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午,沈又西做一堆事情后闲了下来,几天来盘旋在脑子里的想法突然发出强烈的声音,想去就去吧。她要去找梁铮然,可是他现在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基本练习不上他,单从感情来说,她有伤感,无论如何曾经开心过,真爱过。委屈的是,嫣然的事情是个误会,但铮然不愿意听解释,一心认为是她的错。经常在夜里,这样想着想着就哭了,是委屈还是伤心,说不清楚。
沈又西去梁远了。前台是个新人,见这位年轻的小姐直接要找梁铮然,赶紧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联络秘书处,对方回答先等等,请示过后再回复。沈又西坐在大堂里等着,神经绷得紧紧的,为了公司,她感觉自己像英勇的烈士。
梁铮然听见秘书说沈又西来找他,很是震惊,才想起来最近她的几条短信和几个未接电话。一来是确实不想去面对曾经心爱现已陌路的人,二来确实是非常忙,没时间去应对。今天她突然到公司来了,见还是不见呢?
秘书见他犹豫着,便问:“要不我去回话说您没时间见?”
“不。”梁铮然果断否定了秘书,“你让她到隔壁等着,说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去。”
“好的。”秘书准备马上回复,又被叫回来。
“她喜欢蓝山咖啡,只加一勺奶。”梁铮然头也不抬地安排着。
秘书自然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沈小姐了。
梁铮然硬是拖了半小时才去见沈又西。他进去的时候,沈又西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脸颊竟然还有点发烧。他走到离她很近很近的距离,定定地看着她,问:“找我什么事?”
沈又西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睛里有血丝,她想说句关心的话,但突然想起夏琪的话“不要随便去关心男人,不然他以为你就是在跟他搞暧昧。”她欲言又止,等梁铮然在旁边坐下才开口:“我这几天有给你电话和短信,但是联系不上你,所以才来这里,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梁铮然心里矛盾极了,当然有打扰,她的出现就是一种打扰,为什么不从此平静地天各一方呢?他慢慢地说:“事情太多了,说你的事吧,与我有关吗?”
“是公司的事,你知道我们的情况,最近公司发生了很多事,大批核心人才流失,听说,他们都到了梁远,你知道吗?”
“嗯,我听说了,但是具体的运营是我们的孙副总裁在掌管,我没有过问太多。那些人以前也都是梁远的人,现在他们重新又回来,我们还是比较欢迎的。”梁铮然虽然不太赞成父亲的做法,但也不能过于反对,任何情况下总还是要站在父亲的角度去考虑。理性地分析过,父亲的方法虽然暂时看起来过激,从长远看,是有利于公司一家独大的战略方向的,恒信虽小,将来有可能成为正面对手,现在父亲是要把这中可能性直接扼杀,手段狠了点,也是没办法的,商场,不讲情面。经过几个月的锻炼,他已经不是那个对着建筑图纸和理想蓝图抒发感慨的充满浪漫情怀的梁铮然了,他慢慢去承受一切实业家该承受的各种思维带来的压力。
“我们公司氛围现在很不好,说不定,说不定就继续不下去,梁远是计划收购我们吗?”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涉及我们公司的业务。”
“如果我代表郑斯凯来和你约一个见面会,你会同意吗?”
“不会,除非他自己来约我。”梁铮然到现在还不敢正视沈又西的眼睛,悄悄看了一眼,再说了一句:“而且,公司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
沈又西沉默了,尴尬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还好吗?”
“还好。”
“感情呢?”
“嗯。”梁铮然确实不想谈到这个话题,以现在的关系来谈个人感情,就像在旧伤疤上撒盐,虽然他已经能放下她,但毕竟是沈又西出逃在线,他还不至于老好人到一点情绪都不能有,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又西搓了一下手臂,她穿短袖,会议室的冷气太强了,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冷飕飕的。她识趣地知道自己已经是完整的过去式了,不能奢望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在你转后还能够随叫随应。
这次见面还是不欢而散,无果而终,到出门的时候,沈又西情不自禁地拨通了杨士饴的电话。她开始讨厌自己,竟然又厚着脸皮去找他了。
杨士饴一听见沈又西说要让他请吃饭,高兴得要飞了起来,问她想吃什么,她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去玉兰阁。杨士饴说:“你在那里别动,我来接你过去。”他放下电话就往外走了,助理还有不少事情要请示他,他都顾不上,急匆匆地去接沈又西去了。
万万没想到,玉兰阁是关门的。
沈又西一直往里看,紧锁大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疑惑地问:“你不是好像挺熟这老板的吗?”
