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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渊之歌(3)

少年望了一眼附近的房屋,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屋子,对着小女孩说:“我们去这里睡吧,应该很快就会天亮了,明天我带你去找食物。”

小女孩依旧是漫不经心的低语,然后跟在少年的身后,走进了那家小屋子。

小女孩在门前停了下来,仰望着那盏明灭的灯盏。

少年回过头,看着小女孩在灯下柔和的面容,和她脸颊上两行泪珠,突然想要把全世界都放到她的面前。

“想起了什么?”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柔。

“把我丢弃到这个世界的那个男人。”像是不经意般的回答。

少年拉起了她的手,没有再问下去,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是被破坏的一片混乱的样子,中间是一个倒在地上的残破桌子,地上散落着被打碎了的瓷器,而一张宽大的床上,躺着两个人的尸体,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应该是一家三口。

少年仔细看了看小女孩脸上的表情,小女孩瞥见了屋子内血肉模糊的三具尸体,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冷漠和茫然,像是真的对一切事情都不在意。

阿尼亚斯微微皱起了眉,似乎在观望一朵美丽的冰雪之花。

也许是一直以来的经历,少年见惯了这个世界上太多的死亡和杀戮,原本以为自己对于这样的世界会越来越漠然,可是在那一刻,少年突然想要紧紧的拥紧她瘦弱单薄的身体,就像紧紧拥紧这个世界一般,让它不再有流血和受伤,希望人们可以自由而快乐的生活下去。

所以这个世界需要法则,需要有来制定法则的王。

这是历史的必然。

小女孩独自走到窗边的一个角落里,然后蹲了下来,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投到她的身上,像是披着一层洁白的纱衣,她把头埋进了膝盖里,长长的头发垂到了地上。

很久之后小女孩似乎很沉的睡着了,少年看着她那么孤独的身姿,内心突然被什么深深的触动了,突然感觉好孤独,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孤独过,可是现在有了另外的人在自己身边,却感觉是那么的孤独,想要紧紧的抱紧什么的感觉。

因为这份孤独,在后来的数亿年间,少年成为了王,拥有了世界,可是,却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再也无法得到什么,感觉永远都无法得到,所以即使是王,他也依旧是寂寞寒冷的王。

第二天少年早早的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些已经发霉的食物,小女孩睁开眼,屋内已经被收拾的很整齐,那三具尸体也已不知去向,屋子内像是经过了认真的打扫一样,虽然破旧,但是很干净,那张破旧的桌子也已经被修复好,上面放着少年找来的一些发霉的馒头。

少年从中挑出了一个比较好的,但是上面也已经结满了黑色的霉菌。

小女孩看着少年关怀的目光,又看了看他手中脏兮兮的馒头,摇了摇头。

少年依旧耐心的,把馒头咬在了嘴里,然后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指,递到小女孩的面前,可是小女孩依旧茫然的摇摇头。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小女孩很平静的说,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语调。

“没关系的,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少年用最吸去手指上流出的血液,贴着小女孩的身体坐了下来:“你知道么,我已经能够凭意志去操控一些东西,你看,就像这样。”

少年看着桌子上一块发黑的食物,然后在脑子里想象着它飞过来的场景,于是那个发黑的食物就真的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样,落到了少年的脚下。

小女孩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说过的话,然后也对着少年说了出来:“能够把梦境化为现实的力量。”

小女孩看着少年满脸兴奋的样子,依旧是一脸的茫然丝毫不为之所动,少年继续兴奋的说:“我把这样的能力叫做‘风’,因为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似乎有一股暖风般流过我的全身,我有了这种力量,以后就可以保护你和自己了。”

小女孩揉了揉眼睛,然后站了起来,少年牵起了她的手,重新回到了寒冷孤寂的世界。

然后他们就又开始了没有目的的流浪,少年一直对小女孩保持着像是对于妹妹般的关爱,而小女孩一直冷冷的,但是也非常有礼貌的保持着和他的距离。

除了那个男人,所有人都是她的陌生人。

那个把她遗弃到这个世界的男人。

他们走在荒无人烟的干涸大地上,战争,饥荒,干旱,所有的厄运纷至沓来,降临到这个世界,绝望和死亡从大地的裂缝中伸出触角,紧紧的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少年舔了舔了干裂的嘴唇,他的头发枯黄的蓬松着,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苍白,而小女孩仿佛失去神智般,茫然的走着。

少年走到她面前,然后划烂了自己的手指,小女孩没有意识般的,抓住少年的手吮吸了起来,在意识恢复之后,看着满脸痛苦的少年,冷冷的说了声:“谢谢。”

而少年只是温柔的笑了一下,然后也吮吸了几口自己的血液。

这段时间,他们没有找寻到任何的食物,一直在靠少年的血液来补充体力,而蕴含有“风”的少年的血液,一直在维持着他们身体的基本机能。

他们走到了另一座荒芜的小镇,镇上的房屋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大部分的墙漆都已经剥落,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干燥的沙尘味道。

所有能吃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吃光,这个世界上已经再难找到水源和植物……像是被遗弃了一样,没有神来眷顾这样的世界。

