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居古朴大气,位于荆家最南边走势最高的地方,楼高仅次于家主所住的昂然府。穿过凌云居后院的假山,一个石洞出现在矮山壁上。
外界十分寒冷,但这石洞内却温暖如春。洞的走势是往地下延伸的,越往洞内,温度便越高,直至到达一处火光冲天的地方。
那竟是地下岩浆,在那翻滚的岩浆中间,一块大石突起,一名男子打坐其上。
荆浩辰急冲冲进来,看见那男子,原本阴翳的脸上露出笑容。
男子的修炼被打断,眼睛睁开,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常年身居这炎热之所,皮肤龟裂,毛发枯焦,那笑容看上去却有点渗人。
“一年没过来了,今日怎么下来?”
“父亲,多日不见,你居然已经能在那中间大石上修炼了,恭喜父亲。”
原来,这男子竟是荆浩辰的父亲荆安。与荆无涯决斗失败,心性大变,再不似往日苦修,当年便娶亲,次年生下荆浩辰。后来听到荆无涯的死讯,又似是大彻大悟,竟下了这炎窟,长年闭关。
“呵呵,几日前刚突破。”
荆浩辰大喜,荆安之前先天六级,现在突破便是先天七级了,和家主荆海潮一样了!
“恭喜父亲,想来父亲快要任家主了。”
“我当家主就意味着你祖父要当传功长老了,再说,家主之位,我也没多大兴趣。不过,你祖父知道了我的实力应该会自己退隐吧。”荆安笑容一滞,转开了话题。“浩辰,今天来找为父到底什么事?”
“我想知道荆无涯的事。”荆浩辰平静的说道。
在武阁密道吃了亏,让他恼怒异常。但他毕竟不是一个莽夫,回过头来静静想了很多事。最让他难解的,就是守阁长老为什么要帮荆怚,传功长老为什么又要见他。还有,他和荆怚的‘一战’是怎么回事?问题太多,但他知道,缘由应该与荆怚自己无关,那么,便是他的父母。
荆安面色一变,气势飙升,从那大石上跳起,飞到荆浩辰身边,盯着他看,好一会儿,问道:
“那是你三叔,你怎么会想起来问他?”
荆安很少在荆浩辰面前失态的,这样更加坚定了荆浩辰心中的想法,一直不被提起的荆无涯的确有古怪。
荆浩辰这时也不再隐瞒,当下说明了原委,只是内容上稍加改动,变成了荆怚纠缠赵蓉了。
“又是因为女人!”
荆安看着他俊朗的儿子,眼里翻出苦涩的笑意,他从荆浩辰口中知道了荆怚才后天四级的消息,彻底绝了让他们比武的念头。但心中隐隐自豪,一年后荆怚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八级巅峰,他还是赢了。
“你高祖是你三叔的师父,你三叔是一个修炼天才!”
······
在荆安的低沉叙音里,荆浩辰听到了关于二十年前的那些陈年往事。
荆无涯已死,荆安这时也已看开。以前所争的那些东西不过是浮云,即便是娶了那个公主,当了荆家家主,又怎么样?不过是宿命罢了。
看着雄心壮志的荆浩辰,荆安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些儿子的看法。
荆浩辰这时心中却异常震撼,他想不到荆无涯竟天才若斯!
他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意味。以前他最崇拜修炼刻苦的父亲,但现在那层光环却褪去了。家族里不谈论荆无涯,很大程度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吧。因为,父亲才是该走的人。
自己一向看不起的私生子,竟有一个如此显赫的父亲,十八岁的先天高手,力挫八大世家年青一辈,何等的气势!
荆浩辰脑袋里像巨浪翻滚,直让他想吐。
“父亲,如果荆无涯不走,荆家少主是不是就是荆怚?”
“的确是这样,但是浩辰,荆家家主又算什么?外面的世界很大的。”荆安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其实,有时候我反而羡慕荆无涯,如果我能出去闯荡,即便死了,也是值得。”
荆浩辰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觉得他过去一直活在一个骗局里,原来他所在意的高贵,竟是让来的。
他忽然明白了守阁长老一直对他毫无敬意,原来他竟是看不起他。
“守阁长老和荆无涯什么关系?”
“他,他原先是荆无涯的教头,后来在荆无涯十三岁的时候挑战并打败了他,他们成了对头。”
“对头!”
荆浩辰终于知道为什么守阁长老之前一直没管了,原来他本来就没打算管,甚至他还想荆怚吃点苦头。最后出手,他也只是想保住他的性命,带出去见传功长老。
“如果荆无涯在,是不是你永远也不会当家主了?”
