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凌空而来。
虬髯大汉刚回头,还未来得及转身,只觉得面上一凉,感鼻尖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他奇怪的用手摸了摸鼻尖,红红的一片站在手上,忽然发现是自己的血,恐惧瞬间直透脑海,他想叫喊,却再也发不出声。
虬髯大汉如同小山一般高大的的身躯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面上一条细细的血痕显得分外恐怖。
客栈门口刚刚还在起哄的七八个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再说话,小小的客栈也安静下来,只有门楣上一顶白色的灯笼在大漠风沙的侵袭下沙沙作响。
除了围在门口的七八人,店里面还有五个人,两个躺在地上,刚刚死去。
缩在角落里的掌柜瑟瑟发抖,脸面发白,像是被刚刚的场景吓得不轻。
一旁桌子上一个白衣男子背对门口面向墙壁而坐,静静地喝着酒。
砰的一声,一把剑并着剑鞘被倒插在木质地板中,看不出剑的样式,只能看到黑色的剑鞘和黑色古朴的剑柄,剑鞘和剑柄之间似乎没有空隙一般,让人感觉很难难将剑拔出。
周围的人有一种错觉,这把剑似乎从未出鞘,因为刚刚没有人看清这把剑是怎么出鞘的,但,地上的的确确躺着两个死人。
剑的主人坐回了原本属于他的那张桌子,面向门口背对白衣男子坐下,继续大口的喝酒。
剑客大约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中等身材,作一般江湖豪客打扮,头发随意的披着,五官分明,面容冷峻,双眼璀璨若星,双眉斜飞入鬓,被衣服包裹的肌肉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门口七八个人中有个身材瘦小面色暗黄的汉子,手拿一把奇怪的兵器,似却更像船橹,一步一寸的朝剑客挪步,双手抓着船橹护在胸前。
旁边有人撺掇道:“去啊,蛟老二,杀了他,为你大哥三弟报仇”
“是啊,杀了他,不能让人小瞧了你们黄河三头蛟,嘿嘿”话里明显的带着讥讽。
“蛟老三,你们三兄弟一路上不是说要不是你们三兄弟近几年不在年南方,哪里轮得到那几个小子撒野,哈哈哈....”
蛟老三看了看同来的几个同伙,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只为了看自己出丑,都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不禁暗自叫苦,对于那些出嘲笑只作充耳不闻,他现在担心的是:前面这个剑客会不会出手杀了自己,也许自己可以在他出手前就逃走。恐惧瞬间袭来....
“掌柜的,再拿一坛来,打碎的东西我一并赔你。”
那瑟瑟发抖的掌柜如获大赦般跑到后堂,不一会就拿着一坛酒上来,放在剑客的桌上,剑客随手丢来一锭纹银,掌柜急忙伸手接住,就在他伸手时候一截手腕露出来,剑客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掌柜缩回柜台后,看着店中几个人,只觉得今天招惹了这几个煞神实在是倒霉透顶。
一家小小的客栈,今天注定会成为是非之地。
建丰小镇处在沙洲西北二十里处,在古代属于赵国地境,燕赵之地,自古以来多有闯荡江湖武林的豪侠义士。玄宗年间的长安第一剑客李太白游历西北时候曾经写下一篇五言绝句‘侠客行‘赞美燕赵豪客。
近几个月来饥荒肆虐,战祸横生,原本就只是供武林人士,胡人商客暂歇的建丰小镇更是人少。
小镇唯一的客栈叫做也是以建丰为名,客栈的旗子歪歪斜斜随风沙摇荡。掌柜一早就大开店门,自己慵懒的坐在柜台后面静静的看着客栈门口,也不管风沙直往店里灌进来。
他的神情,不像做生意,像是等人。不过这年头,人都活不下去了,哪里有什么生意可做,他这样子也见怪不怪。
直到第一个人踏进来,他才忽而来了精神,连忙迎上去。
