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在挟持百万子民绑上远征高丽战车的同时,自己也在一锹一土地充当隋杨江山的掘墓人。上无道则民反,人民彻底愤怒了,越来越多的人纷纷走上了秦末陈胜吴广的那条路,其中以战争大后方的齐鲁大地更是城头遍挂大王旗。齐郡(今山东济南市)孟让、北海(今山东青州市)郭方预、平原郡(今山东陵县)郝孝德、河间郡(今河北河间市)格谦、渤海郡(今山东阳信县)孙宣雅等纷纷起兵造反。其部众多则十几万,少则数万,在山东地区旌旗遍地、纵横千里。一向后知后觉的杨广并不以此为意,只是调派靠山王杨林东进征剿,自己依然在渤海(今辽宁省大部)醉心于他的“武功”大业。
此时,上官彦受张若昀所托已经远离了广昌郡,原本想带着两个小孩去三原找李靖和红拂,他们毕竟这两小孩的堂弟和堂妹,但因为杨玄感与张若昀执意联手起事,关中大地难逃战火洗劫,又加上自己也想去山西寻找袁天罡,所以还是决定一直往东走。上官彦背着个大包袱和两个小孩,尽管骑的是千里马,一个月的路程还是走了两个多月才到了太原府的潞州地带,所幸这两个小孩还算懂事,一点也不闹,否则从来没有带过小孩的上官彦就不知道怎么折腾了。
虽说潞州远比不得长安那般繁华富庶,但由于李渊在太原统御有方、治理得力,倒是一处难得的民康物阜、稳定安详避难之所,大街上吆呼声、买卖声、弹唱声不绝于耳,车流、人流、马流川流不息,俨然就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没有一点战争的腥味。
上官彦把行囊挂在马背,自己各背绑和怀抱一小孩牵马走在潞州的大街上。突然,正前方传来一阵阵的呼喊声和鼓掌声,上百号人把个方丈之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上官彦凑前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衣衫褴褛、穿着单薄的汉子背插着双锏站在人圈内,寒冷的北风把他的脸颊和耳朵吹的微微泛红,脚后跟不远处有用两块青砖支起来的一大长形巨石。那大汉抱拳向周围人说道,“潞州的父老乡亲,我是山东齐郡人氏齐富,是来潞州投亲的,不想亲人早已远迁他地,苦寻无果,现因盘缠用尽,囊无一物,只得卖艺求生,还请各位垂怜,稍后还请捧个钱场,我齐富感激不尽。”说完就马上取出插在肩后的双锏“呼呼地”轮动舞了起来,这双锏在他手里就像两条金龙护体,黄蟒缠腰,飘飘乎如密雪空旋,凛凛然似寒涛风卷,单劈如泰山压顶,双呈似双雷奔电,一阵狂舞之后,那齐富腾空一声大喊,翻滚一圈从空一锏劈下来,生生地把那个巨石砸成了两段。在场所有人无不惊骇拍手叫好。
那叫齐富的汉子这时已经额头沁汗,还不忘微笑着频频举手作揖,接着又从旁边取出弓箭,气定神闲地拈弓搭箭,向天一瞄,须臾之间向天“嗖”地一声把箭放了出去,好久,一只大雁从天而降僵硬地落在人群里,众人围拢向前一看,那只大雁已经被箭穿喉而死,接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啧啧叫好声。上官彦绝对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神人,弯弓射大雕只是在小说和影视剧中见过,以前关云长在成名之前也是混迹于市井之间,如果让这等英雄人物沦落街头卖艺真是可惜和遗憾,自己何不主动结识于他。
那齐富见大伙高兴更是欣喜万分,拿起碗向四周讨赏,而这群人本来只是看热闹的,一看到要钱时早已一哄而散。齐富的笑容立刻尴尬地僵硬在脸上,满腔无奈地摇头感叹着这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但隐约发现还有一个人影正远远地看着他,但并没有去理会,只是弯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壮士留步,虎落平阳困猛兽,谁识白身是英雄。看来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还真是不假。”上官彦上前说道。
“这位看官,我草民一介,微末之流,说不上什么英雄好汉,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无法左右。”齐富淡淡地说。
“这金锏劈巨石、弯弓射飞雁的本领,想不到除了秦琼秦叔宝之外,还有第二个好汉。”上官彦记得隋唐英雄传里秦叔宝是舞双锏的。
“哦,是嘛,莫非你认识这位叫秦叔宝?”齐富很惊讶马上又很沮丧地看着对方。
“哎,秦叔宝威名远扬,谁人不知,只可惜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实为憾事。不过,今日得遇壮士,也算是一种荣幸。壮士若不嫌弃,小弟我愿薄资相送,以表钦佩之心。”上官彦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准备送与那齐富。
“这位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我都是铮铮男儿,岂不闻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再说你我素昧平生,我又岂肯冒昧受此馈赠。”齐富大气凛然地回绝了上官彦的好意。
