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关中帝陵结同盟佛门八宗汇因缘
一座秦岭分隔开了关中和巴蜀,而秦岭也滋养了两地,北有八水,南有汉江。长安豪侠有股王者之气而不张扬,而巴蜀多奇侠异士修仙问道之人。自唐末以来,文武之人多避祸入川蜀。这四个帮派都来自秦岭以南,穿越子午谷道和石门古道进入长安,在霸陵原上偶遇,因此厮杀,但闻听长安雄杜春风的名号,都觉得此事难脱干系,确实遇到极大的麻烦。
鬼教之鲁三刀道:“原来是杜宗主,失敬失敬!既然杜宗主在此,我们也甘拜下风,只是刚才有位朋友出言不逊,在下倒是要讨教几招!”那樊飞扬一听,哈哈一笑:“你却是什么鬼?也好让我捉个明白!”鲁三刀把鬼头刀一横:“鬼王门下第一侩子手,砍头鬼是也!”樊飞扬道:“好极,让你见识一下钟馗爷爷的厉害!”从旁边马背上拿下一个绳套,说道:“对付你,一条绳子就足够了!”那鲁三刀使出“鬼门三刀”的招式来,刀横空劈下,看似一刀,实则已经劈了三下,可见速度之快。樊飞扬用绳子挡住,卸了刀劲,反手便把绳套套在鲁三刀脖子上,又使出一招擒拿手,将他背手反捉,问道:“有何话说?我还没使出我的捉鬼十三式呢!”鲁三刀吱唔着:“呃呃呃,果然厉害……”那几个帮派的人们见号称川中鬼门的一流高手竟然被一招制服,不由大骇。那曹国泰道:“皇朝古都,果然卧虎藏龙,我们不是对手,请头领和宗主放我们过去,日后定当赔偿!”刘剑铭冷笑:“赔偿,如何赔偿?当今天下,可有信义?放了你们,日后如何寻找?”曹国泰道:“头领不肯放过我们么?若是我们几个帮派联合起来责难,头领怕也不是对手吧!”罗锦棉也道:“天下女社是一家,得罪了女社,头领怕也不得安生吧!”杜春风哈哈大笑:“杜某不怕威胁,刘头领是我生死朋友,此事情刘头领不肯罢休,老夫自然要助他一背之力,什么女社什么鬼教,你们放马过来吧!”彭大勇拄着拐杖,不卑不亢说道:“宗主不肯放过我们么?我们残帮自不能与各位势力相比,但人残志不短,若要为敌,我们以贱命相陪!血溅这黄土也在所不惜!”杜春风听罢,眼带笑意,说道:“彭帮主真是英雄,你们去参加那个丐帮大会,不知意欲何为?’彭大勇道:“争夺天下第一,彭某绝不敢想,只是听说丐帮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准备取投奔他们,给弟兄们混口饭吃!”
杜春风捋捋胡须,说道:“彭兄弟跟我一见如故,我虽不才,也有大寨数座,可安众位弟兄,如不嫌弃,杜某愿专为残帮设一寨,彭兄弟意下如何?”彭大勇道:“在听说杜宗主义薄云天,如能如此,我残帮之福气,彭某愿意在宗主麾下,效犬马之劳!”说完就拄着拐杖要弯腰施礼,他的身后众多残帮兄弟也都欢呼跳跃。杜春风道:“刘头领是汉陵的守护者,他的鹰都是宝贝,彭兄弟以后要带领弟兄们帮助守陵,大营我看就安扎在长安地平之处,先暂时住在江湖吧,那里条件好一些,有鱼有虾。”彭大勇道:“多谢宗主!”
