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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皓月当空,我坐在后院角落里的小木桌子旁,拿着两坛酒,怎么也打不开。

奇怪,师兄他们明明是一拍就开啊……

我运足了内力,学着师兄对着坛口狠狠一拍,酒坛应声而开,手掌生疼。

呵呵,内力果然有用,开酒坛这么方便。

凑到坛口闻了闻,醇香之中自有清甜,古代的酒果然比现代的好闻得多啊。喝起来也不会差吧?

一坛放在对面,另一坛双手捧起来就喝。

“咳咳……”

没想到还是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赌气地高高举起酒坛子,对着嘴一通猛灌。

酒顺着唇边流下,流进衣服里,我也顾不得去擦。

“妈,没喝过古代的酒吧?来,尝尝……”

拿着酒坛轻轻碰了碰对面的酒坛,再举起来喝。

嗯,古代的酒味道还不错,喝了这么多还没晕,四岁那年我喝了爷爷的一杯白酒,就醉了呢……

酒水淌得满脸都是,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究竟是酒还是泪水,我用袖子胡乱一抹。

“来,喝啊……啊,我只弄到两坛,爸,你也想尝尝?嗯,我给你洒在地上……”

“诶,不对……怎么有点像祭奠死人……呵呵,现在我才是死人吧……”

“你们怎么不理我啊?我好想你们……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很,嗝……好……我学武功了哦,师父师兄都对我很好……等我回去了,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天下无敌啊呵呵……”

我举着酒坛子抬头看着挂在树梢上的月亮,泣不成声:“听说,月亮可以连接两个不同的时空啊……今天的月亮这么大这么圆,我还这么想你们……为什么就回不去呢?”

月亮可以连接两个不同的时空……是谁说的呢?哦,对了,是那个唱戏的婆婆……

我趴在木桌上,呆呆地看着对面的酒坛子:“这是第一次喝酒啊……没想到是古代的酒呢……”

其实,第一次喝酒应该是四岁那次吧,但是那次喝的时候还不知道是酒呢,所以不算。

“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好像是真的啊。”

我在手臂上蹭了蹭,使劲往里钻:“我很想你们,真的……”

突然,一只手轻柔地抚上我的背,我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回头。

“师父……”

师父在我身旁的长凳上坐下,看着对面的那坛酒,用袖子擦了擦我的脸:“醉了,别喝了。”

“不要……”我抓住师父的袖子,又蹭了蹭,“我没醉……”

师父怎么一个劲儿地晃啊,真是的,都看不清了……

师父皱了皱眉,拍拍我的头:“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想……爸爸妈妈了。好想回去看看他们……”

“爸爸妈妈……”

“呵呵……师父,你也喝啊!”我把对面那坛酒双手捧起来,摇摇晃晃地举到师父嘴边,“真好喝……”

师父扣住我的手腕,坐得离我近了一点,一只手环住我:“听话,别喝了,跟我回去。”

“不行!师父你看,月亮那么大那么亮……也许我能回去呢!不能走……”

师父看了看我,突然举起酒坛灌了一大口。

“如果有什么伤心事,喝酒只是逃避,又有什么用?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还不如用实际行动付出努力。”

我愣愣地看着师父,原来师父也有这么豪壮的一面。

“师父……你有过想做一件事,却做不成的时候吗?”

“有过。以前,我只想报仇,我拼命练武功,拼命逼自己,后来,我有能力了,可是我却做不到。”师父自始至终都盯着酒坛子,面无表情,眼神却又流露出那样脆弱的神情,拿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大口。

月色朦胧,大大的月亮挂在天上,清辉洒在师父身上,师父一袭白衣,眉眼如画,像是月光造就的人,美得犹如谪仙。

我轻轻覆上师父的手背:“没关系,现在师父有我了,师父做不到的,徒儿来做。”

师父侧头看我,眼神融融,却带着一丝没来由的凄凉:“你也做不到啊……等你想起一切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不会的!不管我想起了什么,我都会站在师父这边的!”我的心口狠狠揪在一起,心疼得快要窒息。

师父轻轻笑了笑,看着酒坛子不说话。

“师父,你会不会去做皇帝,不要我们了?”

“不知道……我不想做皇帝,可是我总不能看着父王苦心经营的国毁在罗青的私生子手里。”

“做皇帝好吗?”