“呃,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这家餐厅环境很好,本没有怎么吵闹,杨士饴还是找了一个隔间,更安静些。他像往常一样点菜,照顾她各种习惯,甚至连她最钟爱的草莓奶昔都点好了。
沈又西只想着听故事,服务生一走她马上问:“玉兰阁怎么回事,说出来听听?”
“今天突然约我,我可是受宠若惊的,等会呢,你尝尝这里的蒸鱼,非常不错的。”
“快讲故事嘛。”
杨士饴突然之间变得严肃认真,说:“玉兰阁的老板娘现在在哪我是真不知道,至于我熟她,因为她是我好朋友的母亲,早年因为和玉兰阁的老板发生了婚外情,销声匿迹了很多年,最近两三年才有了消息。所以,我们算是比较熟悉,但是今天看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原因。”
“你朋友的母亲?原来是这样,看来网上的内容是真的。那现在她回来了,还会去找你朋友吗?你朋友知道她回来了吗?”沈又西虽然算是解开了半团疑云,但是怎么解释玉兰出现在梁嫣然的葬礼上呢?除非,除非玉兰跟两家有什么关系?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这样的假设太戏剧化了,杨士饴虽说是朋友的母亲,如果他所说的朋友就是梁铮然呢?
“你朋友,我认识吗?”
“对了,今天你怎么有空下午出来的,不用上班?最近好像经常翘班嘛,你可是百分之两百的好员工的握。”杨士饴岔开了话题,怕她再问下去就自己就真的会把所有他知道的如实交代了。
“我,找你是有事情。”她有点支支吾吾,出门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怎么跟杨士饴说呢?只要杨士饴能阻止梁远恶意收购恒信,她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回到他的身边,她都愿意。她看着饮料杯,想了好久,杨士饴就那样等着她,等她开口。
她咬咬嘴唇,说:“你会帮我吗?”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公司现在很危险,也许很快就会被梁远收购。”
杨士饴没想到她说的是她们公司的事,意味着她担心的人是郑斯凯,为了他,竟然来找自己帮忙,他心往下沉,一直往下,然后感觉到一种无法着陆的失重感和心酸。
“你给点反应嘛,能不能帮帮我嘛?”
“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杨士饴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
“能不能试着帮我们劝劝梁董事长和铮然,让他们手下留情。”
“我帮不了。”
“你试试看嘛,毕竟你们是一家人。”
“如果不谈我能不能帮到你的问题,你为什么就认为我会帮你呢?”
“我,我不知道,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
沈又西郑重地点点头,说:“是的,如果你愿意尝试,我,我就是你的。”她的心突突地狂跳,天哪,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的额头直冒汗。
杨士饴已经无法克制自己,啪的一声,酒杯摔到了地上,服务生闻声跑过来,被他摇手打发走。他一字一句地说:“沈又西,不要这样侮辱我对你的爱。不要因为我爱你,就可以这么对我。明明知道你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来找我的,我会无原则到厚颜无耻地答应你吗?别说我办不到,就是我有这样的能耐,我也绝不会答应你。”他已经走到沈又西坐着的沙发上,弯下身扶着她的双肩,眼睛里满是怒容,几乎是咬着牙说:“你对我不会太残忍了点吗?我的心被你揉碎了,然后再摔在地上。”他眼眸中似乎泪光点点,沈又西不敢正面看他,始终低着头。她知道过分了,但是也没有预料到杨士饴有这样的反应。
良久,杨士饴恢复了平静,拉起沈又西上了车,默默地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一言不发地启动引擎,久久地看了她一眼,脚踩油门离去。沈又西脑子里一片响声,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状态,她急需冲个澡。
一躺在床上正好夏琪来电话。
“喂,我都打了三个电话啦,才接!”
“哦,在洗澡,什么事啊?”
“怎么你听起来很累的样子,心情不好吗?”
“就那样,说你的吧,夺命call所为何事呢?”