来人明显看出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他进门似乎将小小客栈内的风沙都往外压去,那些风沙便留在门外,不再往里吹。他说:“掌柜的,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掌柜招呼上去答道:“现在兵荒马乱的,都没什么客人,小店的伙计都各自散去找活路了”
“哦,如此也好,可还有酒,先拿三坛上来。”剑客解下背上一个细长的布包,随手将剑扔在桌上后就坐下。
“客官是否还有朋友要来?本地的酒水甚烈,三坛只怕....”掌柜小心的提醒道
“酒烈才过瘾,我在这里等几个人,你先拿来”
这个剑客喝酒看起来很是豪爽,一碗接一碗。
一阵风又顺着门灌了进来,吹得木桩框框作响,风停过后,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四十多岁的男子,慢慢的走进来,来人一身白衣,两鬓隐隐有白发,做文士打扮,面容干净,一双手温滑如玉,藏在衣袖间只露出半截手指。
走到柜台前朝掌柜一拱手,礼貌的问:“店家可有好酒”
掌柜急忙回礼说道:“店小没有什么好酒,只有几坛供过往商客饮用的行客烧。”
“那劳烦店家给我上两坛行客烧”
掌柜匆匆拿来两坛酒,白衣男子面墙坐下,不等掌柜说话又说道:“我等人,还有几位朋友随后就到”
话语刚罢,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几个人哄闹着向客栈走来。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我等的人来了”上手拿起就坛缓缓到了一碗行客烧。
七八个形状各异的人刚要踏进小店,掌柜急忙迎上去,像是很惊奇今日不知怎么的生意会这样好。
忽然,那第一个进来的剑客冷哼一声说道:“我最讨厌有乱七八糟的人打扰我喝酒,而且还是人中的人渣,我劝你们还是留在门外的好”
剑客只是自顾自的喝酒,眼睛却向任何人。但任谁都知道他说的那番话是针对刚来的几个人,不知怎么的,那几个人似乎很是害怕他,便不敢进门。
“他妈的,小子你敢来西北撒野,如今让爷爷逮到了,让你知道我们黄河三头蛟的厉害,哼,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
七八个人中走进来一个高瘦的汉子,一大步踏出便是一丈远,一下就站到剑客桌子前,猛地将手中一条细长软鞭子挥向剑客,鞭子在空中噼啪做响,乍看却发现鞭头还连着一道锋利的铁钩子,钩子来势极快,直冲剑客正拿着一碗酒的右手,若被钩子钩中,不说手骨尽段,也落个皮开肉裂的下场,他着一步跨出又抢占先机出手,一出手便不留余地,身后的几个同伴都不禁喝彩叫好。
剑客一身冷笑,将碗中酒啜了一口,在钩子钩过来的瞬间左手亦极快的速度将桌上的剑抽出,反手握剑柄,鬼魅般窜到那大汉身前,反手一划,剑便从大汉脖子前闪过,剑客又瞬间坐回桌边,还剑入鞘。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十分顺昌,没人看清剑如和出窍,剑客将右手的一碗酒一口饮尽。
那手拿软鞭钩子的大汉只觉得一阵风吹来,铁钩子一招落空掉到地上,身后还有人叫好的声音:“蛟老大,杀了他。”然后眼前一黑,剧痛从脖子传来,倒地再也一动不动。
身后刚刚喝彩的人好字还卡在喉咙里,却没有再喊出来。
几个人中一声粗重的声音大叫:“啊,老大,你杀了老大,给我拿命来”
随声跳进来一个虬髯大汉,举着一根扁长棍迎面朝剑客打来,木棍还未击倒,真气激发的气劲已笼罩住剑客四周,断了他的退路,剑客的衣服度被气劲直压身上紧贴着身体。
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惊呼:“老三,不要”,看来拿木坤的是蛟老三。
说时迟那时快,剑客将手中酒碗朝木棍击出,一下将来时威猛的木棍打偏,身体跃起,将蛟老三的罩体真气冲散,坐收也在腾空的一瞬间将桌上的剑拿起,右手快速的握住剑柄,剑客轻功及是高明,瞬间越过蛟老三头顶,剑,出鞘。
蛟老三大惊,急忙回头,还未转身,却正好对上剑客迎面劈来的一剑,剑客身体还在半空中,剑却已经劈出又收回剑鞘,依旧没人看出这一剑是怎么出手的....
