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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每天醒来,郑斯凯都想象着要跟父亲见面,通电话,但是心里总觉得别扭,无法迈出那一步。而且每次一到公司,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

“郑总,以前你这里可没有照片的,最近突然摆上照片了,跟你好像哦,这应该是。。?”沈又西想问好久了,终于憋不住说了出来。没想到郑斯凯恰好心情不错,回答道:“没错,是我父亲。我们,不经常见面,应该说是很少见面。”

“如果我爸爸还在的话,我一定每天都会陪他一起吃晚饭,陪他下棋,我最喜欢吃我爸爸做的菜鱼头汤,回锅肉,鱼香肉丝。。。”

“你说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是真的很好吃。有父母的家,才算是真正的家。还好,现在我妈妈应适应了我爸爸离开的日子了,现在我的愿望就是努力工作,好好孝顺我妈妈。经历过爸爸的离世,才真正体会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心疼。”沈又西说着说着又来了伤感,她看起来像是随意说的,但是她也是故意说给郑斯凯听,她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个结。

郑斯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里在想,也许我该去见见他了。有了他的钱,目前能稍稍稳定一下队伍,也不继续裁员了,整个公司瞬间又充满了希望。

但自从那天杨士饴见到郑斯凯送沈又西回家,不免特别醋劲。电话不能过多,短信不能频繁,他又开始手足无措,觉得刚刚清净明朗的世界又混沌起来。他一直都有暗中调查的事情这时突然有了眉目。

一夜之间,又发生了重磅新闻。郑锦黎突然从房地产新起大鳄变成财产神奇蒸发的假壳,说他已经将手头所有资产剥离,准备撤离大陆房地产行业,更有消息称其因在某些地块交易中涉嫌巨额行贿,以数亿的艺术拍卖品转增的方式与相关要人过从甚密,已引起了相关部门注意并开始调查,情节严重的话可能会列为刑事案件来处理。

炸开锅了!那他刚刚对恒信的巨额投资背后有藏着什么动机呢?一时之间各种深度报道都争相采访任何相关的一干人。郑斯凯的电话索性关机了,他也气急败坏地要找郑锦黎,拿出曾经有人送来的装有钥匙的信封,照着上面的地址找去。本来想好了要去跟他和好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开车的路上,郑斯凯心情很复杂。他怕媒体的报道都是真的,那郑锦黎肯大概又会消失了,如果然资产已经极大缩水,要破产是瞬间的事,他怕的是郑锦黎早就料到会这样,已把绝大部分流动资金投到了恒信,现在联系不到他,心里更是着急。

他按照地址找到了这所位于市区的寓所,树木掩映下的独栋别墅,非常清幽。郑斯凯虽然有钥匙但是并没有用它,敲了几声门,等了一会门才开了。

“斯凯,请进。”

“您好,您认识我?”郑斯凯打量着这位优雅精致的妇人,冷静而温和的目光透出一种灵性,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在雕琢艺术,连皱纹都透露出一种经典的韵味,他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绝对不是一般的保姆阿姨之类的,也许是她?郑锦黎在让人送钥匙的时候说过,他的身边有一位很好的伴侣,唯独希望儿子也能回家,才是圆满,想想也许这就是她了。郑斯凯隐隐觉得父亲口中的她一定不是自己的母亲,他礼貌地像她点点头,进入了大厅。

她微微笑道,说:“家里一直有你的照片,所以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郑斯凯进去一环顾,惊呆了,墙上有大幅的照片,是自己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梁铮然!一向能撑得住气的他也不禁叫道:“他?”

“斯凯,我们一直都盼望你能来,今天见到你我很高兴。”她说的是真心话,“不巧的是,你爸爸正好出去了。”

“哦,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叫玉兰,你叫我兰姨我就很开心,那个时候你太小,应该没有记忆了,大概两岁吧,不过你当时已经会叫我兰姨。”玉兰很温和地跟她说,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些天她放保姆的假,家里今天就她一个人。

郑斯凯像陷入了迷雾,那么他自己的母亲呢?急切地问:“兰姨,可不可以把你们的故事都告诉我?”