感觉到荆浩辰声音的苦涩,荆安劝慰起来。
“浩辰,当家主有什么好,守住这巴掌大的一片天吗?”
“父亲,你不懂!”荆浩辰忽然激动起来,“父亲,我不一样,我会让荆家成为北隅第一世家!”
“可是,成为北隅第一世家又怎么样?”荆安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露出一丝嘲弄的沉痛。
“浩辰,荆家家主可不是好做的,都有一个宿命!”
“跟我来吧!”
不顾荆浩辰面色诧异,荆安拉着他往外走,直至出了炎窟,径直走向长老会,到得一处家族禁地——冰洞。荆安出示自己的令牌,领着荆浩辰进入了冰洞密道。
冰洞与炎窟恰恰相反,越往下越冷。荆浩辰第一次到这里,大为惊奇,隐约预感这是荆家的秘辛。
荆家传承万年,地理条件优越,便是这利于修炼的极热和极寒之地,他们竟同时拥有。
“浩辰,我若做了家主,这里就该是你祖父的闭关之所了!”
二人越走越深,一直走了大约几里路。这时周边的环境异常寒冷,空气里几乎都有冰晶凝结。饶是荆浩辰实力达到后天八级,还是有点扛不住,牙齿有点打颤。
荆安递给他一块红色玉石,触手一股炎热的火气。
“这是火之心,可以抵挡此地的严寒。”
这时已经到了一处暗室,周边多有石钟乳和石笋,还有突出的水晶。在这严寒的环境,倒更有一番冷意。
暗室外是一处石门,石门没有锁,只在门中间有一个凹槽。
“这里就是我荆家的秘密了,所有进来的人都会成为荆家的家主。”
“荆无涯是否进来过?”
“他没有,即便是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的。”
“几年前!应该是在炎窟修炼实力大幅提升以后吧!”
荆浩辰眼里有了一丝明悟,同时心里激动起来。他父亲在不久前才知道,他却现在就能接触家族的核心秘密了。
荆安右手对着左臂虚划,一丝锋锐之气产生,切开了他左臂上的皮肤,殷红的鲜血滴落进那凹槽里。
冰冷的环境并没让那鲜血冻结,反而‘滋滋’的被吸进凹槽那灰色的石头里。
‘哐···
有如地震一般,地面开始晃动起来。那凹槽忽然发出淡淡的白光,跟着那石门天崩地裂般的开了。
“只有荆家最直系的血脉,才能打开这密室之门。”
首先是侵入骨髓的寒气,仿佛能把灵魂洞穿。然后一股陈年腐朽的味道冲了出来,同时还携带着一股深沉压抑的感觉,让荆浩辰不安的后退一步。
荆安先行踏入密室,用火舌子在墙角点燃火把。
顺着火把昏暗的亮光,荆浩辰看了看密室的环境。
密室很空,四周围只有坚硬的地面。极目远观,一个长方形物体横亘在密室中间。
那便是荆家的秘密了!
按捺自己心中的惧意,荆浩辰率先走了过去。
越往那边走,空气里面的压抑便越重,同时也越冷。
待到近处看清,那竟是一具古棺。棺材旁边,还有一个蒲团。
顺着那古棺,荆浩辰感觉自己的血肉里多了一股牵引,脉搏心跳以一种新的节奏跳动起来。
“这就是荆家存在的道理,那个蒲团便是荆家每一任传功长老的位置。”
古棺平静的放在那里,棺底与大地相连,一些奇异的纹理在地上以棺木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荆浩辰激动起来,那些古老隽永的浮雕,那些古纂字,无一不彰示着古棺的不凡。
荆家传承的秘密便是源于此了!古棺蕴藏的巨大魔力也许能让人的实力一步登天。
荆浩辰按捺自己心中的恐惧,一步一步的靠近棺木,在那蒲团旁停了下来。
那蒲团看上去很普通,似乎只是最普遍的茅草扎的。但它同样连在地上,这表示它也有千百年没移动过了。
千百年不朽,绝对不是凡物。
荆安看着荆浩辰激动的向古棺靠近,面色沉郁,他知道荆浩辰在想些什么。
“浩辰,你觉得棺木里,放着什么?”
荆浩辰听到此声,回过头来,他仔细想了想,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棺木里只能是放死尸的,若有什么有价值的,便是那具古尸和陪葬品。
古尸的价值荆浩辰不知道,但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是荆家的祖先,他不可能打那具古尸的主意。至于陪葬品,看看空旷的密室,荆浩辰心思暗淡下来,上万年来,若是有,早被荆家前人取尽了。
真正的价值,是这里严寒的环境吧!