门外的几个人见到客栈中这个喝酒的剑客不由分说出手就打,谁知己方最先出手的两个人却各自在一招之内败亡身死。
空气中的呼吸深和心跳神变得格外明显,剑客看了一眼人群中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将剑插到木地板上,继续喝酒,客栈那道陈旧的木门,这时候放佛成了地狱的鬼门关,踏过一步便是死。
那脸色蜡黄的汉子正是刚刚叫了一句的:“老三,不要”的人,他便是黄河三头蛟中的老二,现在,他正死死的盯着喝酒的剑客,将兵器挡在胸前....
唐敬宗二年河西走廊一带天大旱,沙洲,瓜州,凉州颗粒难收,饥荒四起,各地外出寻食的难民成千上万,草根树皮虫鸟都成难民们竞相争夺的食物,甚至路边饿死的人肉也在饥荒中成了食物。
而西域国趁机发难,越过两国边境向大唐西北的河西走廊攻来,可怜当地百姓,在饥荒和战火中挣扎。
八月,边关的饥荒和战报传到京师长安,敬宗皇帝急忙下诏派出安抚使押送数百万粮饷以解边关危机。
不料安抚使十月到了沙州城,却迟迟不见动静,到了十一月也没有下诏放粮。
十一月初八,从长安来的安抚使赵择被人刺杀,人头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挂在凉州城门上,旁边还有布联告示:王泽带皇帝密诏押送粮饷往河西赈灾,却勾结河西刺史意图私吞百万粮饷,人人得而诛之。
这件事经好事者传散,一时间遍布西河各州。如今的大唐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各地的官吏俱都是无贪不做官,无贪不发财。朝廷运送的安抚使勾结河西刺史私吞粮饷被人刺杀自然是大快人心,边关军民无不拍手叫好。
同一时间受灾的几个州县俱都收到皇帝的玉诏,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而空缺的储粮,日后自会有朝廷粮饷补齐。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自西北青海流出,由西向东流入大海,横惯北方大地,千年来无私的哺育着华夏儿女。
在关内道黄河边上,有一伙自称黄河帮的流寇,平日打扮成船工从事河运,专门将过往商客骗到河中行凶,抢劫财物,杀人灭口,遇到颇有姿色的女子便强行掳走。
北方武林中人都知道,黄河帮的首领是黄河三头蛟,三头蛟指的是三个人,这个三个人武功算不上一流,只是在西北荒凉之地人烟稀少,也算有数的几个高手,早年拜在河西刺史府上为客卿,平日流连于黄河一带作草寇,作案手段颇为高明,又熟悉水性行船之事,向来没有吃过大亏。
安抚使王择被人刺杀后,奉刺史领追捕凶徒,同行的还有刺史府上的一众客卿。
三头蛟喜欢作恶逞凶,平日不在刺史府中,所以和其他几个同僚也不是很熟悉。路上听同伙说潜入刺史府在数位高手中杀了王择的人是名剑五侠中的大师兄骆鸣风,又听说骆鸣风在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五大名剑中排名第一,将名剑门的八式裂空剑法练到第六式,还听说为人嫉恶如仇,行走江湖多次刺杀朝中贪官,武林人提到年轻有为的骆鸣风都会尊称一声骆大侠。
三头蛟出道以来少吃过亏,平日又行凶杀人,作恶多端,听到同僚称刺史府的要犯一口一个大侠,听起来就像嘲笑自家三兄弟。蛟老二一路上便说:“要是遇到那骆鸣风,只要三个人中的一个,十招之内必然取他人头”还说近几十年三人没有到南方参加论武大会,江湖中的小辈后生都敢胡乱排名”这几句话被其他几个人听在耳中隐隐有讥笑的意思,都是很不服气,却奈何没有三人武功高强。
而三头蛟既夸下海口,一路上都是急于表现,一为了在刺史面前立功,二来为了在同僚中立威。一路上一伙人却怎么也追不上骆鸣风,偶尔有个照面,对方都是不战而退走,一伙人一直追到沙州城,不见了骆鸣风踪迹,却接到上面的指示,追到建丰小镇来。
果然在东边小镇遇到刺史府的要犯,却不想三人中老大老三却都在一招之下败亡。
门里喝酒的剑客便是初八那天刺杀了王择的骆鸣风....
