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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月环古玉

武林极东边界乃一座千年冰峰——昆嵛山。此山占地数百里,巍峨耸立,峰峦绵延,寒天彻地。深山高峰无数,一片白茫茫冰雪中,赫见一座堂皇庙宇傲然而立。古朴的围墙历经百年风雪已逐渐褪色,冰雪飞舞下勉强辨得门楣匾额上三个大字——无极观。

无极观大门紧闭着,内中亦不见任何动静。仿佛整间庙观已沉睡于风雪中。皑白的世界,寂静得似乎不觉时间正在流逝。

而此时,昆嵛山脚下的竹林内,一场恶斗正在进行着。

只见四名黑衣蒙面人围着一名绿衣少妇。少妇身边已经倒下了两名同伴,自己身上也多处受伤,鲜血正涓涓直流。少妇面对四名黑衣人围杀,心知死关将近,脸上却不见丝毫怯色,反而咬紧牙关,手中利剑一动,带出几点星光,快速攻向对方。

四名黑衣人正欲动作,只见远方一道紫色身影电光般挡在黑衣人前面,食中二指疾伸,夹住了少妇攻击而来的剑身,再一发力,便震碎了整柄利剑,绿衣少妇哪经受得住这股刚猛内劲,只“啊”一声惨叫,倒飞出去,落地同时已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来人二十出头,衣着华贵,锦绸加身,外披一袭紫衣,腰间系着一条白银软带,容貌俊俏不羁。

少妇怒目瞪着紫衣青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少主,您怎么来了?”四名黑衣人一见眼前紫衣人,慌忙下跪。

“我能不来吗?”紫衣少年俊脸一横,不耐烦道,“追杀几个人而已都浪费这么长时间,这就是你们鹰组的办事效率吗?还不过去把东西拿来!”

“是!”只见一名黑衣人赶紧起身,跑到少妇跟前,从她怀中搜出了半截月形古玉,交到紫衣青年手上。

“另外一半在哪里?说!”紫衣青年隔空一指,解了少妇被制穴道,然后一把握住她的琵琶骨,厉声喝问。

少妇强忍痛楚,浑身哆嗦,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双眼满目血丝地瞪着他。

紫衣青年不怒反笑道:哈!“好啊,不愧是慕容女侠!不过,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儿子南宫靖在北海仙翁那里,就很安全吗?我暂且先留你一命。只是,我倒想看看你有多么的倔强!”

“你个恶魔!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呜——”听了他恶毒的一番话,一直强装倔强的南宫堡少夫人慕容清娴终于崩溃了。她此生别无他求,她不要靖儿去报仇,只希望他能平安的过好以后的日子。但是,既然他们都知道靖儿的行踪了,靖儿又如何能置身度外呢?回想这两天来全家被灭,仓皇逃命的悲惨遭遇,她再也坚持不住,失声痛哭,一阵心悸,昏阙过去。

“带她回去,好好伺候!”紫衣青年一甩衣袖,看着眼前昏阙之人,满脸得意。

“是!”四名黑衣人领命,正欲上前带走少妇的。忽然数道剑光凌空而至,击向他们。四名黑衣人反应迅速,举刀格挡同时,一个转身,已将受伤颓疲,伤心绝望的叶清娴捉在手上。

只见竹叶纷飞间,一名中年道士稳步而来。

“高手!”紫衣青年眼光一凛,脚下已有动作,猛提一掌迅速击向来人。中年道士一言不发,举掌便迎了上去。顿时掌风呼呼,吹得周遭绿竹“啪啪”作响。一掌试深厚,两人各退两步,然后又迅速基站在一起,掌来掌往,一时难分高下。

数十招过后,只听”嘣“一声巨响,两人各自往后飞出。紫衣少年脚尖落地,顺势跃起数丈,饱提内元,狂态尽现。“试我这招————‘风云变断裂河山’!”只见他右手高举,纳风云威劲,左手握拳,排百山强势,顿时风起云涌,天地色变。而中年道士见状,反手一提背后佩剑,一声清溟龙吟冲霄而起。只见他脚踏九宫位,剑起八卦阵,顿时一股雄浑剑气蹿地而出,光芒四射。

黑衣人提起慕容清娴,后跃数丈。就在双方冲击将起的霎那,变数乍生。只见竹林另一边,一道白影流星闪电般而至,身形快得让人难以捉摸,仿佛一道清风拂过,眨眼便从黑衣人手中劫走了慕容清娴。而四名黑衣人却是莫名倒飞而出,口喷鲜血,显然受了极重内伤。

