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小菜篮公
大龙坚定地向前走去,那火一动,一个黑影站起来,问:是哪个?
原来是钱伯,小震爹。
钱伯是我,大龙。
大龙,怎么没睡觉?钱伯又蹲在墙要下,大龙走过去也蹲下了。
您呢,怎么也不睡觉?
你钱娘,想儿子总和我嘟哝,我出来抽袋烟。烟一明一灭,俩人都不出声。
你这几年在哪了?钱伯问。
在外流浪。
在水里流浪?钱伯问。
是在水里流浪,可这么离奇的事情说来谁会相信!大龙沉默。
钱伯敲一下烟袋锅说:回吧,我也再眯一觉,明天还得下地。
再见钱伯。大龙说,站起身,晃晃地离去。
来到家门口,大龙想都没想就进了院里,推东下屋的门,怎么也推不开。难道是这门封上了?正想着,猛听里面大叫:谁呀,滚远点,我拿棍子削你!
是宛老婆子。原来宛老婆子新添一毛病:晚上一躺下就象大鹅似的哏哏打鸣,一夜不止,根本不让别人睡觉。宛娘把她从上屋轰了出来,算来这也是她的业报。
大龙听见里面咆哮,又听得哏嘎杂响,不明里面是什么情况,又从家里出来,重新到了街上。
小震娘和钱伯早起听说大龙半夜还在外面晃,就满村里找他,最后老俩口忽然一拍头脑,去了村外小树林。
一丛荒草,有一个坟墓,里面埋着大龙的爷爷。一个小孩子睡在荒草中,身上被蚊虫咬得到处都是红包点。小震娘眼圈儿都红了,这孩子太可怜了。
跟我家去吃饭吧。小震娘俯身拍拍大龙说。
大龙睁眼一看,立马跳起来。他乖乖地跟在钱娘身后,冷眼一瞅,真象个小孩子,但细一瞅,这孩子已经长出了淡淡的青年胡,还有了大喉节。
就这样,大龙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白天在村里晃荡,晚上就到爷爷的坟墓前过夜。
大雄在大龙出现的那天就想灭了大龙,被他老爹拦下了。村长说:你看他那样还有灭的必要吗?孩子,人最大的失误就是认错了人,待错了地儿。你看大龙这几年根本就没长,别人过日子,他是让日子把他过了。啊哟,那个样子,整个一小菜篮公!告诉各家,谁都可以供大龙吃饭,我们村人心善,养了一个菜篮公,也不差他大龙那一口。
嗷——小菜篮公!嗷——小菜篮公!
从此,大龙走哪,孩子们就在他身后这样喊。
第三天一大早,秀才受不了了,他对宛娘说:让大龙回来吧,总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人家都说我不认儿子,走哪都戳脊梁骨。
你看好了,那真是你儿子大龙?做你的春秋撮口大瓮梦!宛娘戟指大骂:你哪辈子缺儿子了,就想捡个野儿子回来!
咋的?秀才也发火了:他就是我儿子大龙!告诉你,你不认我认!大龙可是我爹心上的,你这样对大龙,当心我爹回来找你!说完摔门而去。
秀才到老爷子的坟墓前找到酣睡的大龙,说:跟我回家吧。然后就在前面走领着路,大龙在后面跟。
一进院门,宛娘横眉立目:把这丧门星领回来做什么?
这怎么也是我的儿子,不领回来让外人看笑话。秀才陪着笑。
我呸!宛娘一口唾沫砸在秀才脸上:你缺儿子怎么的,你疯了,拣回个野种认做儿子!
秀才擦擦脸,对大龙说:东下屋你姥姥住着,你去西下屋吧!
放屁!我那些鸡羊鹅怎么办!宛娘叫道。
那你说怎么办?秀才也提高了嗓门,他冲进屋,拿出一把刀来递给宛娘:来,给你,你把他杀了大家都心净!
我杀自己!宛娘接过刀来就往脖子上比划。小龙冲过来抬脚就踢大龙:踢你个捡破烂的!踢你个要饭的!