蛟老二知道老大和老三武功都比自己高,自己不过是善谋计策才在三头蛟中位居第二。同来的几个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而自己万万不是骆鸣风对手,只一步一步的向骆鸣风挪去,却怎么也不敢进门,蛟老二此刻进退不得,一时间冷汗扑面而下。
忽然听见啪的一声响动,却是蛟老二那船橹形状的兵器被他扔在地上,而蛟老二转身便向来路跑了回去,离客栈远远的跑开。
一阵马匹奔跑嘶吼声音传来,想是蛟老二骑马逃去了....
太阳昏昏沉沉的挂在阴暗的天空中,快入冬了,北方的天气转冷,大风呼呼的从塞外刮来,到了十二月大雪就会掩埋一切。
饥荒将大地焦灼成黄色,尘沙飞扬的官道上时不时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难民,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缓缓的向凉州城走去,也许,那里还有一线生机。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向着建丰小镇驶去,想是要从建丰小镇借道去凉州。
赶车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皮肤白里透红,眉目清秀,不像是北方人,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打着拉车的马。
马车行到一片树林处,道路转了个弯,变得有些狭窄,刚刚好容一辆马车过去,车子走到路窄处,一阵马蹄声传来,树林里快速奔出一人一骑,骑马的人也是四十多岁男子,脸色有些暗黄,又隐隐发白,看到路被马车堵住便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嚷到:“他妈的,快给爷爷让开,不然一铲子拍烂你的头”边骂人还边回头张望,似乎怕什么东西追来。
赶车男子皱了皱眉,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将车赶过去让开了道路,骑马人骂骂咧咧的疾驰而去。
刚转过树林,赶车人便听到一声恐怖的吼叫传来,嘶哑难听,正是骑马的那个人,赶车人急忙绕过车梁回头看去,只见一人一马都倒在路上,马车的布帘被一双小手掀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钻出来,也是学着赶车人的绕过车梁转头望去,赶车人急忙伸手捂住小孩子的眼睛,说道:“行儿,回去”
赶车男子也急忙将车往前赶走,不再回头张望。
不一会,后面走来一个人,一身黑衣,头上也带着一顶黑色斗篷,背上背着一把暗红的剑,左手上提着一个人头,赫然便是刚才骑马过去那人....