玉兰脸上有一种让人非常舒服的似乎是笑意的表情,但是又有一点梦幻,她轻声开始说:“我和你父亲的故事,要从30多年开始,很久远的事了,他说要亲口说给你听的,”她呡了一口茶,轻轻起身,换到离郑斯凯很近的位子,像要仔细端详他。正当时,郑斯凯手机响了。

他看来电是沈又西,所以马上接了:“又西,什么事?”

“不好了,郑总,有人打电话来找你急事,说以为姓郑的老先生心脏病突发,说老人点名要找你去,你在哪?我。。。”沈又西急得不行,人命关天的时候她又找不到郑斯凯,那还不要命嘛。

“现在那家医院?我马上去。”

“华山医院。”

来不及说再见,郑斯凯挂断电话跟玉兰说:“我爸现在华山医院,我马上去。”

“啊?我跟你一起去。”

郑斯凯点点头,什么都没收拾,玉兰拿了包就出门了。

在车上,好久都没有交谈,终于郑斯凯问:“兰姨,我爸平时身体怎么样?”

“还好,不过年底大的毛病都有,他心脏不好,一直有服药,不能受太大刺激,在国外的时候有发病过,但是回国以后一直都很好,大概的原因时,知道你安好吧。他一直都很担心你。”

“那为什么现在才找我呢?”郑斯凯分明有着怨恨,这时他完全不像一个大公司老板的语气,就是一个赌气的小孩子。

玉兰沉默了,然后才说:“有句话叫做‘近乡情更怯’,这是我的理解。我一直有劝他,趁自己不太老,家人团聚才好。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这么多年的缺席,他的内疚心一直很重,经常失眠。是最近一些年生活上才有了很大的改善,我们在澳洲的时候过得很艰难,回来以后的创业也非常不容易,一开始是顾不上,后来,他只是默默地注视,很欣慰你到现在有这么骄傲的成绩。”

郑斯凯动动嘴角,他心急如焚,愤恨与责备在一腔亲情的烈火中燃烧到高温,让自己很难受。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心脏病突发呢?”接着问:“他今天去哪了?”

“他说是去见个老朋友。”玉兰若有所思地回答,突然间捂着嘴惊叫了一生:“是他?!!”立刻面露慌张,甚至有点抽搐。郑斯凯被她吓了一跳,差点脚踩刹车,见她还好后问:“怎么了?”玉兰只顾摇头,一脸茫然,这个时候沈又西又来电话了。

“又西,怎么了?”

“郑总,我现在已经到医院了,我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你在医院吗?”

“我大概还有10分钟左右就到了,你在医院大厅门口等我一下。哦,不,先去帮我打听一下刚送到医院的病人情况怎么样?”

“我怎么打听呢?”

“就说一位叫郑锦黎的老人。”

“哦好我知道了。”沈又西从公司打了个车飞奔到医院的,虽然因家里人的原因去过医院多次,但都有人早就安排好,她没去排过队,没交过费,没找过人,一时之间站在大厅里,看着熙来攘往的人,想去窗口问个讯,咨询台也是人很多,发愁了,怎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郑斯凯电话告诉她:“我这里有点堵车,刚我联系了一个朋友,告诉他你会去找他的,我把号码告诉你,你找到他去看看情况。”郑斯凯就知道在这样的事情上,小小的沈又西没有办法搞定医院的事情,然后说:“你找到他们后就问一下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然后给我回个电话,告诉我你们的具体位置。”

沈又西在郑斯凯同学的带领下来到急救室门外,她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狂跳,因为门外的人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梁伯铸和梁铮然等。她努力按住胸口,慢慢走上去,说话的时候自己觉得声音有点发抖:“梁董事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里面的人是?”她太害怕这个场面了,前几个月的情形历历在目,仿佛重演一遍,那时是因为梁嫣然,她突然之间有点觉得全身乏力。

