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太清那天和姐姐回家后是怎样的心情,只记得我哭着把姐姐扶到位子上,姐姐就那么呆呆的坐着,眼里充满着空洞。
我很害怕,想伸出手把姐姐脸上的泪痕搽干净,而姐姐避开了我的手,她说:“遥遥,我先去洗洗,很脏。”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却像重锤一样敲在了我的心底。
姐姐的背影很消瘦,衣服上都是泥土,像块脏布一样黏在她身上。她径直走向浴室。我听到里面淋浴的水哗啦啦的声音。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我抱住自己的身子却无法抑制那样的害怕。
我的脑海里充斥着拐角里发生的画面,它们就像插图一样一张一张撞击着我的大脑,让我刻骨铭心的记着,我的心里很抗拒很抗拒那般龌龊的画面,只有一个声音一边又一边的冲击着画面,那是姐姐,她转身把我塞进垃圾堆,死死掐着我的肩时说:“别出来,千万别出来。”我的泪像是决堤般冲刷着我的脸颊,我的心里堵着难受,却无人倾诉。
我拿出干净的衣服,给厕所里的姐姐送去。隔着浴帘,我看不到姐姐,只能听到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姐姐,衣服裤子都放外面了。”我轻轻的说着。姐姐似乎低低的回应了我一声,我关上门,给自己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了沙发上,脑海里怎么被什么压着,全身都有着透不过气的感觉。
当我缓过神的时候,才想起姐姐似乎在浴室待得时间太长了,我心里突然好慌,冲进浴室。
姐姐就像一个雕像一样躺在浴缸里,水渐渐要漫过她的脖子,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般,浴缸里的水无法遮盖住她身上那样刺眼的红痕,暗黄的灯光下,我觉得姐姐仿若要离我而去,她在我印象里,从来不会这般无神气。
我的泪又掉了下来,我冲向浴缸边,我抱着姐姐的脖颈,喊着她的名字,摇着她仿若已无生气的身子。
姐姐,我不要你离开。你答应过要陪我去旅游,你答应过无论家变成怎样,你会永远守护我的,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遥遥,姐姐很脏,洗不干净了。”姐姐拉住我摇着她的双手,她的手那么冰,她那么悲伤的望着我,脆弱的像一个瓷娃娃一样,那么无助。
“我帮姐姐洗,会干净的。我一定会让姐姐干净的。”我不想看到那么软弱的姐姐,我低着头,拿起浴花,一遍又一遍的搓洗着姐姐的身体,直到看到姐姐的皮肤被我搓的已经红了,可是那样丑陋的烙印却还是能一目了然。
我突然好心疼,好无措。我只能哭一直哭,手却未停下来,像发了魔怔一样,我要姐姐干干净净的,我要把自己的记忆也冲刷掉。姐姐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任由我大力的搓着她的皮肤。突然,她按住了我的手,把我抱紧了。我能感觉到姐姐在发抖,我能感觉到她大力的抱着我。她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她说的很慢,但却字字在我耳中清晰,她说:“遥遥。停下来,姐姐没事。遥遥,别怕,姐姐在。”这就是我的姐姐,就算满身疮痍又如何,就算身在地狱又如何。她总会因为我,活过来。
那天晚上,我一直抱着姐姐,我害怕她的离开。我死死的抱着她,只有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我才安心。姐姐没有把我的手拿开,反而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我做了噩梦,被吓醒不敢入睡时一样,她都会拍着我的背,轻轻的说:遥遥,不怕,遥遥,不怕。
那样难以忘怀的夜,那样固执的守候,那样紧紧贴着的那个人,这些画面让我每次想起来,便注定有种难以抑制的悲伤。
第二天,我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醒来先把手放在姐姐的鼻息间,确定还有呼吸,心里感觉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似乎在发热,我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姐姐的额头,并不确定时候发烧。我赶忙下床,煮了白粥蒸着包子,又烧了一壶开水。
我站在房门口,一手握着温度计,一手拿着白开水。就这么看着在熟睡中的姐姐,脚步却迟迟不想踏进去,不想吵醒姐姐。姐姐身上还有昨天遗留下来已经结血块的伤口,下身还有红肿,这些伤口的存在,变成了一种记号一直提醒着姐姐昨天的噩梦。如果不醒过来,是不是就不用面对现实,就可以不那么痛苦。
我想了想还是退出了步子,我想我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醒来的姐姐。就在这时,姐姐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我赶忙放下水和药接起手机,是程锋。
“念遥,怎么是你啊?你姐呢?”刚接通电话,那边程锋大大咧咧的声音就传来了。
“你小声点,姐姐还睡着呢。你有事吗?”我压低声音,拿着手机走到了客厅。
“还睡着?今天我们不是约好和木嘉还有小K他们去玩赛车的。”程锋的声音似乎正传递着他的好奇。
“昨天姐姐玩累了,你别来打扰她,让她多休息。就这样,再见。”我边说着边挂断了电话。我不知道我该我怎么回应程锋,甚至不确定这么应付程锋究竟对不对。
我拿着手机,小心翼翼的走回房间。姐姐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并不说好,就这么看着我。我担忧的望了一眼姐姐,拿起桌上的温度计,走到了姐姐身边。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地抬起姐姐的手,把温度计帮她放好,又扶起她的身子,把水递到她嘴边。
姐姐也很安静的配合着我。她的大眼睛显得很无神,她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没有气力的靠在床边上,嘴唇有着一种病态的煞白。她转头看着被遮光窗帘挡住的落地窗,突然说着:“遥遥,把窗帘拉开好吗?”我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了窗边,把窗帘拉开。
外面是大晴天,耀眼的阳光就在这么一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照射在姐姐苍白的脸庞上。姐姐举起手到眉间,袖子就这么自然的垂落下去,露出了姐姐手臂上点点红印。我仰起头,感觉到有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开了口。
“姐,程锋刚打电话说要玩什么赛车的事,我替你回绝了。”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嗯。”姐姐只是简单的轻声回应了我。
姐姐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偏过头看向我:“遥遥,你不是今天有课吗?”我点点头,把水再次递到了姐姐嘴边。
“你身体不好,我在家陪你,课又不是没逃过。”我叹了口气,准备等会发个短信给木易,让他帮忙请假。
姐姐听闻,拉住了我举起的手:“遥遥,我没事。你去上课。”
我不解的看着姐姐,姐姐继续说道:“遥遥,乖,听姐姐的话,别惹姐姐生气。”我低下头,咬着下唇,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决定是正确的,看着姐姐坚定的眼神,我也没有把握真的能留下来陪姐姐。
取出温度计,再三确定并没有什么大碍,我才带着不安的眼神出门,木易在门口来接我,我却是一直回头看着送我到门口的姐姐。脑海里还是姐姐答应我的承诺。
“姐姐,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那是我固执的跟姐姐讨一个承诺。
“当然,姐姐从来不骗遥遥。”那是姐姐微笑苍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