黑衣人一步一稳,每一步看似缓慢,却能踏出四五丈远,要是武林中稍懂武功的人见到,定要惊叹其轻功造诣之高明。黑衣人越过马车那一瞬间,赶车人只觉得一股压力直摄而来,有种莫名恐惧的感觉,黑衣人只敢专心赶车,不敢多看,好在黑衣人快速的向前走去,对周围的事物毫不关心。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建丰小镇,一面破旧的旗子在风中飘荡,上面依稀可辨的四个字:“建丰客栈”
赶车人对车厢里的孩子说道:“行儿,这里到凉州只有二十里路了,过来凉州城我们就直接去江南,以后你就跟着叔叔吧”车内那孩子想来就是他的侄儿。
车里的孩子钻了出来,一并坐在车头,向着赶车人说:“叔叔,我和阿娘从小就在乡下,连城里都没有去过几次,曾经听阿娘说过江南很漂亮很多粮食,我们是不是去了不再回来了”
“呵呵,再也不回来了,走了一天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前面客栈吃点东西再走”
“嗯,阿娘,我听你的话和叔叔去江南了,我会把你也带去的,以后都不再回来了”小孩子摸着手里的一个盒子,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第二章:吴钩霜雪明
日头已经渐渐西斜,风微微小了一些,建丰小镇依旧处在河西走廊一带,虽然没有收到西域的侵袭,却逃不过饥荒,小镇上的人听说城里的粮仓储备官接到京师玉诏放粮,是以都蜂拥进城领粮,此时,镇上人烟更是稀少。
武林中出来闯荡的人,都知道走跳江湖有两三样东西最为重要。第一,便是自己的项上人头,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跳江湖,凡是都得格外上心,一个不注意,人头落地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黄河三头蛟便是不会说话,亦不会做事,才白白送了性命。
走江湖第二重要的就是面子,武林中最忌讳的便是有一朝在人前丢了面子,走到哪里都受人白眼,说话做事都低人一等,所以武林人士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折了脸面,我这人头也不要了”。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实力。放佛此时此刻建丰客栈的场景:剑客骆鸣风坐在店内大口的喝酒,三坛行客烧只剩半坛子,而门口有五个人席地而坐,正是河西刺史府上的客卿,他们自来到此地便因骆鸣风一句话而不敢进店门,黄河三头蛟死了两个,逃了一个,那道门槛成了生死的界限,五个人自然知道骆鸣风的厉害,都不敢以身犯险。
实力差距太大,有些人不得不放下面子。
客栈里面,骆鸣风喝完最后一口酒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拔起倒插的剑,向掌柜喊道:“掌柜的,结账”眼角却瞟了一眼自从进门后就一直面墙而坐的白衣男子。
掌柜早已不敢吱声:“只说客官走...走好,酒水自当小的奉送”看样子他是巴不得这几个人早早离开自己的小店。
骆鸣风也不多话,摸出一锭纹银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起长布包就走。
“骆大侠不妨过来同饮一杯如何,在下这里尚有酒水”声音不大,却让人难以忽视,说话的人正是那面墙而坐的白衣人。
听到白衣人说话,门口五个人呼的全部站起来,都各自拿起自己的兵器对着骆鸣风,任谁也看得出来,白衣男子和这五个人是一伙的。
骆鸣风却是头也不回,向门口走去,口中说道:“白羽先生的好意骆某心领,这一碗酒先寄下吧”
骆鸣风刚踏出一步,眼前白影一闪,一个人站定在面前,面容干净,头戴方巾,正是那白衣男子,现在他浑身上下少了刚刚那喝酒的儒雅气质,多了一份压人的气势。
骆鸣风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动作,身形一晃,左脚跨出一步,身体却向右飞快的掠去,瞬间就移到白衣男子后面,然而,不等他站定,身后的人却鬼魅般的出现在他面前....