梁伯铸说:“刚才是我跟你通过话,先正在抢救。”梁铮然站在他旁边,他不知道说什么,神情荒落,带着无奈与焦急。

沈又西紧张到不知道如何回答与发问,她意识到里面抢救的人与郑斯凯一定是有非常亲密的关系,拉开包,慌乱地找手机。

没多久郑斯凯和白玉兰到了,这样的见面,是千万载恩怨的猛烈撞击,重重错愕穿越时空隧道散发在几个人身上,梁伯铸,白玉兰,郑斯凯。

白玉兰两腿僵硬随着郑斯凯往前走,泪眼朦胧的眼光洒落在梁伯铸与梁铮然之间,这么多年魂牵梦绕的见面在这样的场合成真,她咬了一下嘴唇似乎才恢复了意识。然后紧跟着郑斯凯往急救室的门口走,正好,门开了。

医生一脸汗珠走出来,申请凝重,道:“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是他儿子。”郑斯凯猛地冲上去,拉住医生的衣袖,紧紧地。

“病人心脏病发的时候,没有及时有效地进行心脏按压,错过了最佳救治时候,我们没有办法了,唉。”医生拍拍郑斯凯的手,让他节哀,沉重地离去。所有在场的人都不敢呼吸了,突然离世的事实吓到了所有人。

沈又西双手捂住嘴巴,眼泪啪啪地掉下来,感觉到心在悸疼。梁伯铸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身子有些摇晃的白玉兰:“玉兰玉兰?”她有一阵眩晕,悠悠缓过神来,看见靠在梁伯铸肩膀上,竟然愤怒一甩,带着哭腔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在这里,你都对他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放过他?”她像是竭尽了全力地一声尖叫:“为什么?!”梁铮然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立刻扶着他爸爸,梁伯铸握着儿子的手,摇摇头,意思是没事。

沈又西担心郑斯凯,紧紧跟在他身边,有心使不上劲,手心里都急出来汗,他已经冲进去抱住手术台上的安详老人,紧紧抱住不愿意放。他哭了,彻底地,痛彻心扉地流泪,压抑到心底的渴望像决堤的黄昏,嘶哑地叫着:“爸、爸、爸,你怎么就走了,怎么没等我叫你一声,没听你给我讲过故事,也没跟你讲过我的人生,你怎么不等着我?你知道我半夜里醒来都在叫你吗?你知道痛苦无助的时候多想你能在我身边说句话吗?你知道我多想让你一起分享我的事业吗?你知道我想像正常孩子一样听爸爸的话吗?爸,爸,啊!!!!我只想要一个家,一个有父母的家。。。”他是在哀嚎,像受伤的狮子,惊恐的眼神布满血丝。沈又西和梁铮然都来拉着他,沈又西也哭得不成样子,泪眼汪汪地跟着梁铮然拉着郑斯凯。原来这是郑斯凯的父亲,可他连“爸爸”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已阴阳两隔,上天竟一点都不可怜他吗?才经历过心爱人的离世,现在,连相认都不得的亲人又撒手人寰,她越想越心痛。

白玉兰已经哭到没有力气与梁伯铸质问,梁铮然来回照看着他们。

这一次,郑斯凯彻底彻底被悲痛偷袭到溃不成军。他来公司,就像是一个空壳,坐在办公室里,眼神空洞,很少很少说话,声音干涩。沈又西是坐在那里,但心是悬起来的。公司的事情全由杨军和曹佳婧在打理,郑斯凯没有万分之一的心情来估计目前的情形。他那么爱干净的人现在都成了胡子拉碴的模样,猛喝咖啡,几乎很少吃饭。这样下去,怎么可以呢?