“四海之内皆兄弟,你刚才说素昧平生,我们在此相识,即是有缘啊,受之也无不妥。若有他念,就权当我暂借于你,他日你再还我也罢。”
“这。。这。。既如此,那齐富就多谢恩公了,你就是那淮阴的漂母,哀王孙而进食,今日之恩我齐富当涌泉相报,但不知恩公大名?”齐富看着上官彦一脸诚恳,觉得再不收下反倒有点矫情了,于是上前接了银两。
“我乃江州人士,上官彦便是,眼下已是日中十分,天气酷寒,不如找个客店酒家一叙,不知尊意如何?“
“甚合我意,不如就去我住的那个店家吧。”
“好,走吧,请带路”
上官彦带着两个小孩跟在齐富后面走了一家客店门口,齐富帮上官彦拴马卸鞍后大步走进了店内。
“店家,今天给我捡好的上。”
“哟,爷,不是,我刮你脸,我这本小利薄,概不赊账,经不起你连续几天的白食。”这个店主貌似对齐富很有意见,一脸的鄙夷。
“今日少不得你店钱,前些日的一起与你,少啰嗦。”
“哟呵,住店不给钱,还长脾气了。”小二刚说完就看到齐富后面跟着一位衣着讲究的上官彦进来,马上又变脸了。“话说回来,我这本小利薄不假,但还是能体谅出门不易,还知道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的道理,爷,请跟我上楼来。”然后,满脸谄笑引着齐富和上官彦他们上楼去了。
“今日之事,全亏恩公了,否则这店家小二,就该让我卷铺走人了,来我敬恩公一杯”齐富刚落座就恭敬地举杯向上官彦敬酒了。
“人在江湖,不如意十之八九,谁没有个坎呢,齐兄弟,你就别恩公来恩公去的,显得生分了不少,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上官彦和齐富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恩公,上官兄弟说的是,不知上官兄从哪里来?”齐富刚喊恩公就马上改口了。
“我从长安而来,时事日艰,江河日下啊。”上官彦抿着酒叹息道。
“是啊,天下方乱,战事频仍,百姓苦不堪言啊。”齐富一说完,店家很快就把菜给上齐了。
“真道是个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上官叔叔,我饿了。”
“叔叔,我也好饿。”两个小孩因跟着上官彦风餐露宿的赶路,也确实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餐饱饭,比两月前着实瘦了不少,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满桌子的菜自然熬不过肚子就喊着叫饿。上官彦给两小孩各夹了个鸡腿,姐弟俩捧着个鸡腿吃的津津有味。
“对了,上官兄既出远门,为何带着两个小孩出来啊。”秦叔宝这时才把注意力从上官彦身上转移到两个小孩身上。
“哎,说来话长,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受仇家追杀,才托付于我,想想我也是四海漂泊,可怜连累这两孩子受苦,心里有愧啊。”说完,上官彦又把他和张若昀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齐富,当然隐去了张若昀的身份和与杨玄感起事那一段。
“上官兄,真是仁义之人,难得你坦白相告,相比你的旷达豁亮,倒显的我小肚鸡肠,其实我就是山东秦琼秦叔宝。”齐富满脸通红站起来后又向上官彦单腿曲弯向上官彦施了个礼。
“啊,你就是秦琼秦叔宝,就是那个人称“小孟尝”的历城巡捕?快快起身!”上官彦兴奋的有点不相信这是事实了,中国历史里家喻户晓的英雄就在自己面前,他感觉这来得太突然了。
“就是在下,承蒙各路好汉看重,浪的“小孟尝”这一虚名,因公干至此,错过同僚之约,现囊橐已尽,店家催店钱催的厉害,无奈才得街头卖艺想换些银两,不想遇到上官兄弟你,想想自己如此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紧,无颜以对,所以才胡诌了名字,还请兄弟海涵。”
“无甚打紧,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古贵人多有难,叔宝兄是将星再世,护主保驾的肱股之才,磨难愈多,造化愈大。”上官彦在小说里对秦叔宝这个人物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上官兄,你开玩笑了,我一微末小吏,谈得什么将星再世,肱股之才,苟全而已。”秦叔宝以为上官彦那他开心,脸色不愠。
“刚才叔宝兄不说我就是淮阴漂母嘛,你就是当代的淮阴侯韩信啊,只是你未遇自己的明主,其实,你的沛公就在这太原城内,听我一言,保准没错。”上官彦不希望秦叔宝颠沛流离,以后还浪迹瓦岗,想让他直接找李渊和李世民。
“哈哈,你说的是唐公李渊吧,我与他颇有缘分,当年我途径楂树岗,曾施救于他。只是我今日若投靠与他,那天下人岂不耻笑我秦琼是为个人前途才救他的。呵呵,这个念想不作也罢。”秦叔宝边摇头边夹菜。
“叔宝兄真丈夫也,佩服,佩服,安天下者,琼也,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倒希望这大治早点到来,来,我敬叔宝兄一杯。”
