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寺中的生活也一如往常,只是我却一直心神不定,总是担心不知哪一天晚上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就连每日的抚琴都回不自觉地弹错调子,让其他人都有些不解。
“夫人,棠欣这几日见您总是精神恍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棠欣给我泡了一杯茶,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会没事。”
这一次我估计错了自己的身体,因为就在水灵儿来告诉我江南传书我在金陵的父母都已经过世时,我再也撑不住倒了下来。
母亲本就体弱,想不到因为父亲的亡故伤心过度,不到一月便也随了父亲而去。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早就把金陵的父母当成亲生父母看待,而他们更是对我疼爱有佳,看来他们的恩情我此生是无法相报了。
“姐姐,父母年老病重我不仅不能服侍左右,还要他们和大哥天天为我的安危而担心,我是不是枉为人女了?”我眼神凄迷的问身边的水灵儿。
“妹妹,你病得这么厉害就不要想这么多了,老人家一定会谅解你无法回去看他们的苦衷,而且冯升前月找人带给他们消息,说是你安全无忧,我向他们也是放心而去的。所以你一定不能让他们九泉之下还要为你担心,要快快的好起来!”水灵儿温言相劝。
虽说这次只是普通的受寒,而且还有棠欣和水灵儿的悉心照料,我的病却缠绵反复了前后快有一月。每日呆在房中不能出门,让我都快忘记阳光是什么样的了。所幸这段时间他再也没有来天清寺,我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一些。
高烧已退数日,可是依然感觉浑身无力,今日看外面天气很好,便叫棠欣扶我出去走走。
“夫人,您还未全好,怎可出去吹冷风?”棠欣还要阻止。
“棠欣,你不知道,我现在正需要到外面活动活动,吹吹风,晒晒太阳,才会好得快。”
“棠欣总是说不过夫人您,那我们就出去一小会儿。”她边说边给我加了厚厚的棉衣在身上,虽说只有十六岁,却心细如尘,这也是我一直喜欢她的地方。
新近入冬,其实天气并不是很冷,阳光照在身上,暖意洋洋。院中,郭山和宗训正在练剑,两人练得入神,并没有发觉多了两人。我和棠欣也不去打扰他们,只站在远处静静地观看。
宗训的剑术又有长进,看来不出三五年,郭山也会不是他的对手。看着他一身白衣舞动长剑,竟然让我有种错觉,仿佛是看到了当日年轻的荣。是的,宗训越长越象他了。
不经意间回头,瞥见了身后的棠欣,她的眼中闪着光彩,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剑的郭山,我记起小丫头的心事,十六岁,青春年华,却每日在天清寺里度过,实在是委屈了她,看来就算再难开口,我也要找个机会问问郭山,如果能够因此撮合他们的一段姻缘也是好事,如果郭山真的对她无意,我也应该托水灵儿帮她找个合适的人。
有了这个想法,我特意观察了郭山,但见他对棠欣始终若即若离,不讨厌,也没有表现出喜欢,真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最后只好当面问他了。
“郭山,你跟我进屋,我有事想问。”见他正在准备着过冬的炭火,又恰好没有其他人在身边,我便抽空跟他说道。
“是,夫人,我洗下手便过来。”
我回到屋中,过了片刻便听到了他的敲门声。
“进来吧。”
“夫人,您找郭山何事?”他低着头说道。
“坐下说话。”我指了指桌旁的椅子,不知怎的他每次与我说话都是垂手而立,极其恭敬,就算是出了宫,改称了夫人,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这让我总觉得别扭,因此这一次干脆让他坐下说话。
他虽然依言坐下,可是依旧不敢抬头看我,两只手在不停的交互揉搓着,似乎很无措。
“郭山,你今年多大了?”
他没有料到我会问他的年龄,顿了顿才答道:“回夫人,郭山今年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比我还大着两岁,你看宗训都已经八岁多了,你为何一直都未成家?”
他又是一惊,显然我今天的问话都太私人了,要不是因为棠欣我也决计是问不出这话的,万一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一问岂不是刚好碰了人家的痛处。
“回夫人,郭山曾立誓终身不娶,现在更是一心只想好好保护夫人和公子!”
“终身不娶,这又是为何,难道你不想有家人吗?”我从来都不知道郭山为什么会立这样的誓言。
“请恕郭山不能说出其中缘由,至于家人,郭山早就有了家人,夫人您不是说过在天清寺我们都是一家人吗?”
他的反问让我无言以对,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与他人道的事情,我也不是喜欢寻根问底的人,而他早已把我和宗训都看作他的家人,一心只想维护我们母子的安全,又不能不让我感动。我知道若我一定要出面为他安排,以他的个性最后还是会接受,可是这样要他自毁誓言换来的结局又岂会圆满?
算了,我也不想强人所难,姻缘本就是天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我与荣相隔千年都可以来相识相爱,如果他真得与棠欣有缘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的,倘若无缘又何必强求?只是棠欣知道了怕是要伤心一阵了。
“夫人还有什么事吗?”郭山的询问让我思绪收回。
“没什么事了,我只是与你随便聊聊,出去忙你的吧。”
他起身出开门,脚步停了一下,然后便走开了,我这才发现此时站在门口的正是棠欣,脸上还隐隐的又泪痕。
“棠欣!”我叫了一声,她便进了来,手中拿的是一个暖手炉。
“娘娘,我见这两日天冷,特意跟主持师傅摇了这个手炉给您。”她说着讲手炉递到我的手上。
我没有接那手炉,而是起身来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棠欣,刚才我和郭山的话你都听见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夫人,棠欣不是有意偷听的。”她着急的澄清。
“我知道。”我用手托起她的脸,“这么甜美的一张脸,有了泪痕就不好看了,棠欣,我希望你可以天天快乐,真的。”
“夫人的心意棠欣都知道,您不必为我担心,棠欣很快就会没事的。”
“那就好,你也不小了,等过些天我让冯夫人帮你物色个好人家,你看好不好?”我小心试探。
“夫人,棠欣亦决定此生不嫁,就一直陪在您和公子身边。”她忽然间变得有些毅然决然。
一个是终身不娶,一个是此生不嫁,这又是何必,这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