沈又西急死了都,打开MSN,跳出来几个对话框。

夏琪:宝贝,你老板的事是不是也严重影响了你的心情了?(两个痛哭的表情)(一个拥抱)

陈珂:你还好吧?

梁铮然:现在我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好,希望你能劝到斯凯。

竟然还有杨士饴的:DearDear,不能因为别人把自己的心情弄得很糟哦,我会心疼的。另外,如果你们公司出了什么事,我这里永远是你的港湾。(一排红心)

她看这些对话,一些是温暖,一些是气愤。人有的时候,面对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时候,一定会选择听坏消息。所以她恨恨地回复杨士饴: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

过了几秒钟就回过来了:别生气,我是真为你好,告诉你,恒信不出两个礼拜就会玩完,所以,你趁早离开。

沈又西更生气了:乌鸦嘴,我们现在好得很,哼,现在我正生气,别理我。

她愤愤然地把和她的对话框给关掉了,等情绪平复一点才开始向夏琪和陈珂聊着,心里乱糟糟的。曹佳婧走了进来,脚蹬风情黑色镂空平底鱼嘴鞋,一抹红唇似锦,风情又时尚。沈又西想,这姑奶奶可从来不是低调人。然后微笑着问:“曹总,有急事吗?”

“是啊,郑总在里面吗?”

沈又西知道她不会对自己说所以然的,于是客气一下:“我不知道郑总是不是在忙着,一直都没好意思去打扰他,这样吧,你先回办公室等一下,我得空跟郑总汇报一下,没问题的话我给你电话好吗?”

曹佳婧很不耐烦,急促地说:“事情已经很重要,不是我等不起,是公司等不起。”后面的音说得很高,里面的办公室应该是听得很清楚了,所以郑斯凯开口了:“进来。”

沈又西护驾完全处于对郑斯凯情绪的照顾,私心而已,换做以前早就让她进去了,这个时候,她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雄赳赳地挡在小鸡面前,看见曹佳婧进了办公室,其实心情倒是宽松了一点,至少说明郑斯凯还是对外界有感知的。

可是曹佳婧一进里间就随手把门关上了,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像一把大锤子高高地举起来对着沈又西的心底着重重地敲了下去。不过,她进去只有短短几分钟就出来了,对沈又西说了句:“刚才,不好意思”。

其实,这样就情不自禁地表明她的心也是柔软的。

“又西,进来一下。”

“郑总?”

“今天下午4点临时开管理层例会。”

“那,他们需要怎么准备呢?”

“不用,这次是临时的,不用准备任何材料。”

会议室里的气氛很紧张,他们有的搬着电脑提前10分钟就到了,深红色又圆又大的会议桌折射出一种凝重的气氛。沈又西跟在瘦瘦的郑斯凯身后,心弦绷得紧紧的,在郑斯凯进入会议室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郑斯凯一坐下,大家都正了正身子,等着他发话,都不敢直视他,心里却在算着这个时候开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他开腔说:“今天有跟我传话,梁远希望与我们对话,谈,谈收购的问题。”他皱了一下眉头,让旁边的沈又西心疼到抽筋的感觉,最近一直担心公司有问题会发生。她随时都在关注业内新闻,知道因为郑锦黎的死,记者们拼命都在挖他的老底,甚至有一些描述关于他的地产内幕交易,自然而然涉及到最近对恒信的投资。舆论都对逝者亲生儿子的公司有各种猜测,而且说其实那20亿并没有到账,看来是永远兑现不了的一个承诺了,郑锦黎的遗产中只有留在白玉兰和郑斯凯名下的几处房产以外,其他资产都用来抵了债。由于郑斯凯并被他在企业内公开过身份,所有公司业务都由高管们做了处理和了解,关键是,人死了,很多人甚至愿意当郑斯凯是郑锦黎儿子这件事就是个随意的猜测,因为如果承认了,就会造成很大的麻烦。没想到的是,对于这种可笑的态度,郑斯凯一点都不理会,他没有像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去捍卫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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