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刚在栎阳住下,探兵忽然来报说燕王臧荼造反。刘邦对臧荼背叛作乱的举动非常气恼,决定御驾亲征讨伐叛军。
汉军迅速突入燕国境内,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平定了叛乱。除了臧荼的儿子臧衍装扮成百姓逃往匈奴,其余臧荼及其亲属一律被枭首示众。
臧荼反叛的事对刘邦的触动很大,他暗想:连德才平庸的臧荼都敢背叛朝廷,其余分封的八、九个王,哪个不比臧荼强上十倍,如果他们也起兵反叛,岂不让我这个刚刚登基的皇帝疼煞脑袋。尤其是楚王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个个都是能征惯战的将才,却也个个是心头之患,我现在活着他们自是忌惮几分,我已年老,倘有一天崩去,汉王朝的后人根本无法应付他们的反叛。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臧荼的叛乱刚刚平定,有臣子上书告发楚王韩信窝藏前楚国大将钟离昧,有谋反迹象。刘邦惊骇,赶忙召集几个心腹大臣商量对策。王陵、周勃等大臣认为现在的韩信、彭越、英布等兵力不足,都能一举可擒,对付他们不必伤神劳心。刘邦却不以为然,沉默不语,独留下陈平商议(当时首席谋士张良已经称病隐退山野)。
楚汉战争中,刘邦的谋士张良出计六,陈平出计四,助刘邦谋定江山。汉朝建立后,张良隐居,他的贡献基本做完,而陈平的贡献才刚刚开始。
陈平非常清楚当前形势,兀自认为韩信不会反叛,却也理解刘邦的担忧。韩信的军事才能实在太出色了,即便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到了他的麾下一经操练便能成为精锐之师。西楚霸王项羽那么勇猛,刘邦与他对阵无不溃不成军狼狈逃窜,而每当危急时候总是韩信抵挡住项羽,最后围杀项羽于垓下。韩信像一只老虎,即使不想吃人,可总在一旁趴着,怎么不让刘邦提心吊胆?
陈平问刘邦:“有人告发韩信谋反,皇上这边有多少人知道?”
“寥寥几个。”
“韩信那边有知道的吗?”
“应该没有。”
“陛下,您认为帐下现有的士卒能否胜过韩信统领的楚兵?”
刘邦大摇其头:“不能。”
陈平又问:“陛下的将领中可有胜过韩信才干的?”
刘邦回答得干脆:“没有谁能比韩信更会用兵,都远远不及!”
陈平接着说:“既然兵将都不能胜过韩信,那么轻举妄动起兵征讨是大不明智,无异于逼着他造反。目前看来,虽然韩信在封地内车马喧哗,声势威赫,但是从他非同寻常的谋略看,越是这样反而越表明他没有谋反心思。退一步说如果韩信真要反叛,以他的用兵才能早已公开宣战,在皇上征讨臧荼时不会坐失良机。”
刘邦听了陈平的讲述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他原来只是认为韩信是潜患,没成想经过一番对比,韩信竟成了汉王朝可怕的敌人,这大大坚定了刘邦快速除掉韩信的决心。他急切地问陈平该怎么对付韩信。
陈平答:“古时天子巡游,必大会诸侯,您可以装作去巡游临近楚地的陈地,遍召诸侯,会集陈地的云梦泽。韩信身为楚王,定然前来谒见,那时皇上不费一兵一卒可轻易擒下韩信。”
陈平和文武众臣一样,也从心底佩服韩信的军事才干,本无心害他,可细给刘邦作一对比分析,便要了韩信性命。这不怪陈平,他只是为汉朝江山社稷着想,怪只怪韩信功高震主,刘邦在没有强敌用不着他的时候他不能不死。
刘邦听了陈平的话喜上眉梢连称妙计,随即遣使向各个地方王、侯传诏,说汉皇将要南下巡游云梦泽,令诸王、侯在云梦泽会集迎驾。
韩信得到诏令,心中疑虑,他想自己连立大功,本应重赏,却被刘邦视为贰臣,在赵地、齐地两夺兵权。刘邦多疑,此次突然出游与楚地临界的云梦泽,是不是针对自己的什么阴谋呢?转念又一想,在项羽和刘邦的楚汉战争中,自己统率汉军助刘邦夺下江山,私下里谁人不说我韩信助楚则项王胜,助汉则刘邦赢,立有这么大的功劳,难道刘邦会无情无意地加害我?韩信踌躇一阵,决定只带领少数随从至云梦泽谒候汉皇。
人说有大智之人或有大愚之处,韩信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叱咤风云,带兵打仗胸有万千韬略,与再强大的敌人作战也游刃有余进退自如,可是一旦涉及政治斗争,就立时变得优柔寡断天真幼稚了。
刘邦派出使臣,不待他们返报,便急急抵达云梦泽。
韩信等王、侯已静候多时,一见汉皇御驾,都慌忙伏跪道旁。
刘邦在战场上打仗不行,搞政治斗争整人却是精明透顶毫不含糊,刚一下车,立即下令:“快快拿下韩信!”
