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闹市,各式各样的小摊儿占满街市的所有角落,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声招来顾客;席地而坐的吟游诗人拨弄着三弦琴吟唱着已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传说;一些富贵公子牵鹰走狗,三五成群地横行;也不乏乘机浑水摸鱼之辈,顺手牵羊扒去别人的钱袋。
苏迪久离繁嚣,重又游玩于摩肩接踵的闹市,兴致自然很高。银杏常年身居深家大院,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紧紧攒住苏迪的手掌,生怕一个转身便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时值正午,苏迪见银杏有些倦意,便道:“我们去雇佣一辆大车,找个僻静的地方吃午饭,顺便歇歇脚,养足了精神下午再四处走走。”
银杏一向顺从惯了,在苏迪身边更是如此,只简简单单地答道:“好。”
苏迪又道:“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听说龙虎酒楼在帝都首屈一指,今天我们便去见识见识。”
银杏又答一声好。
马车在街上拐了几拐,又绕过一个巨大的广场,缓缓驶进一条青石街道。街道很宽,但来往的马车轴轮相击,又有另外一番拥挤。从马车的装饰可以看出,里面乘坐的不是富商大贾,就是贵族高官。
在青石街道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华美的双子建筑,毛糙的白色大理石砌成墙体,粗细合度的壁柱塑成装饰在体表,间或加以凸出彩窗的点缀,整个建筑粗犷中不失精致,庄严里透着气派。
双子建筑间嵌着一座精雕细琢的楼牌,楼牌中央书着龙虎酒店四个遒劲金字,迎着日光,金光耀眼,透着富贵气象。
马车从楼牌下进入院落,远远地便迎上来一个仆役,引导马车停好位置。
苏迪付给车夫一个金币,余下的算是小费,一个金币相当于他一个月的收入,那车夫忙不迭的推辞,末了,在苏迪提出请他下午做两人的向导,那车夫才欣然接受。
在仆役的引导下,两人走进酒楼大堂,纵使苏迪出生富贵,也不仅为大堂里面的装饰动容。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正对入口,周围环绕琼枝玉叶,一道水帘从二楼垂下,水帘两边架起两条盘旋上升的楼梯直通上去,梯口铺着一块色泽柔和的红色地毯,上面绣织的花卉异兽栩栩如生,仿佛在脚底活了起来。来到这里根本不用点酒菜就已经饱了,华美到极处的的装饰能使人忘却饥饿,置身此地也早就如痴如醉了。
那仆役退了出去,又迎上来一个相貌颇为美丽的侍女招待二人。
大堂里宽敞,苏迪便没有要更雅致的包间,在大堂一角随便捡了一个座位。
苏迪在那侍女推荐的菜单里要了三个月大的魔鹞翅尖一碟,一尾半尺长的清蒸银鱼,十片花蛇酱肝,一份素火腿和清酱小松菌,另添一壶老黄酒来助兴。
银杏服侍人惯了的,原不肯僭越本分,擅自就坐。但在苏迪执意坚持下才在对面座位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敢露出丝毫轻慢随意的肢体动作。
苏迪看在眼里,又是伤心又是怜惜,四年的别离,当年那个使小性儿爱哭的丫头不见了,在大院子里变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婢女。若是自己再晚些回来,只怕又有另一种物是人非,想必她这些年一定受过很多苦,否则怎么会有现在这样一付服帖的模样。
思至此处,不禁问道:“杏儿,这几年你受了很多苦吧!”
听到苏迪的问话,银杏先是怔了几秒,似乎在这几秒钟里,那些屈辱的往事再次冲刷过她孱弱的心灵。
她并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直掉眼泪。
苏迪看着心疼,伸衣袖抹掉她两颊的泪水,安慰道:“不哭,我回来了,一切又和以前一样了。”
两人似乎都很有食欲,最后又加了两碗白粥,一顿饭下来竟花了将近五十个金币。苏迪心想:“虽然饭菜的确名不虚传,但要价太也过于离谱。”
在凌天城的生活不至于穷苦,但比较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对于帝都的豪奢不由得暗自咋舌。
饭毕,两人又去了龙虎地下赌场,赌场里人物形形色色,却无一例外地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苏迪也小玩了几把,随后就近在一个颇有特色的酒馆歇息。
酒馆里光线阴暗,配合室内的五色灯光,气氛异常浪漫。却见银杏朝酒馆一角望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要滴下血来。苏迪有些好奇,也朝那里望去,只见一对情侣公然行那媾和之事。脸上神色也变得极不自然。
走出酒馆,苏迪有些意兴阑珊。他突然想到了奔行如风的狼骑士和不可战胜的风骑士,战争的号角已经不知不觉地吹响,沉醉在奢靡生活中的帝国子民如何能够阻挡兽族的铁蹄。
银杏仰起脸,瞧着苏迪英俊地脸庞,问道:“你不高兴吗?”
苏迪勉强笑了一声,说道:“没有,今天我很高兴。”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向银杏说得明白,兽族入侵已成为他的心病,他不愿勾起曾经那些残酷的回忆,可即将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让他心神不宁,终于忍不住道:“杏儿——”
银杏嗯了一声。
“你说假如....”他顿了很长时间,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有接着道:“假如有一天爆发了战争,帝都被攻破了,我们的家也没有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不过...不过我相信你。”银杏仰着脸望着他,眼神淳朴真挚。
她这一句话答非所问,他不清楚她相信他什么,但她真挚由衷的信任使他突然间觉得,即使战争真的使他无家可归,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战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