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大家好，我叫温暖……”
看着讲台上自我介绍的女生，尹拉拉不禁想起了那天何冰离开时的情景。
人来人往的机场，少年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分外显眼，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女生微微扬起了唇角。
“拉拉，我还会再回来的，又不是永别，没有必要这么凄凉。”
轻轻地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他又说：“以后就不要给我打越洋电话了，我已经答应要和那个女生一起去留学，免得让她误会。有什么事，发邮件通知我就好。”
“那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怎么办？”
他苦笑：“我和她注定是飞鱼和候鸟，永远也走不到一起。以后你一定要和她做好朋友，替我好好照顾她，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最后他说。
“你一定要好好的。”
尹拉拉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人海尽头，依旧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她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招了招手，轻轻的说。
“好。”
因为何冰和离歌相继离开，所以温暖被老师安排到了离歌原本的位置，成为了尹拉拉的前桌。同时，李威也因为成绩突飞猛进而被老师仁慈的从偏僻的角落调到了何冰原来的位置。
看着自己后面长相清秀的女生，尹拉拉略微在自己心里思忖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你好，我是尹拉拉，很高兴可以和你交个朋友。”
这一下，林潇和李威全被吓住了。尹拉拉竟然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主动，世界玄幻了么？
温暖看着尹拉拉的笑容，拼命压抑着心里的开心，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很平静。
“很高兴和你认识。”
事情的发展超乎想象的顺利，放下设防的尹拉拉很快就和温暖成为了死党。与此同时，李威也和这位新同桌结下了不解之（孽）缘，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平时拌嘴基本上就是家常便饭。尹拉拉和林潇每天坐在她们俩后面，没事儿就听两个人在那说双人相声，倒也十分有趣。
林潇记得，李威初中时说过最经典的话是对一个复习生说的。当时他们刚刚代表所有团员去会议室开完会回来，那位复习生不知道为什么和李威吵了起来。然后整个教室都回荡着李威的怒吼。
“靠，老子念了三年初中好歹混了个共青团员，**你上了四年初中到现在还是个少先队员，你凭什么说老子！”
从此之后，那个少先队员见了李威就绕道走。直到毕业，再也没和李威说过一句话。
但显然，温暖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和李威大战三百回合后依然屹立不倒。
“李威，外面又有初中的小女生找你。”门口某同学回头大喊。
温暖：“花心大萝卜。”
李威：“拜托，这证明我有魅力好不好，不然人家也不可能主动找我呀。”
温暖：“人家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看你就是一坨插了
朵鲜花的牛粪。”
李威：“……”
见过该名副其实的恐龙MM后。
温暖：“哎，李威，原来我错怪你了，你不是牛粪，你是插在上面的鲜花。”
李威：“……”
温暖：“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多的牛粪，你一朵花是怎么插上去……对了，你是横躺在上面的吧。”
李威：ToT
尹拉拉和林潇每天就这样乐此不疲的欣赏着类似的段子，而温暖和李威每天也乐此不疲的表演着。
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了期末考试。为了应付这一个死伤无数、让无数学子魂归故里、魂飞魄散……的考试。学生们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恨不得把一分钟掰开当两分钟用，就是为了寒假钱不至于“披麻戴孝”地祭奠不幸阵亡的学科。
温暖刚刚转过来，期末考试是她第一次在新班级的考试。为了这重要的第一次，她每天在教室、餐厅、家疲于奔命。尹拉拉和她每天几乎形影不离，不过很明显的，一个火急火燎，一个轻松自若。
但最让温暖崩溃的并不是尹拉拉完全不把期末考试当成一回事儿的态度，而是有一天在餐厅吃饭时，尹拉拉看见她和一老师打招呼后好奇的问她。
“你认识啊？”
温暖下意识的点头，在尹拉拉又一句“我也觉得挺眼熟的，她是谁啊？”之后才反应过来。
刚刚那个人，是语文老师啊！
难以置信的看着尹拉拉，温暖一字一句的吐出了四个字。
“语、文、老、师。”
“怪不得我觉得她眼熟呢。”尹拉拉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喝豆浆。
温暖愣楞的看着她，已经忘了自己手上那个吃了一半的包子，她被吓到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不意外的林潇代替何冰戴上了“全校第一”的光环，尹拉拉紧跟其后，全校第二。接着就是大家盼望已久的寒假。
“啊，总算考完了。”李威舒服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脸满足的笑容。
“对啊，终于不用每天和你见面了。”温暖丝毫没有忘记要打击李威。
“真不容易啊，你居然和本少爷想的一样。”李威暗讽。
“以你的智商，要和我想的一样确实不太容易。”温暖明击。
“……”
尹拉拉和林潇走在他们两个后面无奈的摇头叹气。
走出校门时，尹拉拉无意间看到了一个黑色人影，她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林潇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她飞速离去的背影。
尹拉拉看着那个背影里自己越来越近，心里也越加紧张那个起来。她知道那一定是他，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因为太过于专注地盯着那个人影，她根本没有注意路面状况。接着“啪”的一声就被路旁的石头绊了一下，狠狠地摔在地上。