“哼,大治是来不会有了,这大难才刚刚开始。”秦叔宝叹息和对方碰了一杯。
“叔宝兄指的大难是?”上官彦疑惑的看着秦叔宝。
“你还不知道呢,在十天前,有人向朝廷举报杨玄感图谋造反,杨玄感剿杀了与他结盟的陈朝余党以示清白,两万多条人命顷刻间见就灰飞烟灭了,很多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幼童,怎一个惨字了得,但到现在,朝廷对杨玄感还是半信半疑呢。”
“啊,,,这消息可是真的?”上官彦顿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要不是靠着桌子,估计就应声倒地了,这个消息就是晴天霹雳,他虽有所预感,但没想到说来就来,一时接受不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张若昀的安危。
“我是官身,江湖朋友也不少,这点消息岂会有假。”秦叔宝不知上官彦的心事,只是一个劲的劝酒,上官彦已经六神无主,也只是频频举杯喝酒应对。
“叔宝兄,既然长安城附近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担心我朋友在兵荒中会有不测,想赶回去看看,叔宝兄朋友遍天下,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找个可靠之人,暂时帮我照应一下这两孩子。”
“这个,这个嘛,有是有,只是。。。”秦叔宝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吃饭吃的那么香,脸上露出难色。
“是嘛,叔宝兄,快快说来,到底是哪?”上官彦心里急得不行了。
“离这潞州城百里开外,有个永德寺,我与那主持空见大师颇有私交,问题应该不大,只是这菩提方外之地,暮鼓晨钟,青灯黄卷,素食清欲的会有点委屈你朋友的公子和千金了。”
“嗨,叔宝兄,这光景,能有个饱餐安宿之地已属不易,那还能奢望锦衣玉食呢,还望叔宝兄从中引荐,兄弟我感激不尽。”上官彦想,在这兵荒马乱,人心难测的时代,还有那个地方能比寺庙还保险呢。
“既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再说你助我在先,你有要事,我又岂会袖手旁观,此地而往约莫半天光景,上官兄既是急事,我们还是即刻动身为好。”
“如此最好。”
就这样,他们一行四人两匹快马疾速而行,在日落之前已经赶到了永德寺。这个永德寺不是很大但却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刹,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晚霞之中,只不过萧瑟的秋风给安静的庙落平添了几分凄凉。秦叔宝正在大殿内欣赏着殿外的景色,上官彦却是坐立不安的走着绕圈,而男孩倒是对榻上的木鱼玩的个不亦乐乎。
“秦施主来了,老衲有礼了,阿弥陀佛。”一个年近古稀、须发皓白、穿明黄僧袍的和尚手执信香从殿外走了进来。
“大师有礼了,秦琼又来冒昧打扰了。”秦叔宝又侧身对上官彦说,“上官兄,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空见大师,空闻大师不仅精通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诸子百家、韬略帷幄、万宗佛法,而且仁济天下,德布四海。大师,这是我朋友上官兄弟上官彦。”
“晚生上官彦见过大师,冒昧打搅,深感惶恐。”上官彦也学空闻大师竖起右掌参礼。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礼,你们还是来老衲禅房一叙吧。”空见大师正准备引着他们回自己禅房,但看到那小孩怀里还抱着个木鱼于是哈哈一笑,“此子与我佛祖缘分不浅啊。”上官彦和秦叔宝只当是一句客套话,就牵着两个小孩跟随空见大师走进了他的禅房。待小沙弥敬献过茗茶之后,秦叔宝就把上官彦的事情跟空见大师一一相告。
空见大师哈哈一笑,“上官施主忠人之事,有情有义,老衲佩服,出家人慈悲为怀,又怎会不应承呢,菩提有慧根,明镜是净台,我看这两孩子面相非一般贵人可比啊,将来肯定有大功于我释迦。莫说是三五月,在这呆个三年五载也无妨。”
上官彦见空见大师如此爽快答应了,心里是十分高兴,“大师厚德,晚生没齿难忘,晚生助银三百两,以资庙堂修葺,再整山门,光大伽蓝。”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空见大师看上官彦如此大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很。当晚,一行四人都在永德寺用斋过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上官彦也不顾两小孩愿不愿意留下,就起身辞别了空见大师和秦叔宝,快马加鞭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