刘剑铭道:“护陵,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也不为难各位,先放你们走,丐帮英雄大会我们也参加,等结束了再计较!”那边罗锦棉、曹国泰、鲁三刀等连声道谢。众人收拾停当,也不在打斗,陆续离去。那鲁三刀看着塬下的夕阳,向刘剑铭、樊飞扬都抱拳告别,嘴里叹道:“杜宗主出马,我们鬼教还参加什么英雄星大会啊,威风扫地啊……”刘剑铭吩咐手下去收拾鹰的尸体,损失了五只,他连连摇头叹气。杜春风让杜磊先带彭大勇的残帮去昆明池安歇。彭大勇说道:“我们残帮约有八万兄弟,以后都受宗主调遣!我立刻发信,让天下的高手兄弟都来长安汇合!”杜春风也吃了一惊:“这美的,这么多人啊,我可是发财了啊!哈哈……”他两日连续收复了关中胡人势力蓝胡子和遍及天下的残帮,心情很是舒畅。
已近黄昏,大道上,刘剑铭他们看见小兰和雪梅策马返回,身后有十乘软轿,轿夫都是白衣少年,气喘吁吁,显然是急速赶路而来。头轿下来一位白发老者,却很清奇俊秀,少年时也一定是美男子,手里拿着龙头拐杖,见到刘剑铭喊道:“铭儿,别来无恙乎?”刘剑铭赶紧过去掺扶,恭敬说道:“给大长老问安!”陆续从轿子里下来其他的长老,欢笑声一片,大家走进霸陵白鹿山庄。大长老是总负责,拥有一切大权。其他九位长老,分别代表了西汉帝陵中的九座,为“长·义·康·安·阳·茂·平·渭·延”,长字辈长老负责执法,“义康安阳”四位长老负责传功,“茂平渭延”四位长老负责护陵。十位长老又与杜春风施礼,一起落座。
五陵少年的十大长老、两大护法、四鹿使者、四君子圣女以及凤鸣堂姬重华、乾元门李利贞、蓝胡社蓝永才三方代表,杜春风、冯梦溪、杨文远等人按次序落座,刘剑铭仍坐首席,大长老陪坐。大长老开口说话:“夕阳晚风,老朽久不理江湖世事,只和那泾渭二渔隐每日荡舟河面,垂钓欢娱,铭儿管理帝陵事务井井有条,也不用老朽多操心。小兰姑娘带来文书,说要商议成立帮派之事,老朽以为也未尝不可,只是既然成帮,必然公开而卷入江湖,恐怕多生事端啊!”杜春风道:“姜太公八十尚且垂钓渭水,大长老还要年轻十几岁,宝刀未老啊!如果刘兄弟成立帮派,杜某自当全力协助,大长老可以放心。”大长老抚须道:“哈哈,老朽不敢跟圣贤并论!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情,为千秋大业计,老朽认为不宜公开,我们只为护陵,并不想跟江湖英雄相争。”其他长老也都说道:“对,不宜公开!”
刘剑铭道:“眼下天下纷乱,下午所见残帮、女社、鬼教和阴阳教都是应乱世而生,盛唐时期我们锦衣白马,流连于酒肆烟花地,日子过得何等逍遥。到我前三代,执掌五陵的前辈就有压力,如今之乱,胜过五胡乱华,如不改革图强,恐怕难以立足。”李利贞道:“对,各位长老也知道唐陵被盗之事吧!想起来痛心疾首!”大长老叹气道:“我听说铭儿前日去刺杀那温韬去了,此人该杀,只是公然与朝廷官员为敌,恐怕……”刘剑铭道:“大长老费心了,做人就应该光明正大,暗杀我所不齿的!温韬已经逃往洛阳了,他要是敢再踏进关中一步,必叫他血溅潼关外!”杨文远道:“好气概!刘兄弟何不等参加完丐帮大会,再做决断,也能吸取他人之经验!”杨文远笑道:“哈哈,那这个要杜老出马了,他的杜氏庄园的家丁都是乞丐装扮,深得丐帮真传啊!”杜春风道:“我那是简朴,丐帮什么样,我也没见过,我那江湖中三教九流人物都有,还真没叫花子,这次去招几个高手回来,就圆满了!”