大龙躲西下屋,引起鸡鹅惊恐大叫。大龙的眼泪一下子就奔泻而出。
往外看看,抹抹眼泪,大龙安静地出去打草,回来喂了羊和鹅。喂完这些动物,他又开始清扫院子,见柴不多了,又去杂树林里砍了柴火。
秀才坐在屋内往外看见大龙不停地干活,就对宛娘说:留下吧,毕竟是自己的骨肉,留着干点活,我在外面也好放心,家里没个男的还是不行。
自己的骨肉,你说笑了!宛娘大声说:木须村那个姜桃花,他是那人的骨肉好不好。
嗯,当个打杂的也不错,比个长工还省俩工钱。宛老婆子说。
不管怎么说,大龙算是留下了。
秀才也该去授馆了。临走时好言交待了宛娘,又告诉大龙要听话,又答应小龙下回回来给他带好东西,这才离去。
话说宛娘一开始还生气,但日子一长,觉得大龙总在干活,时刻不闲着,还极听话,觉得家里有个下人倒也不借。她这红杏惯会出墙,和村长断不断的,不挑不拣地和村人偶一为之,招得闲人看她这里为乡村俱乐部一般。
自打大龙回来,村里闲人就不往这提步了,小菜篮公还是有些怕人的。
宛娘这一日在屋内揽着小龙吃奶,那时小孩子娇惯吃奶能吃到八岁。小龙一边吃奶一边玩,一眼看到大龙进来就一哼哼。宛娘看到大龙窘得脸通红觉得有趣,就一推小龙:去,出去玩去吧,娘一会给你好吃的。
小龙跑了出去。每次村里人来时娘都会这么说,小龙就出去玩,再回来就真的有好吃的。
宛娘看看大龙:有事吗?
娘,你的衣服洗好了,院里的绳晾不下,咱家还有绳吗?
那个不忙。宛娘说,你过来,我问问你!来,坐下。一拍身边。
大龙坐下。觉得浑身不安。
你吃过奶吗?宛娘问。
不记得了。大龙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地都在旋转。
来,你吃我的奶好吗?你不是叫我娘吗,没吃过娘的奶怎么行?说着把那白花花的奶就送到大龙嘴边。
看看,想吃吗?吃吧,没人看到。宛娘说,一边按着大龙的头凑向自己。大龙只觉得软绵绵的!
好啊,你吃我娘的奶!小龙从外面跳了出来!你敢吃我娘的奶!上来就踢大龙。
大龙一激灵,忽地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我就知道你这个花货不会放过我的!宛娘说,你给我滚,你个畜牧,我再小也是你的娘,你连我都敢调戏!
我没有!大龙说。
你没有?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花花肠子。还不快晾衣服去!
大龙逃也似离开了上屋,临出来还被小龙补了一脚。宛娘这样戏耍着大龙,觉得这日子有滋有味的还算过得去。
晚上,大龙在东下屋实在睡不着,他骂自己打自己,但眼前还是那白花花的东西,嘴边似乎触着股奶的味道。他拿个火把走去,来到了菜篮公家。看院内动物乱跑,就大声说菜篮公在家吗?
我在,谁呀?
大龙进去,习惯地仰头,菜篮公果然坐在梁上。是大龙,我听说你回来了。你把火把灭了吧,来,上来坐在我身边,咱俩说会话。
大龙走到梁上坐在菜蓝公身边,两人摸黑面对面坐着。
你这几年过的可好?大龙问。
阎罗王没传,我就将就着活着。黑暗中菜篮公笑。
这几年你在哪里?菜篮公问。
大龙说了自己的经历。
呀,这孩子,真不容易。难为你还记得我,看看我这把老骨头。那你下下步打算怎么办?
我想我娘。
那就去看看她。
大龙沉默。他满心的难过,他有些害怕见娘,尽管想,想得要命,但是不敢去见。
这几年村长家没少来人给大雄提亲,都让米盛以米雪和大龙有婚约为借口推了。气得村长七窍生烟——明明大龙已死,再说,秀才也没提有婚约的事呀。但他还真拿米盛没办法。这个村一户一姓,少有亲兄弟在一起,米家就算人多势众的大户了。
现在,大龙回来了,俨然小菜篮公一个,看那模样别说娶妻,连能不能活人都是个问题。村长这下了可逮到机会了,兴冲冲亲自到米盛家为长子提亲。
米盛说,做亲可以,但不是大雄,而是小贵,愿意要小贵当女婿。要是同意呢就做亲,不同意就免谈。
村长一想,这个女孩给谁都是自己的儿媳,当即就为小贵下了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