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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简单的晚餐思思很快做好,二老是没心事吃的,这时预料之中的事。思思管不了这些,先巴拉巴拉几下把自己喂饱。然后,再把桌子收拾干净。厨房里,电饭煲上的饭继续温着,菜也放入其中煲着,等父母何时心情平静了再吃。一切准备停当后,思思洗完手,再次回到沙发上的二老身旁。

“爸妈,你们不要过于担心家里出的这一点事。人的一生哪有事事顺心的时候,我们有权利追求幸福,但幸福也绝不可能始终降临到我们一个人家的头上吧。今天小张幸福了,明天老李幸福了,大家都呵呵地笑。那汶川一场大地震,死亡近十万人,居多还是那些生命刚开出鲜花的学生和儿童。难道人家就是该的吗?世事难料,谁的一生都可能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不幸。我们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这世上比我们倒霉、寒酸的家庭多了去了。我们不要活在福中不知福,不要把自己贯出毛病。虽然今天,弟弟出事了,责任又完全在他自己身上。我们没一点冤枉可言。假如这样肇事逃逸的人不受到应有惩罚,那对于受害家属呢?他们就该遭受飞来横祸?”这番说理让二老瘫软在床上无以回应。

“你们知道,我曾在国企做过二级法人。那时,在单位的我可谓权倾一时。不要说办点自己的私事,就是一帮朋友的事,只要在我的权力范围内,他们只消说一声,我天天都毫无顾忌地去帮忙。可结果得到的是什么?你以为是别人的尊敬,好感?其实不然,现在人家早把你忘记了。因为人家都懂得,你有权力,才能把事情办成,这跟你本人的能耐不成正比。时间一长,道理我懂了,这一趟趟帮忙,其实是在打破社会应有的平衡,起到的是腐蚀社会的不良作用。因此,最后我得到的只能是愧疚。现在我几乎天天在网上写文章,大多抨击时弊,可时弊的造成与我们无关吗?”思思说得有点激愤。

她顿了顿后,接着说:“网上有人说,我们这个时代有两种人,一种人正在腐败,另一种人是一边抨击腐败,一边恨自己享受不到腐败。这话虽偏激,但我们率先利用资源为自己谋私利的本身,确实是一种腐败的滋生形式。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话不是说给没社会资源人听的,而是所有人。你们作为高知不能不懂这个道理吧!”

瘫在沙发上的二老其实不是不懂这些道理,而是事情一到自己的头上,那护短、包容、逃避、躲闪的毛病便一起出击。这不是什么刻意的使坏,其实就是自然而然形成的社会效应的一部分。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中,每个人都少不了遭受社会不良习惯的影响。我们一生都是奉公守法之人,可儿子一遇到违法事件,不帮着点,好像心里说不过去。于是,二老的四只眼睛开始左右扫视地望着别处,生怕跟思思的目光撞出自己后进的愧疚。

思思继续说道:“法律用来干嘛的?惩戒违法者,是它的功能,可另一个更重要的功能是教育人民。我们是当事方,我们又是过错方,在问题还没有处理前,不应该首先想到采取暗箱操作的办法来逃避责任,二是,事情来了,我们应清醒认识,勇于从公平角度去接受法律的教育。既然法律规定交通肇事逃逸者,应该承担坐牢的责任,我们要做的只能顺应法律,其他不符合法律的行为一概不可为。这才是接受法律教育的最好方式,受到惩罚不可怕。真正的可怕是逃避法律,因为今天你逃避了法律,明天可能带来的天祸降临。你们说对吗?“

“爱护子女天经地义,可受害方爱护子女的权利我们也无权剥夺呀。我们利用自己的社会资源来袒护子女,别人如果有着更强大的社会资源来加重处罚弟弟的话,你们能接受吗?我第一个不同意,相信你们也会奋起反抗的。所以事情一旦将心比心地好好想想,相信你们一定能想通。“思思接着阐述。

“好了,我们知道了。你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可我们并非想去违法,只是想让你弟弟少受点罪。“爸爸说话了。

“多大的责任就该依法承受多大的罪,这是法律不可动摇的原则和根本。执行法律,不是只执行它对我们有利的部分。其实,勇于执行对我们不利,但又确实正确的规定,才是人之大义。我没那么崇高,但至少我不想利用资源为弟弟逃避责任。“

“好了,思思别说了。我们想安静一会儿,我们也同意你的看法。你弟弟确实整天无所事事,还恶习难改,这回这个教训是吃定了。但愿坏事过后能变成好事。“妈妈回应道。

“这样想就对了。弟弟是一个家庭教育早就没有效果的人了,这次有法律出面来惩戒他一下。未必是坏事!我们何乐而不为。法律是威严的,冷峻的,来一下对弟弟的痛击,也许有助于他的醒悟。“

房间里,交流的声音越来越平和,家庭氛围明显趋于和缓了。爸爸妈妈已不像先前那样瘫软于沙发,而是先后坐起,直挺着腰杆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对面以下如此正确的女儿。思思非常高兴地看到此情此景,她终于用自己的道理和口才来化解了一场家庭抗拒法律的行为。

可话说回来,弟弟毕竟是同胞之人,安静下来的思思,心头不无阵阵伤感起来。思思就是这样的人,当争论开始的时候,她据理力争毫不退缩,当别人退却了,她女人般的柔肠又开始升腾。

弟弟说是个高中生,其实连毕业证都是后来爸爸找人给补发的。

高中期间的弟弟就整天东逛西游不务正业。不是今天抢低年级孩子的钱,就是明儿把同学的头打破。总之犯事不断,淘气成性。好在母亲花了老鼻子的钱,才把这个不清闲的家伙送去了当兵。三年后回家,母亲几乎又通融了社会所有关系,终于把这家伙安置进了银行。后来一切都算顺利,虽然赌博的习性改不了,但好在数额不大,家庭一直有能力填补。又过了三四年,越来越帅的弟弟终于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不到一年时间,他俩就跨进了婚姻的门槛。有了自己的小家,弟弟平稳了好几年,恶习得到了修正,但小打小敲的赌博习性一直难以彻底改掉。这次要不是因为赌博,要不是急着回家取钱扳本,哪会有此事发生。思思越想越觉得亏心,越想越觉得人性的更正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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