少年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牵着小女孩的手刚刚走进这座城,就看到城内的每个人都面黄肌瘦,看起来已经接近垂死的边缘,真不知道他们靠什么活到了现在。

所有看到阿尼亚斯和十重因梦的人,立刻向着他们扑了过来,有的躺在地上的,因为好多天没有进食的关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刚站了起来,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小小的十重因梦面容冷傲的注视着疯狂涌来的一群人,然后把目光望向了少年,少年微微一笑,曲动手指,他们面前的大地就立刻掀了起来,然后如同海浪般打在了那群人的身上,高高的土堆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后面的更多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掉头逃跑。

而在某个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年的男子,因为饥饿而啃食着旁边刚刚死去的人,但是那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丝毫的血肉,中年人的牙齿咬在那个死人硬邦邦的手背上,几颗牙齿“咯”的掉在了地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他仰面倒在了地上,眼睛里是一点零星的光,那就是他身体内全部的水分了,他用祈求般的眼神望了一眼天空,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是真实。

是他们一直生存着的残酷世界。

少年继续带着身后茫然纯真的小女孩,沿着破败的城往前走去,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我们要去哪里?”因为少年体内的风越来越浓郁,所以两个人依靠他的血液,渐渐的恢复了红润的面容,声音也清晰了很多。

少年用绝望的目光看过每一处荒凉的角落,不知道要用什么才能改变这样的世界。

“不知道,我想去寻找。”

荒暗无垠的大地,似乎在大地的某个地方响了一阕笙歌,似乎遍布了大地的每个角落,像是夜里的星光一般,照耀着世界,它拥有着能够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去接近的力量。

十重因梦和少年仔细的倾听着那歌声,小女孩满脸喜悦的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失去意志般的说:“夜神的声音……”

似乎整个大陆的人,都在沿着歌声传来的方向靠拢,就算是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那些人就算匍匐着,也要爬向歌声传来的地方,唱歌的那个男人身边。

少年望着小男孩着迷的样子,她的神色就像望到了最心爱之物的样子,好像要不顾一切的去接近。

少年摇晃着她的肩膀,坚定的凝视着她,小女孩幽幽的望了一眼阿尼亚斯,然后说:“我要去找那个男人。”

阿尼亚斯皱紧了眉头,定定的望着小女孩的眼睛:“那个男人是谁?”

小女孩无神似的说:“夜神。”

“夜神是谁?”

小女孩露出了温柔的笑,像是听到了最动听的名字,她对少年挂着亲切的微笑,像是阳光照耀下的宁静湖泊:“那个把我遗弃到这个世界的男人。”

阿尼亚斯看着面前仿佛着迷般的小女孩,小心而轻柔但是却坚定的询问:“他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少年凝望着小女孩失神的脸,四周是暗淡昏黄的世界,仿佛那个声音,就是这个世界剩下的最后一点纯洁了。

小女孩说:“他是夜神,从一开始就陪伴着我的人。”

小女孩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始迈出了步伐,少年伸手挡在她的胸前:“你要去哪里?”

“去见那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小女孩嘟起了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不许去。”少年坚决的挡在她的面前。

“你凭什么管我?”小女孩板着冷冷的脸,一副冷漠神色。

少年失望似的放开手,然后试图抓住小女孩的手:“那我陪你一起去寻找。”

小女孩缩回被少年抓住的手:“随便你。”

大陆的某个地方,那个男人眼神空茫的回过头,他的身影被风拉成了一道模糊的黑光,可以隐约的看到他面容中的妖艳和妩媚,他的黑色发丝绽着漆黑的光,他用侧脸对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黑色的长袍在风中翻涌着,像是流星拖动的光尾。

俊美的男子回过头,从他孤单的背影,可以感觉到他嘴角隐约的笑。

在很远的地方,在阿尼亚斯的旁边,那个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那个妩媚而忧伤的笑,也跟着微笑了起来,而阿尼亚斯看到她嘴角痴迷的笑容,内心像撕裂般的疼痛。

“我要一直呆在你身边。”少年安静的看着十重因梦,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而小女孩撅起嘴,一脸赌气似的瞪着阿尼亚斯,没有说什么,然后绕过少年,往前走去:“不要再跟着我。”

像是心脏突然变成了空壳,然后被填满了无穷无尽般的寒冷,少年感觉到身体内的“风”也渐渐变得冰冷,原本从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什么,但是现在,好想要紧紧的抓住你,不让我心中,仅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

“你是我……最终的……所求啊……我甘心成为王……不做沦落的骑士……”

漫无边际的大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如同两个渺小的点,被无尽的风沙淹没。

“想要找寻的东西……为了得到它……我……”

天和地被无限的缩小,在遥远星空深处的某个地方,一颗又一颗闪亮的星开始陨落,黑暗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着红浆大陆,沿途中所有的光亮都被吞没,空间开始慢慢的塌陷,想要把这种绝望传递到少年的身边。

于是一切有了开始,有了最初的回音,也有了结束的理由。

请让我呼唤你。

——《风之源》卷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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