“走!”白影劫走慕容清娴同时发出一掌,雷霆掌劲击散紫衣和道长战势,只留下淡淡一声,便消失在竹林中了。

而中年道士也乘机虚发数道剑气,往后一跃,向昆嵛山飞去。

“哼!想不到还有高手!刚才救人的白影想必是慕容白了。此人难惹,你们先回去禀告教主!我稍后便回!”紫衣少年翩然落地,稍稍调息了下内劲。心里虽不高兴,却也没有责备手下。因为他心知,要在“天下第一剑”慕容白手上留人,普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是!”黑衣人不敢多言,慌忙离去。

“慕容白,你屡次毁我好事,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见识到我的手段!”紫衣青年向着密竹怒发一掌,顿时乱枝纷飞。

昆嵛山上无极观客房内。

慕容白正在为慕容清娴运功疗伤。

半柱香过后。

“噗!”慕容清娴吐出一口淤血,终于苏醒过来。在竹林中由于身伤加上心伤,一时昏阙的她,再睁眼,已发现自己在无极观中,不由得又是一阵痛哭。

“姑姑,您别哭,还有我在!我不会再让您受伤害!”慕容白一收掌,忙出声安慰道。

“是你吗?白儿!”慕容清娴一回头,熟悉的容颜出现眼前,不由得一把搂住慕容白,却是更加泣不成声。眼下,她已经家园破碎,什么也没有了。

“靖儿,靖儿———白儿,你救救靖儿,姑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保护他......姑姑只剩下靖儿了———”

“姑姑您放心,我不会让南宫靖有事的,我会保护他。为了他,你一定要坚强下去。”

“白儿,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记恨你姑丈!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如今......”

“过去的事别提了!谁对谁错,都已经过去了。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的至亲,是我敬爱的姑姑,那就够了。”

“白儿————姑姑实在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慕容清娴双眼含泪,看着眼前亲侄儿,想起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尽到姑姑应有的责任去帮他,反而因为丈夫和儿子的立场而对他落井下石......想起往事,一阵阵愧疚不安使得她无地自容。

“好了,姑姑,您看,我现在不是活的很好吗?以前的事,我们都忘了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看到你现在这样,姑姑真替你高兴。相信大哥大嫂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姑姑已经没事了,对了白儿,是说你怎么会在这?”

“这几年来我一直遍寻梦儿下落也没时间去探望您。所以这次下山本想先往南宫堡探望探望您再顺路去泰山的,哪知道去到南宫堡的时候,已经是.......我捉了几个魔教弟子才从他们口中得悉您逃了出去,便沿路找寻,终于在昆嵛山脚下救了您!对了,还得多亏了无极观的哑道长!”

“嗯,白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梦雪姑娘的消息吗?”慕容清娴听侄儿提到曌梦雪,心里一阵不安。

此时,一名小道士前来敲门,轻声问道:“慕容公子,慕容女侠伤势无碍了吧?住持有请您到大厅有要事商谈。不知方便与否?”

“好!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慕容白向门外应了一声,然后对慕容清娴道:“姑姑,您先好好休息会,我等会再过来看您!”

“嗯,你先去吧,帮我跟哑道长道个谢。”

“好,我会的!”慕容白扶她躺下,帮她盖上被子,便带门出去了。

慕容白走在曲折的回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时候在姑姑的关怀下快乐玩耍;姑姑给他买好多好多的冰糖葫芦;还有一次他在池塘边放风筝不小心失足掉落池塘,把怀有身孕的姑姑吓得半死......一幕幕温暖,温馨的画面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涌出心扉。虽然好景不长,在他十岁那年被送到了天剑门习武,便很少有机会见到姑姑。之后又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自己和姑姑也越走越远。可是,自己是曾经很幸福过,而姑姑,就是那个给他幸福的人。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姑姑再受到伤害!谁也不可以!”慕容白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护姑姑周全。

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大厅。厅不大,三名年长道士正在说着话,见慕容白来了,便齐齐上前打关心道:“慕容少侠,令姑伤势无碍了吧?”

“多谢道长关心,姑姑只是失血过多,再休养几天便无大碍了。咦,怎么不见哑道长,我还要代替姑姑跟他说声谢呢!”

“少侠客气了!无言他有事下山了。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行所当为之事,何况慕容家的前辈更是有恩于无极观,这点小事,少侠何必挂齿呢!”无极观住持无尘道长说着,语音忽然一沉,面带忧色,继续道,“只是没想到销声匿迹的魔教又重现武林,其残酷手段,让人骇胆。贫道担心这江湖,即将又掀起无尽的腥风血雨啊!”

