衣裤,还没来得及套上裙子,门忽然被打开了,我反应不及,匆匆用手里的裙子遮住了大片春光,惊讶地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那人不是别人,而是王晨的父亲王逸德。
“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有人,你这孩子也真粗心,换衣服怎么不锁门呢?”王逸德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艳,但他反应很快,帮我轻轻关上门。
我惊魂未定地匆匆套上裙子,可是因为太紧张也太尴尬,手臂抖得厉害,过了很久都拉不上拉链。
直到王晨来敲门,“莹莹,你在里面做什么?怎么还没出来?”
“我马上就好了。”我慌乱地喊着,终于将拉链拉好。
我长吁一口气,打开房门,看到王晨和杨凡站在门外,而王逸德早已不知去了何处,真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遇到他。
“怎么样?好看吗?”我转了个圈,摆了一个沈若从前最喜欢用的姿势笑着说。
杨凡眼中忽然露出复杂的神情,激动地说:“你穿着这条裙子像极了一个人。”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就连我老妈都看错了,更别说他了。
王晨也愣愣地看着我说:“沈莹莹,你真的是沈莹莹吗?怎么像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条裙子太神奇了。”
“我也这么觉得,这裙子是我姐姐的。”我一想起沈若鼻子就酸酸的。
王晨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那咱们下去吧,让那些男生也惊艳一把,别让他们总是缠着我。”
我被她拉着走下楼,果然那些男生开始对我侧目,这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引起男生的注意,从前我是完全被忽视,我寻找着高科的身影,却发现雷希正与他翩翩起舞。我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醋意,如果高科选择的人是王晨,我无话可说,可是雷希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排到我前面去。
高科看到我时,眼中露出一丝赞叹,冲我微微一笑,我本想走过去,杨凡却突然握住我的腰,低声说:“我有话跟你说。”
我只得随着他旋进舞池,不经意间还是瞥到了王晨脸上浓浓的妒意,像极了我看着高科抱着别的女生跳舞的神情。
我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王晨忽然走到高科身边,一把从雷希手里将高科抢了过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仿佛在向我示威。
“你怎么找到这条裙子的?你怎么敢穿这条裙子?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沈若的吗?”杨凡愤怒地瞪着我,声音都有些变得有些嘶哑。
我却不服气地说:“我当然知道是沈若的,可是这条裙子吊牌都没来得及剪,那就说明她根本没有穿过,况且她是我姐姐,我不会忌讳的。”
“你这丫头根本就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你屋子里藏着的那些衣服都是谁买的吗?”杨凡的音量提高了些。
电光石火间我仿佛明白了什么,“难道那些衣服都是王逸德给她买的?难怪都是名牌,我就说沈若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买那些名贵的衣服。可是既然是王逸德帮她买的,为什么会买比沈若平日穿的衣服大一码的呢?”
“因为沈若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尽管肚子还看不出来,但是已经稍微胖了些,当然不能再穿从前的衣服了。”杨凡的眼睛忽然变得红红的。
这个消息不亚于杨凡告诉我沈若不是我亲姐姐的震惊程度,可怜的沈若,还有肚子里那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如果沈若活着,那个小生命已经会喊我小姨了吧。
我的眼眶也变红了,泪水不可抑止地流下来,杨凡眼中也有泪花打转,可还是强忍着,低声哽咽着说:“别哭,莹莹,别让别人发现你的异常。你一定要镇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好吗?”
“那你的意思是王逸德也知道沈若那时怀孕了?那他知道沈若肚子的孩子是你的?”我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悲伤问道。
杨凡点了点头,“一尸两命这种深仇大恨仇,我无论如何要报!倪画眉,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我完全理解了杨凡,却无法理解王逸德,自己的妻子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外孙,他居然还能和这样恶毒的女人继续生活下去。
“杨凡,刚刚王逸德看到了我穿这条裙子,怎么办?”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他什么时候看见的?”杨凡惊讶地问道。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正在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忽然推门进来了。”
“你的意思是他看到了你的身体?”杨凡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问。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垂得很低,不敢再看他,只听到杨凡的呼吸忽然变得很粗重,我知道他现在很生气,“杨凡,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况且我那时用裙子挡着身体,他应该也没看到什么的。”
“那也不行。你年纪还这么小,怎么能被那么龌龊的人看到换衣服这么私密的事情呢。”杨凡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了他的妹妹,此时他的神情就像一只奋力保护小鸡的老母鸡。
杨凡是性情中人,但是年少气盛,然而王逸德却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杨凡怎么能斗得过他呢?况且他现在担着为沈若报仇的重担,怎么能为了我而暴露身份呢?我真怕他沉不住气会去找王逸德算账,于是劝说:“杨凡,千万别发怒,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莹莹,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不会做打草惊蛇的蠢事。”杨凡屏气敛息,努力压下怒火,脸上终于恢复如常。
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音乐声刚换,杨凡就和高科迅速交换了舞伴,我反应不及,差点摔跤,高科赶忙扶住我,微微一笑说:“如果你不是依然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我还真不敢确认你就是沈莹莹。你这家伙真是深藏不露啊,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假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的?你该不是去整容了吧?”
“讨厌,你还是我哥们儿吗?说话这么损?”我白了他一眼,脸颊却莫名地泛起红晕,耳根也开始有些发烫。
高科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你刚刚在和杨凡说什么?他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呃,没什么,我不过说了几句话故意气他而已。”我当然不能告诉高科,我和杨凡自己的秘密,即使我很喜欢高科,可是我却不得不防备他会将这些事情对王晨全盘托出。
“真的吗?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气他?”高科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应该还不知道杨凡现在是我的辅导老师吧?他在家里老摆出一副老师的样子在我父母面前卖弄学问使我难堪,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我至少也要气他一气,小小的报复一下。”我说的话也是实情,尽管有些夸张了。
高科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难怪最近你都不找我了,原来是有高材生帮你补习。”
“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只是看你最近很忙,实在不忍心打扰你,况且我父母很喜欢杨凡,他又自告奋勇,我也是没办法。”我无奈地苦着脸说道。
“不好意思,能借一下你的舞伴吗?”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