大长老说道:“老朽虽然隐于渭河垂钓,但对天下大势也有留意。适才铭儿说的女社,目下在甘陇势力渐长,尤以敦煌地区为最,但是杀人放火,这伙女人真是强悍,跟契丹女子倒有一比!”杜春风道:“契丹女子生于漠北,勇猛彪悍不输男子,敦煌虽是黄沙千里之地,但佛法盛行,为何没有慈悲却生杀伐?”大长老道:“听说各地女社都挂武皇遗像,大有女皇帝再出之意,可叹,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周秦汉唐,不过是过往云烟……”刘剑铭道:“原来是给武皇还魂的,女人都志在天下,我们难道只守着这千年的黄土?”大长老脸色突变,一拍桌案:“放肆,竟敢出这等大逆不敬之言!”刘剑铭顿时不敢言语,眉头紧皱。
杨文远和冯梦溪看出刘剑铭受制于长老们,也不便插嘴。那杜春风却说道:“我虽不看书,但也听先生们讲起易道,说‘穷变通久’,日月交替,斗转星移,天地在变,人事在变,做事的法子也应该顺应而变,墨守陈规就落伍了啊!”大长老说:“那是皇帝们想的事情,我们只要守住祖宗基业即可,这才是规矩,张扬才是离经叛道!”刘剑铭也不想争辩,便说道:“此事也不议了,眼前各家护陵势力即已联合,也是一件喜事,等丐帮大会归来,我们要好好庆祝!秦陵守护者念及秦汉之仇,没有参加我们的联盟,但如果秦陵有事,大家也需鼎力帮忙!”杜春风呵呵一笑:“小刘年轻有为,我意在推崇他的江湖地位,长老们保守,我就不再多说。刚才小刘说的秦陵守护者,杜某倒是了解一二。”刘剑铭道:“多谢杜老栽培,杜老是武林前辈,秦陵之事愿闻其详。”杜春风道:“秦国历代国君陵墓分布较散,从关陇到凤翔乃至长安都有遗迹,守护者不详。在长安附近的三座,城东的庄襄王陵和城南的秦二世陵由春禾会负责,据说都是些女子。骊山的秦陵由秋奉集负责,都是些精壮男丁。”杨文远听了,不禁赞叹道:“春秋各取一半为‘秦’,这‘春禾’‘秋奉’两词也都暗含‘秦’字。太阳为春,流水为泰,禾苗为秦,天地人的法则乎?如当今有秦始皇这样的雄才,我倒愿意追随而率虎狼之师扫平寰宇!”李利贞道:“秦皇残暴,开国圣君还要首推我太宗,少年起事而荡平天下,前无古人也恐后无来者!”姬重华道:“不然,秦亡并非残暴一因,自安史之乱后天下残暴者多矣,坐享数十年富贵的大有人在。秦亡根本在于改变了祖制,乃是我朝周公礼制崩塌,舍分封而设郡县,变化太大,因此速亡……”刘剑铭道:“此话有理,汉初又行分封才酿成七国之乱,历史总是在反反复复!”杨文远道:“那王莽改制,也是不得潮流?”大长老发话道:“王莽逆贼,假仁假义的小人,其能跟豪杰并论!”冯梦溪就不言语,却也说道:“呵呵,我看王莽之才,汉朝最起码有一半皇帝都赶不上吧!”那杜春风哈哈一笑:“哈哈哈,一言以蔽之,胜者王侯败者贼!哪有永恒的王朝,哪有永恒的家业!”