对于魔教的复出会给武林带来何等的腥风血雨,慕容白原本并没有多大在意。他在乎的只有梦雪的消息,还有那个长着梦雪一样容貌的上官绯羽。他一心只想寻回梦雪,然后和她归隐山林,笑傲江湖,从此不再理会武林恩仇。只是现在,姑姑刚遭逢灭门惨痛,自己有责任保护她。而保护她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护好南宫靖。对了,魔教灭了南宫堡,不似寻仇,分明是抢物。只是,这月环古玉到底有什么用?

慕容白想着,不由问道:“无尘道长,晚辈有一事不明。这月环古玉只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珍宝,魔教为何要灭门抢物,还势在必得?难道这月环古玉还有其他玄妙用处?”

“慕容少侠你有所不知。这月环古玉可是关系着武林存亡啊!”无尘道长一脸忧戚道。

“唔?为何我从没听别人说起?”

“外人是不知道这块古玉的奥妙。现在,也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件武林奥秘了!”无尘道长一脸肃穆道,“是说数百年前,武林中惊现一名绝世奇人,武功之高当世无匹。此人名唤意凤楚歌,醉心武学,一心挑战天下,亦正亦邪,无门无派,没人得知他身世底细。他就像一个谜一样,弱冠而出,横扫武林,重创正邪无数成名高手而无一败,威名远播。数个月下来,武林中只要稍有名气的人物,只要见了他,都纷纷夺路而逃,不敢与他照面。甚至当时武林上最大的几个门派和魔道势力为了自保,皆不惜丢弃数百年声誉,人去楼空。可见他的出现对武林造成了何等灾劫。他的可怕不仅是因为他武功髙绝,而是因为凡是为他所伤的人,不管轻重,皆会内力逐渐流失,四肢不听使唤,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名废人。对一名纵横武林的江湖人来说,有什么事比成为没用的废人更耻辱?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正邪两派终于达成共识,同心协力,推举了四名武功其高的绝世高手,约战

意凤楚歌于藏天峰。”

无尘道长面色依然凝重,仿佛亲身经历了那段恐怖笼罩的日子一般。慕容白第一次听说这段武林秘辛,实在难以想象武林中竟有意凤楚歌此般神人,不免全神倾听无尘道长婉婉道来————

“当时那四大高手便是万圣无量山庄庄主梅阴古月、傲剑门门主东风无痕、独日神教上官烟雨和隐世高人慕容夜赋,便是你慕容家先祖。他们四人都是当世一等一高手,都是一方霸主宗师。然而四人联手,却丝毫不见上风。意凤楚歌就像魔神降世,一身霸气邪功刀剑不入,拳掌难伤。时间一久,四人已是逐渐技穷势弱,空门百出,反观意凤楚歌却是越战越勇,真元源源不绝。那一战真是打得山河变色,天地战栗。鏖战整整持续了两天一夜,四人心知此战已难善了,眼神交汇间,当机立断,启动了约战前在藏天峰布下的‘诛天十灭锁魂阵’,终于侥幸将他困锁在藏天峰无月洞中。而不幸的是,启阵四人已然功破身灭,魂断当场。

这场武林灾劫随着意凤楚歌被封在藏天峰而慢慢消退,武林又出现了新的转机。就在三十年后的一天,已逐渐被世人遗忘的藏天峰蓦然一声轰隆,无月洞府瞬间毁灭殆尽。只见一条魁梧霸气身影稳步走出,苍苍白发风吹不动。

没错,此人正是三十年前被四大高手封锁的一代狂人意凤楚歌。他再现武林的消息,如狂风席卷般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武林,恐怖惊惶再次笼罩而来。

果然,他第一时间找到四大高手后人,再次约战于藏天峰。又是一夜无月的阴冷,白发苍苍的意凤楚歌依然一身霸气测漏,然而望向他们的眼神却是平淡无奇,丝毫不见仇恨之色。原来,他此次约战他们,并不是报仇,而是跟他们说出了一个天大秘密。这名意凤楚歌原本只是一名情场失意的中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更别说会武功。当时被爱人抛弃的他心若死灰,便在一个深暗无月的夜晚跑到一座无名山头,正欲就此了结余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似乎看见一座孤坟有闪光散发,好奇之下便跑过去想看个究竟。近前一看,原来是孤坟墓碑上一块巴掌大的圆形古玉发出淡淡幽光。