“不做皇帝的人觉得做皇帝好,做了皇帝,又觉得这是一种束缚,好与不好,自在人心。”

“师父不喜欢做皇帝,就不要做,何必勉强自己呢?先帝九泉之下,也一定是希望师父快乐的。”

“可是,他也一定不希望亡国。”

“国家真的要亡的那天,那些大臣会起兵夺位的。他们对先帝那么忠心,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皇帝把江山拱手送人。”

“也许吧……”师父看着月亮,眼神遥远。

我抱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地灌了一肚子酒,南方的酒虽然不烈但是后劲十足,我一个头两个大。

原来酒可以麻痹神经,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开心的事,怪不得人心烦的时候喜欢喝酒……

抱起酒坛子正要再灌,被师父一把抢了去:“别喝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去抢,师父把酒坛子举高:“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没醉……我清醒着呢。师父,你就让我醉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师父毫不犹豫地把酒坛子放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不行。”

我无力地坐回去,抓着师父的袖子:“师父坏……”

师父不客气地给了我一个爆栗:“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

“落落……有没有想家?”

“有啊……对了,师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出来走走。”

“师父……如果哪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样?”

师父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周身的空气降至零度以下:“清理门户。”

“啊……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啦……”真是的,发什么火嘛,吓死人了。

“回去睡吧。”

我抱起师父的酒坛子,使劲灌了几口:“不要……陪我一会儿。”

师父一把抢走我手里的酒坛子,语气无奈:“唉,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呃……”原来师父也有这么可爱的样子啊,我玩心大起,“嘻嘻,不听不听,怎样?”

“不听?”师父逼近我,“当真不听?”

“啊啊……师父!你要干什么?”

师父迅速出手,我突然大笑不止。

笑穴!师父点了我的笑穴……

“啊……师父……师父我错了……我听,听听……师父……”我抱着肚子笑得肚皮疼,连连求饶,“师父帮我解开……啊。我错了……”

“哦。”师父闲闲地看我一眼,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错哪儿了?”

“不应该不听……师父的话。”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差一点在地上打滚。

“嗯,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话音刚落,我顿时止住了笑声,从凳子上爬起来,浑身无力:“哎呦……”

师父好笑地看着我爬起来,坐回木凳,一边揉着肚皮一边弱弱地瞪着他。

“师父……我还睡不着嘛。”我抓着师父的袖子小声地撒娇。

“我也睡不着。”

“那就不要睡觉嘛,再喝点。”

师父瞪我一眼,我赶紧低下头。

“不喝就不喝嘛……但是我真的没醉。”

“爸爸最喜欢喝酒了,每天吃饭都喝一小盅,可是从不让我喝。”

“妈妈有时候也陪爸爸喝,但是每次都是喝几口就喊辣。”

“所以我从小就认为,酒是辣的。可是喜欢喝酒的人都说,酒是香的。有一次我偷喝了爷爷的白酒,真的好辣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酒。”

“可是这个酒啊一点也不辣,真的好香,还有甜味呢……师父……让我再喝一点嘛,就一点点……”

“如果爸爸能喝一点就好了……这可是古代的酒啊!爸爸妈妈对我那么好……我还说要好好学习长大给他们买别墅呢……”

“从小我就不让人省心,有一次在江边玩掉进水里,妈妈明明不会水还是第一个跳下来救我,最后爸爸把我们救出来,连上岸的力气都没有了,差点淹死在水里……”

“他们总带我出去玩,看海棠,冬天玩冰滑梯,嘻嘻……编花环就是妈妈教我的……”

我说得断断续续,泣不成声。这将近一年没有我的日子,爸爸妈妈是怎么过的呢?他们会不会知道,我在这个他们永远也触碰不到的时空呢?他们会不会知道,我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呢?

骨肉分离的痛苦,我算是尝到了,如果能回去,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真正舍不得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又怎么能冲淡血浓于水的亲情呢?

“落落……”

“师父,你会荡秋千吗?嘻嘻,比赛荡秋千很好玩的,我总能摘到树上的树叶,爸爸妈妈啊总是摘不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故意让着我的……”

“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是多么想回去吗?我真的好想他们……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离开他们这么久……”

师父轻轻环住我:“不要哭,我们回房,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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