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海鸟和鱼相爱
清晨,阳光像薄薄的金色蝉羽,悄无声息地铺在大地上。大地安详而稳重,好似一只静默的雄狮,微眯着眼,看遍世间百态。
透过大大的白色落地窗,Caroline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跳跃的小鸟,悠闲地吃着早餐。突然,一阵恶心涌上胸口,不住地干呕。在对面吃着早餐的叶美英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跟着女儿走到洗手间。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的女儿惊恐地问:“这是......怎么回事?”Caroline摇摇头。
“例假推迟了多久?”
“两个月没来过了......”
叶美英面如死灰,赶紧让司机备车去医院。一路上死死地盯着女儿,不停地盘问最近生活上与哪些人打交道。Caroline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检查结果是怀孕三个多月。看着报告单,叶美英头痛欲裂:“说!是不是周凡那小子的?最近你们俩走得这么近。”Caroline没有吭声,“还是陈铭那小子?”她揉着太阳穴,瘫坐在椅子上,给钟永林打电话。
回到家里,Caroline抱着钟永林撒娇地哭着:“爸爸,我好想你。你好久都没回来看我了。”钟永林一副心疼地样子,抱着他的宝贝女儿:“没事没事,天大的事有爸爸顶着。”
“就是你这样子才把她惯坏的。现在莫名其妙地做了外公很高兴是吗?”叶美英满脸怒火。
他平静地说:“发生这样的事孩子也吓坏了,现在是要想想解决的办法。”
遇到事情,男人往往是想怎么把它解决,而女人往往是先宣泄情绪。所以,千万不要和女人讲解事情的道理,不然结果都是你的错。
Caroline说她现在心里很乱,明天再跟父母继续说这件事。
偌大的溜冰场上寥寥几人,Caroline熟练地滑着,像一只美艳的蝴蝶。周凡笑容灿烂,紧紧跟在她身后,像一个守护她的贵族骑士。他大声地夸奖她进步很快,很有天分。她回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眼里却有些不安。她大声地问:“你爱我吗?”他回答:“一点点。”
她慢慢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你确定不改了?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一个事情。”
他眼睛往斜上方瞟一眼,顿了顿:“是以前。现在我发现我会很想见到你,很想知道你每时每刻都在干什么。”
Caroline开心地笑着,转身迅速地滑走了,拉着长音说:“我—怀—孕—了!”周凡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愣在原地,几秒后,他看着滑得欢快的Caroline吓得魂飞魄散,飞快滑到她身边,把她牵到凳子上,脱掉她的溜冰鞋:“你是笨蛋吗?!怀孕了还滑冰是在找死吗?!”她看着为她着急的周凡,一边骂着一边帮她穿上鞋子,她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紧紧抱住他。他摸着她的脑袋,闭着眼睛,说不用担心,他会娶她,会一辈子对她好。
女人最承受不住一个男人说的一辈子,仿佛说了一辈子一切都尘埃落定。
事已至此,为了女儿能够幸福地生活,父母也答应了周凡和女儿的交往。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们把Caroline送到国外去养胎,也把周凡家的企业发展到国外,好让他一起过去。
得知Caroline怀孕这件事,刘淑琴心里越来越不好受,她越来越恨林月,恨她这个小婊子坏了她的大计。看着儿子终日和她来往更是心中窝火,她想总有一天要把这个婊子轰走。她不可能会让林月踏进陈家的大门,除非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刘淑琴一脸不屑地坐在辅导员办公室,穿着极其华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去走戛纳红地毯。她不耐烦地端详着自己刚刚做的指甲,不时往门口瞥几眼。林月满脸困惑地来到办公室,看到刘淑琴的那一刹那有些不知所措,她慢慢走到刘淑琴面前,轻轻地喊了一声:“伯母,您好。找我什么事呢?”