且说香积寺哪里,麻衣僧发出请帖,邀关中各寺院主持人前来赴会,同时进行法会。陆续有僧众和信徒前来加入法会,最先到的就是蓝田悟真寺的明兴法师,和附近的女寺清凉寺慧果师太,牛头禅寺的五牛法师等。
佛教自东汉永平十年(公元67年)传入长安,在这片沃土上扎根已有近千年历史。有大小佛寺几百余所,僧尼约万人。佛门八大宗派中,有六个宗派的祖庭在长安,分别为三论宗草堂寺、法相宗大慈恩寺、密宗大兴善寺、华严宗华严寺、律宗净业寺、净土宗香积寺。而京畿之地的扶风法门寺,因供奉有释迦牟尼佛真身舍利,属于唐密一门,不在开宗立派之列,但佛门地位崇高。
其他各大小寺院也都有僧众前来,如周至的仙游寺,传说秦穆公之女弄玉与萧史,即在这里用箫声引来祥龙瑞凤,结伴成仙而去,又白居易的《长恨歌》也是在此创作完成。其主持亦善吹箫,人称引凤大法师。唐代皇家寺院罔极寺,是养孔雀的寺院,主持骑乘孔雀而来,人称小孔雀明王。斗门的石佛寺,本身供奉的就是孔雀明王,主持人称石孔雀法师。另外还有南山紫阁峪大圆寺,南山紫竹林寺,涌泉寺,菩提寺,兴国寺,平等寺,宝庆寺,木塔寺,道安寺,感业禅寺等主持前来。
香积寺的大殿,熏香缭绕,钟鼓齐鸣。麻衣僧坐在中央,其他主持僧众不分辈分和资历两旁列坐,座椅一直排到门外,后面亦站满,气氛凝重。
麻衣说道:“生逢乱世,我佛门亦不得清净。长安是佛门大宗,列为都是有名望的高僧大德。我只是一江湖游僧,所以我来主持佛门集会,在法理上有所僭越。事出紧急,我就当仁不让,就有我这个外来人做这个主吧。”兴教寺方丈一掐佛珠,说道:“阿弥陀佛,麻衣乃世外高人,当世无双,何来僭越。”然后扭头看香积寺方丈,说道“前日贵寺发生惨案,我佛门中人亦感心惊心痛,虽佛法亦不能解除也。”大慈恩寺方丈道:“军阀割据,民不聊生,想不到那些豺狼何其贪厌,竟然要夺我佛门的舍利,真是罪过啊!”
麻衣道:“为今之计,只有各位当家的舍爱,暂时拿出供奉在寺院里的舍利,择以安全的地方存放起来,等到天下太平之时,再取出供奉,才可保万全。”“有理有理”众僧一片嗡应。华严寺的方丈已年迈,颤颤巍巍地说道:“敢问麻衣尊人,天下何时方能太平啊?咳咳咳……”麻衣一捋胡须,说道:“我只善于观人,据道门仙人吕洞宾、蓝采和讲,这是一个即将大动荡的时期,军阀割据的局面,还要维持五六十年,才有文曲星君一扫宇内,方能大安。”“原来如此啊,吕洞宾那是得道的神仙,所言定非不虚,看来三教九流,将有苦日子喽……”又是一片叹息之声。
麻衣道:“各位倒不必伤感,所谓汇小溪而成江河,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度过难关。各方舍利子,分散于四方,若汇聚一处,倒可为下一轮回的佛门兴盛埋下种子。”水陆庵的明兴法师,也略懂天象,喃喃自语道:“只怕是儒门大兴,佛门衰弱了啊……”麻衣微微一笑:“阿赖耶识,种子不灭,弥勒转世已在人间。三教互补,一时之盛衰不必在意,花有荣枯,亦留人世芳香。”
此时,倒有一僧径直走进大殿正中,哒哒地打起火镰,然后举起右手,那手指上已经缠好蘸着香油的火棉,很快就点燃了,举起手臂,虽然看得出疼痛,但脸上表情依然如故。正是那日香积寺割耳之僧。那僧说道:“芳香虽好,但这肌肤燃烧的滋味岂不更显示我佛之法旨,我要让佛门之火熊熊燃起,光照世人。”众僧大骇,很多僧众只听闻川中柳本尊门下有自残形体之说,想不到今日亲眼得见。但也无人上前阻止,只看着那僧越来越痛苦,忍不住发出的啊呀之声在寂静的大殿显得格外刺耳。
麻衣一拍桌案,叫道:“好,好一个佛门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