骆鸣风门头微皱起,口中说道:“千羽楼的轻功果然是天下无双,不知道来人是千羽楼哪一位”
白衣男子一拱手:“在下不才,正是千羽楼白羽”
武林中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千羽楼,正如没有人不知道名剑门和云山鹿苑,也不会有人不知道千羽楼的轻功天下无双。
有一身好的轻功不可怕,可怕的是千羽楼的绝技除了轻功还有号称天下第二的惊雷剑法,当面对一身法如鬼魅的人,还有天下第二的剑法时候,除了骆鸣风之外,在场没有人还能镇定自若。
“原来是千羽的三楼主,你莫非想要留住我吗?”骆鸣风狠狠到,他说话的声音高昂有力,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都隆隆作响。
白羽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脸上却笑道:“骆大侠说笑了,我千羽楼和名剑门一向交好,若骆大侠定要走,在下也不敢多加阻拦,只望骆大侠能将玉诏留下”
“哼,白羽,我不知道千羽楼什么时候也成了朝廷的走狗,但是你最好弄清楚你在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要不是看在你是前辈的份上,你也不会活到现在”
听了这话,任谁面子上也挂不住,白羽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小小的客栈,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门口的五个人都是紧紧握住了兵器,白羽眼角向门边瞟了瞟,心里暗自权衡一番之后,脸上却任然赔笑说:
“在下也是身不得以,还望骆大侠交出玉诏”
骆鸣风称他为前辈,他却一口一个在下的自称,想来白羽即便身怀天下第一次的轻功绝技和天下第二的惊雷剑法,也对骆鸣风手中的剑十分忌惮。
骆鸣风眼中寒光一闪,握剑的右手紧了紧,而白羽却在骆鸣风眼色一变的瞬间向后飘去,直落到门口二丈之外,门口的五个人的兵器瞬间握紧指向骆鸣风。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从店外传来,一声一稳,门外尚有风沙作响,那脚步声却直化作一条声线传进众人耳朵里。不知怎么的,一众人均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心烦意乱,想喊叫却绝得声音卡在喉咙里。
“杀气”这是每个人心里闪过的念头,店外的五个人向着路上看去,见到小镇外远远走来一个人,相距甚远,然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到了前方三十多长处,来人一身黑衣裹住全身,头戴黑色斗篷,手上提着一个人头,无人大惊,快速的让开门口的路,一眨眼,黑衣人便踏进店里。
骆鸣风眉头紧皱,知道麻烦来了。
黑衣人进了店门站到白羽身边,将手中的人头扔在地上。
白羽对着来人一拱手。口中尊敬的叫道:“剑君先生,白某向骆大侠讨要了刺史要的东西,奈何他不肯给,不知剑君意下如何?”
白羽这一开口,骆鸣风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武林**中,有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血榜,这个组织只有三个人,三个人合称:血榜三剑君。据传三人从未谋面,每当老一代剑君退隐前,都会培养出一名继承人。天下没有血榜杀不了的人,只有你付不起的价钱。
被称为剑君的黑衣人望向骆鸣风左手的布包,冷冷开口到:“并非有人买骆大侠的人头,只是欠别人一个情,向骆大侠要一样东西”
他这一开,沉稳有力,气魄慑人,门外站着的五个人俱都是“噗”的一声,口中吐出血来。原来剑君这一开口,便在声音中灌注沉厚内力,功力低微的人自然是低受不住。