刘淑琴轻哼了一声:“伯母?谁允许你这么叫了?我跟你又不熟。”她顿了顿,眼睛慢慢往一旁转去,留给林月一大片眼白,“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我儿子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想证明他能逃过我的安排而已。对于他会出此下策,我表示他的反抗能力也太拙劣了。”她看了看林月身上的Prada,轻蔑地笑道:“看来,我儿子帮你买了挺多东西嘛。对于你这种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小麻雀,我会让你首先就飞不起来。”
林月脑袋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一股委屈堵在胸口出不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从学院做完课题实验的韩一潇刚好路过辅导员办公室,在门口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实在无法容忍林月这个愚蠢的女人这样任人践踏却连还嘴都不会,平时生龙活虎、满嘴刻薄的她此刻消失殆尽。
韩一潇大步走到刘淑琴面前:“她穿的Prada是我送的,跟你儿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她看了看辅导员桌上快蔫了的盆栽,继续说:“林月,我们快走吧。这拙劣的香水味会让我们跟桌上的植物一样一命呜呼。”她拉起僵在原地的林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看着气焰嚣张的两个小屁孩,刘淑琴快要被气炸了,拿起桌上的盆栽往地上砸了个稀巴烂,拎起手边的Hermes包包,头顶着一朵黑色蘑菇云,怒气腾腾地坐上正在等候她的黑色桥车。她在想要是合法,一定把这个鬼地方铲平。
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两旁的大树开始落叶了,又一年的秋天要到来了。时间过得还真快,一个四季又一个四季地替换。每到一个季节总会想起这个季节一些特别的事情,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就像那个秋天,街道上的大树黄叶一片片飘零,像给远方寄去的书信,泛黄的扉页。微凉的秋风,昏黄的路灯,她和林月牵着手逛街。林月像一只快乐的猴子到处乱窜,她在后面跟着,一步步紧跟着,虽然没有和她一起不顾形象地乱跳,心里却为她挑动得厉害。还记得,那个微凉的秋夜,整个屋子只有她们两个人,只属于她们两个的世界,月光如牛奶般蔓延在整个屋子,一切都那么纯白。
回忆是抓不住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回忆是一种会上瘾的毒药,让人在影影约约的幻境里无法自拔。
林月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谢谢。”
“我没有帮到你。这样会让你和陈家的关系更糟。”
“或许,我也该好好反思反思她说的话。”
看着眼前这个单纯得如单细胞生物一般的女人,已经开始学会反思别人的一句话了,她心口有些隐隐作痛。人迟早都要成长,这成长的一路上不断丢掉一些东西,又不断捡起一些东西,丢掉的东西再也不可能找回来了。成长吧,让我们成长得每个人都一样吧。
沿着阴气沉沉的走廊回到宿舍,韩一潇敲了好长一段时间门,子素才慢吞吞地打开。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子素问:“你们刚刚不是回来了吗?我刚给你们开了门的呀,又上哪去了?”韩一潇和林月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说她们刚才没有回来过。子素慢慢爬上床去,挪开枕边几本书,说觉得困了。
晚上,林月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看到窗前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人影,陡然一震,睡意全无,一阵尖叫之后,立马摁亮电灯。大家在林月的尖叫声中慢慢睁开疲惫的双眼,灯光刺得眼睛生疼。看着窗前穿着白色睡裙的子素,林月惊魂未定:“子素,你不睡觉吗?吓我一跳。”
“呵呵,你们睡吧。我睡不着。”子素声音轻柔地答道。
“你在干嘛呢?大半夜地不睡觉。对身体多不好呀。”刘玲半抬着头,揉着惺忪的睡眼,头发像一个鸡窝,“快上来睡觉吧。乖。”
在大家连哄带骗地关心下,好不容易把子素叫上床睡觉。半夜听着子素翻来覆去,林月这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她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子素呆呆地站在窗前发呆,她开始担心她。