抬起头，那个黑色人影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膝盖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尹拉拉看着陌生的人群，一遍又一遍，再也没找到那个熟悉身影。
不见了。
她失望的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拐一拐的转身离开。
在她背后一个小超市门口，身穿黑衣的少年安静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的黑色外套衬着他的皮肤愈加苍白，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他就像一个重返人间的魂灵，来看自己最重要的人最后一眼，然后默默消失。
他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拼命的克制住了跑上去扶住她的冲动。过了很久，直到女生完全离开了他的视野，他才拿出了手机。
林潇他们几个在校门口附近不断寻找着，但就是看不到尹拉拉的身影，打他的手机也没人接。在三个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温暖的手机响起的短信提示音。
她在建设路东边，另外，她的腿受伤了，帮我照顾她。
发件人是何冰。
林潇他们找到尹拉拉时，她正一拐一拐的在路边缓慢行走着，同时不断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黑色人影。
她不相信，他真的会丢下她离开。
“尹拉拉。”
林潇跑过去扶住了她。
“你受伤了，先去处理伤口。”
她没有理他，继续在人群中搜索着那抹背影。
“拉拉，不要任性。”
她回头，温暖握着她的手臂，目光坚定的看着她。那么熟悉的称谓和语气，她看着这个女生，差一点就以为她是何冰，她顺从的点了点头。
“好。”
寒假很快就到了，大家全部暂时告别了校园生活。
尹拉拉回头看了看自己无比熟悉的这个城市，低头叹了口气，走进了登机口。
与此同时，温暖也坐上了开往茂城市第一医院的公交车。
“对不起，本来应该让司机去接你的，不过我担心拉拉看见，所以……”
“没事的，我坐公交车过来也是一样的。”
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温暖看着病床上身穿淡色条纹病服的男生笑了笑。
“她……走了吗？”
“恩。”点了点头，她坐到了病房的白色布艺沙发上。“这次，你能呆多久？”
“大概一个月左右。”
“何冰。”
“恩？”
“为什么？”
“……？”
“为什么，你会选择我？”
“因为，你是真的对她好……并且，你是女生。”
“……？”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
略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用食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如果让男生代替我照顾她的话，我会吃醋。”
看着这个平日里在学校高傲冷漠的少年此刻的表情，温暖不禁有些走神。她从来都没想过，他也会有如此羞涩的表情，更没想到，骄傲如神祇的他会求自己在以后替代替他照顾尹拉拉。
他和她，一直都是茂城一中的神话，可望而不可即。
现在，她却离他们两个这么近，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速写本翻了翻，温暖发现里面每一幅画都配有一段文字，和上面的画搭配得刚刚好，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不能把握，怎么办？
佛曰：留世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佛说：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菩提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问佛∶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
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
多数带著这种残缺度过一生，
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拥有它的资格。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放不下。
……
是仓央嘉措的诗。
温暖抬起头扬了扬手里的本子，“你很喜欢仓央嘉措？”
何冰点点头，“我也是住院之后才开始看他的诗的，不过我觉得他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
“人生应该只有七苦——生、老、病、死、别离、怨长久、放不下。”
“你为什么把‘爱’去掉？”
何冰反问她，“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看着温暖没有说话，他又接着说。
“温暖，人们总是说爱上了某某某，愿意为他/她去死，或者做任何十分极端的事，但这不是真正的爱。”
“那你说，什么是爱？”
“其实，我也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实际上，这世界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才是爱。我们所认为的爱，太过狭隘。我想，真正的爱，应该是包含了世界万物的。一个人、一朵花、一块石头，任何事物都和这个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男生低着头像是认真思考般缓缓回答着。
“何冰，听你这么说，好像什么都可以爱，又好像什么都不能爱。那我们要怎么分辨爱与不爱呢？”她抬头看向他，一脸疑惑。
VIP病房内静悄悄的一片，阳光透过玻璃撒到了少年低垂的眼睑上，像两片闪着金光的墨色羽毛。良久，那两片羽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男生抬起头安静地看向她，呓语一般。
“我想，‘爱’应该就是‘放不下’吧。”
因为爱，所以放不下。
或者——
因为放不下，所以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