白羽向骆鸣风说道:“黄河三头蛟出言侮辱骆大侠,现在我们已经将他三人格杀,还望骆大侠归还手中东西,白某也好有个交待”
对于剑君那饱含内里的几句话,骆鸣风身形一晃便稳住,此刻他面色寒似铁,双眼冷如霜,冷冷开口道:“我拿着这东西尚能救得三州百姓,岂能白白的给了鲁定文那狗官拿去了,今天在这里,谁也休想从我手中夺走”
骆鸣风话语刚落,一人大喝一声想他扑来,正是白羽,刚刚他对骆鸣风低三下四软语相求,受了骆鸣风的侮辱,奈何自知不是对方对手,只得忍气拖住对方,现在己方来了强援,骆鸣风又不肯妥协,便抢占先机率先出手。
只见白羽右脚一跨,左脚尖一点地面,便掠到骆鸣风身前,右手同时也从腰间抽出一条软件直取骆鸣风面门,细长的哦软剑在白羽手中毫无半分软态,在空中划过空气咻咻作响,剑刃剑芒闪动,一看便知凝聚了真气。
而骆鸣风早料到此状,只见他左脚后退一步,执剑的右手快速抬起,不退不避,剑手中的剑搭在白羽刺来的软剑,内劲一发就挑开剑势,然后又再次发劲,手腕一转,便将手中的剑连剑鞘一并绕着软剑转了数圈,才侧身避开这一剑。白羽非黄河三头蛟那等三流货色,只一击不中又鬼魅般的拉开距离,跳到侧边窗口处,同剑君一起拦住骆鸣风的逃路。
“好,好,好,不愧是年轻一辈六大名剑中排名第一的裂空剑”
这一句赞叹正是从未出手的黑衣剑君口中发出的,白羽也接到:“长江后浪推前浪,白某自知不是骆大侠对手,若是加上剑君,不知骆大侠有多少胜算,不如留下玉诏,我千羽楼也不想开罪名剑门”
“废话少说,若想要骆某的人头尽管来取,玉诏绝不可能落在奸人手中”骆鸣风一声怒吼,运起内力,顿时全声真气流转,衣裳皆鼓起,一头散发在空中张狂的拂动
只见他反手将长布包背上,左手执剑,右手划向剑柄,身形变换,欺身向前方二丈处的黑衣剑君掠去,“铮”一身轻响,寒光一闪,那没人看清的剑瞬间出鞘,三指宽的剑圣,寒光闪动,直指黑衣剑君
骆鸣风自出道以来身经百战,面对在场几人,深知威胁最大的是刚刚进门满身杀气的黑衣剑君,白羽虽然不弱,但他刚刚已经出手,一下便探出虚实,现下发难逼黑衣剑君出手,心念一闪,手上的力道更添几分,人如离弦箭,剑似九天虹,两丈的距离一晃就到。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剑君怒喝一声,背上暗红长剑已经出手,横档住刺来的剑,身体同时下沉,左脚直向骆鸣风下盘踢出,两剑相交,铛铛作响,内劲冲撞,火花迸出,剑气脱剑而出,两人侧身避过,骆鸣风腾空后退避开了黑衣剑君的一脚,看了看墙上两道剑痕,暗自惊心,若是自己独自对上此人尚有不少胜算,偏偏身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白羽,自己不得不分心留意。
血榜,是武林中人人敬畏的杀手组织,血榜剑君精于刺杀,所以攻势一起就是惊天破石。
骆鸣风身体刚落地,黑衣剑君的剑已经攻到面前,骆鸣风不惊不急,上身后仰,手中的剑却是向上挥去,正对剑君握剑的手,剑君若将剑顺势劈下,即便能伤到骆鸣风,自己也势必废掉一条手臂,剑君似是不想硬拼,手腕一转,换了剑势,就这一瞬间,骆鸣风的剑却疾挥到剑君手边,剑意生风,破碎虚空,势要斩断剑君手臂....
骆鸣风一招既出,反客为主,血榜三剑君却也闻名天下,只见黑影一闪,剑君便冲天而起,半空中打个半旋,又挥剑而下,直刺骆鸣风,另一边白羽的软剑也从后门直刺而来,咻咻直响,骆鸣风气劲内敛,身形变换避开软剑,也是冲天而起,直接迎上黑衣剑君。
打斗中的三人你来我往,身法高明,身形一闪就变,骆鸣风每一剑都精妙无比,有时大开大合,气势恢弘,细微处又绝得玲珑剔透,暗藏杀机。剑君杀气冲天,攻势一招接着一招,直如涛涛江水打浪,而白羽剑法随比二人稍微逊色,却是身法诡异,形如鬼魅,时不时的从奇处刺出一剑,牵制住骆鸣风。
这等场景,场外人自然看不明白,门口的五个人都进了店,各自守住骆鸣风逃路,这样的战斗无人自然是插不进手,只能贴墙而立,小心的避开纵横交错的剑气,客栈的掌柜却是从白羽一出手就躲在柜台后面....