他不是一个贪财之人,不过看到这块古玉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要伸手去拿。就在拿下古玉的瞬间,忽感地底一阵松动,他便掉了下去。原来是一处秘洞,洞中黑暗无光,阴气深深,让人不寒而栗。他挣扎爬起,手上却似乎摸到一本书册之类的本子,便随手打开。怪事便出现了。就在他翻开书册的霎那,原本暗黑一片的洞穴忽然光芒四射,宛如日昼。而这强烈的光源,竟然是从书册上发出的。他眯着双眼细细看了下书上内容,只是一眼,他便仿佛掉进了书海,身边数十奇怪人影正在打斗,而他却怎么也走不出那片战场。无奈之下,他执起脚下兵器,胡乱挥舞,不知不觉间昏睡过去。那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很真实的梦一般,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变了。洞穴依然黑暗无光,而他,却能清晰的见到洞中所有一切。不止这样,他似乎感到身体里一股强大热能不断扩散,神经百脉都不听使唤,就像被别人控制住一般。他猛然张口狂喊一声,顿时风云变色,雷霆怒薨。此时的他,竟然年轻了十岁,而脑海中各种绝世武功一幕幕闪过。他脑中隐约有一个声音在说:挑战天下,求一敌手!幻灭神功,黩武至尊!此时他神志不清,只是听从于那悠悠回响,于是,便有了三十年前,他以弱冠之态,狂挑天下武林之举。

被封藏天峰那三十年,他神魂受到阵法影响,逐渐清醒,才知道自己当年犯下如此大错,后悔莫及。要不是四大高手自我牺牲及时阻止自己的疯狂戮杀,还不知道要做出怎样不可弥补的罪行。他将四块古玉分别交到四人手中,慎重叮嘱他们,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们合而为一,否则武林灾劫再起,生灵涂炭。说完便离翩然去,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了.....”

“四块古玉?其中一块便是月环古玉?”慕容白没想到父母唯一留给自己的月环古玉竟然事关武林存亡。难怪南宫不群费尽心机只想从我这里得到它。眼下可好,为了它,不单性命保不住,还贴了全堡人命。

“没错,月环古玉便是当年意凤楚歌给你慕容家先人的四玉之一。这四块古玉分别是:万圣无量山庄的日驺、慕容家族的月环、傲剑门的星矢、还有独日神教的辰圆。当年四块古玉持有者曾经有过秘密协议,只要这四块古玉不易姓而主,其他持有者便不能有非分之想。无论武林风波几许,这个约定一直维持了数百年,直到————”

“原来这样!这么说,就是因为月环古玉从我手中失落,导致了几百年前的约定失衡。现在魔教已经着手抢夺其他三块古玉,企图开启神秘古墓!要是让他们目的达成,后果不堪设想!”慕容白听了无尘道长一番话,心头仿佛被重物撞击一般,沉重不已。

“慕容少侠所言极是!所以贫道才担心不已!眼下唯有积极阻止魔教汇聚四块古玉的意图,才能挽救武林。”

“道长,晚辈有一事不明?”

“少侠请说!”

“四块古玉持有者之间的秘密约定,外人应该不会这么清楚才是?难道,无尘道长你,也是古玉持有者后裔之一?”

“哈哈!慕容少侠果然心细。实不相瞒,这无极观正是万圣无量山庄在中原的分肢。两百年前,万圣无量山庄第九任庄主梅千寻厌倦武林纷争,便将万圣无量山庄解散,自己一人带着日驺古玉远走东海扶桑国,从此销声匿迹。而二庄主梅鹤正不忍先祖百年基业从此匿迹武林,但又不想违背兄长意思,于是便来到了昆嵛山,创建了无极观,隐于江湖。”无尘道长抚着长须,缓缓道来。

“原来如此!现在,一方面要阻止魔教夺取古玉,另一方面也要关注其他的古玉后人的动向。”慕容白分析道。

“嗯,现在还有半截月环古玉在南宫少主身上,魔教之人势必不会罢休————”

“月环古玉就叫给我处理。还有,我目前有急事,要去泰山之巅一趟,日驺古玉和星矢古玉的下落,就有劳无极观多关注了。必要的时候,我会请人帮忙查探!”

“好!有慕容少侠出面,相信此劫会无灾而散!”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前往泰山之巅,姑姑就有劳诸位代为照顾了!”

“少侠请放心去吧!”

慕容白一稽首,便化影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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