“跟你说哦,陈珂这小子在谈恋爱了,都不说一声,今天我在久光百货碰到他了,太巧了点吧。”夏琪觉得这简直是惊天爆炸新闻。
“哦,那挺好的啊。”
“诶?你反应那么冷淡啊?他可是我们最好的朋友,重点是他追了你那么多年,你才是他的女神的嘛。”
“你什么心肠啊,你想让我怎么反应?恨他一下,为什么他转恋别人了?或者我应该很失落?对他公平点好不好,说实在的他能好好谈恋爱我为他高兴。”沈又西理性地告诉自己是要为好朋友开心地,所以嘴上说的都是脑子里思考过的话,但是呢,从内心来说有一点点失落是真的。毕竟这么多年,陈珂安安静静地躺在她心里的一个角落,随时随地都可以信赖,忽然之间他就属于别人的了,意味着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毫无性别地依赖他,霸占他,不能堂而皇之地在他家过夜都没关系。
夏琪虽然粗线条了一点,好姐们的心不用猜就懂的,哈哈地说:“哎呀,别跟我装啊,难道你心里一点失落感都没有?以后他就不能被我们随叫随到了嘛,算了不说了。你今天心情有点low额?”
“哎呀,最近我们公司挺惨的,每天都有很多人离职,我看郑总很难过。”
“哦,原来是担心你老板啊,唉,你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嘛,该怎样就怎样,如果你真喜欢他,就随时准备好温暖的怀抱等着迎接他失魂落魄的身躯就可以啦。”
“哎呀小琪,我是真的发愁呢。跟你说,看这趋势,我们公司据说要被梁远收购的。我在想,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郑总是会留在梁远呢还是离开?你说呢?”
“我?我怎么知道,你那么了解你们郑总,他心里想什么你最清楚啊。照理来说呢,刚开始一般不会走,但是,一山不容二虎,总归他还是不会呆在梁伯铸下面的。想开点嘛。”
沈又西简直越想越发愁,幽幽地说:“对了,今天我们去玉兰阁,发现餐厅关门了。”
“你们?你和谁?”
沈又西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诶,是跟,杨士饴。”原本以为会被夏琪骂一顿,没想到夏琪竟然出乎意料地说:“其实小西,杨士饴对你是真的很好,你看他现在离婚了,黄金单身汉哪,为了你他算是豁出去了,关键是,这么久以来他对你是付出了真感情。我以前觉得他可恨是因为对你隐婚,现在看来他对你,是真爱。起码,比那梁铮然好。”
“怎么提起他了?”沈又西听到梁铮然,心里有点疙瘩,不是对他还有感情,而是现在想不清楚当年那就是一场错爱。
“还没跟你说呢,现在梁铮然有女朋友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啊,那女孩就一挺随便的人,是一个做红酒促销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啊?最近我忙着,所以你闲到专门打听八卦去了呀?”沈又西突然之间有点心烦了,好像每个人都有好事好消息,唯独自己好像面临着天塌下来。
夏琪以为小西心里还有梁铮然,也就打住了,没想到她反过来问:“诶,你怎么知道铮然的事的?话说你跟他没交集啊。”
“呃,我啊,偶尔跟邵云峰有联系的嘛,所以就会聊聊咯。”
“哦,邵云峰啊。。。”沈又西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意思是其中有秘密。
“别别别,你往哪里想呢?偶尔邵云峰也要咨询一些法律问题,所以就有联系的咯,哎呀,我也就当他是个一般的朋友,好了好了,我明天还要一早开会,不说了。你也早点睡啊,拜拜啊。”夏琪连忙一口气就收线了,还没等沈又西反应过来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沈又西躺着,想着。近一年来好多的变化,好朋友一个个结婚生子,还有的干脆又勇敢飞赴美国念MBA,继续提升,勇攀高峰。连陈珂也谈恋爱了,夏琪每天与各种男人暧昧,也许哪天就告诉自己她也要结婚了,这谁知道呢?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无限凄凉,没有人真正可以依靠。往好了想,至少现在哥哥可以自食其力地养家糊口,母亲看着哥哥和侄子也算是可以享乐天伦,只有自己,形单影只。是不是该自己都要埋怨自己呢?就不能委屈一下自己的心,不要想别的,杨士饴不是离婚了吗?他可以让自己过上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生活,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养尊处优。如果没有梁嫣然的死,会不会容易原谅他一些呢?可是,她现在已经无法控制对郑斯凯的感觉。每天都期待着天亮,天亮了就可以上班,就可以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的出现。哪怕他一个勉强的微笑,都能觉得每天阳光灿烂。他每一个皱眉头,都能影响自己的情绪。看见公司的坏消息,会紧张,听见员工说他是个好老板,就心里像抹了蜜,有开心的事希望能讲给他听,他的痛苦,希望自己能帮着扛。唉,从什么时候开始,越陷越深了呢?爱一个人,一定要是通并快乐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