场中三人,骆鸣风先前在二人凌厉攻势下渐处下风,几个交锋之后,黑衣剑君的招式已经变得稍稍缓慢,杀意慢慢褪去,毕竟作为一个杀手,讲究一击必中,如此猛烈的攻势,长时间下了必会力不从心。
黑衣剑君自然之道这点,心中已萌出退意,本来这次来便是欠人一个情,尽力而为即可,而一旁的白羽的剑势已经颓败,刺客反而是以一敌二的骆鸣风占了上风。
“哈”一声怒吼,骆鸣风跳出战圈,面对二人,双眼精光暴涨,全身真气运到剑上,凌空跃起,对着二人一剑劈出,裂空剑,一剑裂空。
二人急忙以剑抵挡,剑气落下,二人都是退了几步,周边早已破碎的桌椅更是被激荡而起,碎片在整个小客栈内到处飞散,小小的客栈放佛也震动了一下,只见房梁上有灰尘沙沙的落下,灰尘散去,剑君手中暗红长剑嗡嗡作响,头上的斗篷四散飞开,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三十多岁的年纪,‘噗’一声一口朱红血水吐出,脸色更显苍白。
剑君苦笑般扯了扯嘴角,说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白羽,你回去禀报刺史,我欠的东西来日自当补上。告辞”说罢便夺门而出,径自去了。
推到墙边的白羽脸色潮红,右手衣裳被血水染红一片,手腕有血泊泊流下,也不知道伤在哪里。
骆鸣风也是脸色苍白,像是刚刚那一剑耗费了全身精力,开口声音却依旧高昂:“现在不知道还有谁想要我手中的东西?”眼睛却是望向一直未动手只在旁边掠阵的五人。
五人讪讪开口:“我等向来听说骆大侠的威名,对骆大侠也是心里极为敬重,此番和骆大侠为难也是身不由己,这就离去,保证再也不来了”
五人说完便一溜烟跑了,骆鸣风也不追赶,白羽只得皱眉叫苦。
终于,骆鸣风转头看向受伤的白羽,白羽严重瞬间闪过恐惧的神色,急忙说道:“骆大侠,我也破不得已奉命行事,还往骆大侠绕过在下一命”白羽这一天之内对同一个人的自称一会在下,一会白某,看来江湖武林中实力永远是最重要的。
骆鸣风剑指白羽,白羽大惊失措,却听骆鸣风淡淡道:“暂留你一命,回去告诉鲁文定,若是再为政不仁,我骆鸣风自当去刺史府取他人头”
闻此言白羽如获大赦,左手捂着右臂出客栈,看见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客栈赶来,车前坐着一男子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说笑,白羽来不及多想,逃也似的朝沙洲方向去了。
看见最后敌人白羽退走,骆鸣风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阵乏力感袭来,再也撑不住,瘫坐到地上,伸手往后背一摸,包还在,只是手上一片血迹。
早在江南时候就听过血榜杀手和惊雷剑法,尽管白羽剑法不精,和血榜杀手一起却让自己受了重伤,好在自己把师门的裂空决练到第七重,配合剑招发出惊天一剑逼走二人,现在敌人退去,自己战意全消,已无再战之力。
“啪啪啪”几声拍掌的声音传来,骆鸣风转过头,只见一只躲在柜台后的掌柜正在拍掌,右手衣袖面上一拂,掌柜面容竟然一变,头上布帽脱去,一头乌黑长发飘出,原本面容焦黄的男子竟然变成一个容貌清秀绝美的女子,杏眼微睁含情,口鼻玲珑面容似雪,尽管身穿褴褛布衣,却难掩眉目间的风韵,掌柜声音也是一变,没了先前的粗神粗气,化作娇滴滴的女子声音,说道:“好一个骆鸣风,好一个裂空剑”
骆鸣风眉头紧皱,没有说话,右手却是按上剑柄,却听到门外一个小孩子略带稚气的声音传来:“掌柜的,来生意喽”
门口随声跳进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手中抱着一个盒子,随后跟进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