为了放松心情,让子素活跃起来,203宿舍决定这周末的舍节去附近的一个小岛野餐。这是一个离学校只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小岛,岛上有一大片沙滩,风景很好。她们打算在那里野餐,放风筝。头一天晚上,刘玲不好意思地央求让她心爱的三木先生(对于三木这个昵称,林月好久都吃不下饭)一起去岛上玩。虽然这个要求挺无理,但考虑到她马上就要去医院实习,以后见她的三木先生更加艰辛,大家就不再反对。她笑盈盈地补充说,明天大家坐公交先出发,她坐凌森的爱车随后就到。听到“爱车”两个字,林月不禁感慨到,刘玲傍上了一个公子哥。刘玲马上反驳说,林月家的才是真正的公子哥呢。两人一通厮打,疯子般散去。这种又黄又暴力的打斗场面隔三差五地在203上演,韩一潇已经可以淡定地从她们扭打在一块的身体旁走过去接杯水,边喝边滴水不撒地回来。
在203住过的人已经练就了一副淡定的心态和一张刀枪不入的厚脸皮。不管在何时何地,室友总是会以一种怪力乱神的姿态给韩一潇丢脸,而她总是要保持淡定的心态和一副我只是路过的表情。不然,早就无地自容地去投湖自杀了。她一直在想,她上辈子肯定是缺德事做多了才会遇上这两个无法直视的室友。某一句名言应该这样说才准确——“为什么我的眼里总含泪水,因为我的室友老给我丢人”。
这一天,阳光正好。抬头看着透蓝透蓝的天空,棉花一般洁白的云朵嵌在其中,深呼吸一口气,瞬间感觉身子轻了好多。韩一潇在庆幸,还好当初选择留在这美丽的鱼米之乡。看着新闻天天报道北京空气质量如何如何差,堵车多么严重,更是觉得选对了生存环境。子素和林月在草坪上铺好一块大大的布,把带来的食物饮料拿出来。子素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长裙,十分素雅,仙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看着她苍白又消瘦的脸,仿佛一个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多么让人心疼,心疼得不敢去拥抱。
“刺啦”一声,凌森的车停在她们面前,刘玲幸福地从车上下来。林月嘴角僵硬着从轮胎往上看,这的确是辆好车。只不过是两个轮子的,明显看得出自行车后座有特别改装过,黑色大大的长方形软垫坐上去肯定很舒服。满头大汗的凌森嘿嘿地笑着,跟大家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立马接过刘玲手上的东西:“我来我来,太重了你提不起。”林月快要被这小两口腻歪死了,她好想告诉三木先生,在宿舍刘玲可以扛起一桶水,轻而易举地换上。
坐下来边聊天边吃着美味的食物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不过这四女一男的聚会到底还是有些奇怪,主要是席上刘玲和三木先生的各种恩爱各种亲密让其他人觉得不用吃什么都饱了。憨厚老实的三木先生当然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反应,只是刘玲一副老娘好不容易找到汉子就是要秀恩爱,有本事你打我的姿态让林月真的好想把这个女人踩扁然后穿几根线当风筝放。
“三木,人家不要吃这个了啦。这个太辣。”
“那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好不好?”凌森麻利地削好一个大苹果。
“这个酸不酸呀?你先帮人家尝尝了啦。”刘玲嘟嘟嘴。
韩一潇抬头望天,尽量转移自己的视线。林月朝刘玲扑了上去,又是一番怪力乱神的扭打。“你个死女人,敢不敢再恶心一点!男人在了不起啊!”
“怎样?就是秀恩爱,你打我呀。用你最厉害的那一招打我呀。”刘玲语气极其欠揍地对林月说,可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男人在场而多注意一点形象。显然,三木先生对她是真爱,没有因为看到她的本相而嫌弃她,还在旁边担心会不会打伤他心爱的女人。这个男人真的很靠谱。
子素在一旁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咯咯地笑着,露出洁白整齐地牙齿。旁边走过几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女生,一个大叫着:“快看!那不是生工的韩一潇吗?!近看更帅,好么。”另一个嘀嘀咕咕地说:“蓝色裙子的是王子素,听说做了别人的小三。”
“嘘......快走吧。人家都听见了。不过我也听说了......”
子素低着头,一根一根地扯着脚边的草。大家都安静了,林月和刘玲也整理好衣服,不再厮打了。林月喊着:“哇。水好清澈!我们去玩水吧。”大家看看袜子和鞋子,都坐在原地没有动身。韩一潇从包里拿出几只风筝,站起来,高声说:“我们去放风筝吧。子素,这只漂亮的蝴蝶给你的。来,看看谁的风筝飞得高。”
林月和刘玲一起推着子素,不断地起哄。天上飞着蝴蝶,海鸟,飞鱼。三个年轻的生命在沙滩上奔跑着,希望这充满活力的风筝能越飞越高,一起风雨无阻地飞跃未来的时间海。刘玲和凌森依靠着彼此坐在沙滩上,看着她们的风筝飘飘摇摇地乘风飞着。是啊,只有依靠着坐在地上的他们才是最踏实的呀。不一会儿,子素的蝴蝶缠绕在高高的大树上扯不下来;林月飞鱼终究还是断线落在海里;韩一潇的海鸟在海面上空盘旋着,却也无能为力。
蝴蝶,太过美丽,太过易逝。
海鸟和鱼相爱,算不算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