在这密室之底,几乎滴水成冰,如此环境下却是修炼的大好之地。在这里闭关,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用来突破障壁,是最佳的。
只是,能抵抗严寒的,一定要有很强的实力吧!实力低了,首先是会被冻死。
荆浩辰兴趣大减,但跟着他又兴奋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气血流的更快。
“是荆家的祖先吧。”
“荆家第一代先祖。”
荆家的历史比玄武国的历史还要早,在那些典籍深处,似乎说荆家已经存在上万年了。中间发生过几次大的危机,甚至一度有灭族的危险,使那些族谱和典籍覆灭了几次,很多东西迷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这里是否是荆家强大的秘密?这具棺木多久了?”
荆浩辰看着他的父亲,一脸期待。
“这里是荆家存在的意义,棺木存在已经上万年。荆家每一位来这里的传功长老,在第一次祭献以后,都会获得一种神通。”
“一种神通?”荆浩辰大为向往,“祭献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传功长老才能来这里?”
“因为在先天实力的时候,只能获得一种神通。据你祖父所说,家族祖先曾有获得数种神通的。”荆安话锋一转,“至于你,碰到棺木,若无人救助,便会被吸附在上面,几个瞬息间便会吸尽生命力,那就是死祭!”
“死祭!”
“荆家的每一位家主,成为传功长老以后,都是祭品,实力达到先天五重的传功长老才有可能活下去。活祭的祭品便是长老的内力和鲜血。”
犹如晴天霹雳,直让心怀壮志的荆家少主五内俱焚。
荆浩辰看着棺木,终于知道他心底的不安是来自哪里了,怔怔的往后退了退。
“这哪里是祖先,这简直是魔鬼!”
荆安苦笑,眼里全是无奈和忧伤。
“荆家是这里的守墓人,守住它是家族的遗命。荆家守在这里,已经上万年。”
一万年了,数百位家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仅仅为了那神通?
“神通是什么?”
“一种对水的控制。获得这种神通的传功长老会在几次祭献以后失去内力,最后便纯是气血祭献。”
气血祭献!说白了就是生命力吧!仅仅得到了一种控水的神通。
荆家少主!荆浩辰第一次觉得这个身份是个讽刺。荆怚虽然身份在荆家最低,但他却没有任何责任。他自己虽然有父亲祖父宠爱,贵为荆家继承人,但最终却要成为祭品。荆浩辰想到对他宠爱有佳的祖父,那份宠爱也变得陌生起来。那是补偿么······
“为什么?”
“万年前的遗命,家族血誓。”
“血誓?为什么会持续一万年!”
“据传说,这里是荆家第一代先祖的封印之地。”
“封印!”
荆浩辰震惊了,他知道墓地和封印之地的区别。上万年了,难道这里面竟是一个活人。如果这是真的,这需要怎样的实力,颠覆了他以往对于修炼的认识。而且,凭借那些感应,这很可能是真的。
他忽然理解了荆家每位传功长老的做法。荆家拥有万年的历史,祖上拥有无上荣光,现在却蜗居此地,被十万大山遏于北隅,再与修仙无关······
在这时,若想再度成为大陆的顶级家族,希望便在这第一代荆家家主这里。荆家每一位家主,都希望先祖复活吧。
修仙啊!
“祖籍记载,荆家第一任家主修为惊天动地,实为当时天下第一人。因为修炼观念不同,竟受天下强者围攻。但先祖傲视群雄,硬是杀的那些修者大败。”
“那怎么?”
“最后,中了奸计,击杀数百位强者,被封印于此。遗命便让荆家后人提供能量,以助他早日脱困。”
“有没有祭献中断的时候?”
荆浩辰不甘心,他绝不希望自己成为祭品,即便是荆家先祖。
“若是不进行祭献,家族后代的修炼天赋会越来越低,几代以后,便会沦为常人。同时,这冰洞也会变得狂暴,严寒会毁灭整个荆家。”
荆浩辰终于明白父亲不希望他做荆家家主的原因了,但他怎会轻易放弃。
“多长时间祭献一次?”
“五年,若是活祭,倒是可以支持一百多年。”
“有没有说何时先祖会脱困?”
“我不知道。”
荆浩辰没再多问,一脸阴沉的走出了冰洞。
他留下了荆安的令牌,言称他希望看到令牌来激励他。
荆安知道他需要消化这个事实,留下了令牌,没再打扰他,又回到炎窟闭关了。
只是,荆浩辰瞳仁深处那一抹狠毒却没人注意到。
“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掌控荆家!”
暗自下着决心,回头看了一眼那古棺,眼里露出一丝妖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