手下数名武士呼啦啦冲过去把韩信绑了。
韩信惊问:“皇上为什么擒我?”
刘邦冷笑着说:“你私藏项羽部将钟离昧,意在谋反,所以拘你!”
韩信急忙申辩:“钟离昧已被我杀,他的首级已经带来准备献给皇上。”
“我不来陈地拘你,你会仍然待霸王旧将如座上宾,见我到此你才杀钟离昧自保!”
韩信不服:“难道收留一名项王旧将一名义士就算作造反吗?”
刘邦斜睨韩信一眼:“如果你是我,你该如何想怎样做呢?”
韩信醒悟,不禁大声慨叹道:“果如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诛。我曾经讽笑张子房只知用嘴,今日方知我不及他!”这番话说完,韩信再不声辩,任由武士把他绑置后车。
刘邦擒了韩信,哪有心思再会见什么诸侯,复派遣使者传诏尚没有赶到的王侯,言明楚王韩信谋叛,已被汉皇缉拿,汉皇无暇续游云梦泽,他们不必再来拜会。传完诏令,刘邦调转马头押韩信返回栎阳。可怜韩信:
筑坛拜将成何济?破楚封王事已虚。
堪叹韩侯知识浅,何如范蠡五湖居!
刘邦诱捕了韩信,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龙颜大悦,颁发诏书大赦天下。
谏议大夫田肯奏贺:“皇上拿了韩信,理当庆祝。现在皇上都城设在秦地,犹如高屋建瓴,实在是眼光高远。秦地有高山大河,地势雄距,俯视各方向诸侯,得一、二万人可当诸侯百万。此外,皇上还应该重视齐地,齐地濒居海滨,东有琅琊的富饶,南有泰山的保障,西有大河的限制,北有渤海的利益,地方二千里,是天造地设的宝地,臣建议若非皇上的亲子亲弟,都不宜封为齐王,望皇上审慎而行。”
刘邦是多么精明的人,当多数大臣糊里糊涂装模作样点头称是的时候,他已听出了田肯话里有话言外有音。田肯说这一番话有施救韩信的寓意。你刘邦不能不想想今天做得皇帝,拥有秦地、齐地等广袤富饶又险峻的国土,这江山社稷富贵荣耀是谁带兵给你夺取来的,是人家韩信,你不能在没有铁证证明韩信确实谋反的情况下把他下狱行刑开刀问斩,杀了大功臣,势必被众臣议论,人心难服。
刘邦心思机敏,决定暂时赦免韩信,下旨降封韩信为淮阴侯,软禁在栎阳,分封刘姓皇族子弟做齐王的事倒暂时不提。
韩信虽然得到赦免,但是自恃功高,怏怏不乐,托病不再上朝,在家闭门不出思著兵书。刘邦既已夺了韩信的兵权,知他池中龙翻不起大波浪,便不再计较其他,由着韩信在家里“享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