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以气养气
雨夜本就行路难，张良还要顾及我这个病患，估计对他的体力和心力都是一大考验。
天放亮时在一片松林里短暂休息，韩如意带着刘成汝去勘察周围地形，张良和衣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闭目养神，我自然还被他揽在怀里。
我睁开眼，就看到张良往日里儒雅的面孔难掩倦色，下颚上还蹭了一道污痕，鬓角的发丝沾了水贴在脸上，健康的肤色也透出异样的青白，整张脸掩在兜帽下疲惫消沉，而我则想起初次见他时那英气勃发宴宴谈笑的样子。
给他撩了撩头发，手指顺势抹了抹那污痕，可惜没弄干净，却碰到他下巴上冒出头的胡渣，硬硬的有点扎手，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男女果然有别。
“可有看够？可要再摸上一摸？”张良含笑的声音响起，没睁开眼却能看到他含了笑意的嘴角。
“我有个问题想问先生？”我看着他的睡容。
“知无不尽。”只动了动嘴。
“张良先生喜欢男人？”我问，为了增加可信度你还晃了晃屁股下坐着的某先生的大腿。
“嗯？”张良缓缓睁开眼，眯了眯恢复了几丝清明，却难得迷糊的疑问道:“何出此言？”
我用调侃的语气道:“张良先生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指了指他被我折腾得凌乱的衣衫。
张良眯眼不眨一下，坦荡荡道:“此言差矣，张良自小就订下一门亲事，对方是位知书达理的闺秀，子房心中甚喜，可惜国破时走散，吾心甚感愧疚，故寻找至今，不敢怠慢。”
这听上去倒像真的，历史上张良的确是有两个孩子存世。
“这么说来先生却是把我当后辈，才如此用心照顾的？”
“换了别人定能把你照顾得更好！”
可是换了别人，你还会这样照顾吗？
我没在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先生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如此疲累吗？”刘成汝这样的软脚虾尚能走动，张良这样的宗师级人物却累惨了！
“愿闻其详。”虽如是说可声音里并没有太多的好奇。
我平静的陈述道:“因为我吸收了你身上的阳气，先生知道什么是阳气吧？身体的生机和精力都是由气主导，男属阳女属阴。”
“我也不是生病，只是身体阳气不足被阴气所侵才遍体生寒，在客栈的那两日，先生知道我为什么足不出户吗？因为我怕我万一没忍住，抢了谁的气，也活该他们倒霉了。”当然，这种情况的发生机率几乎为零。
“可是先生你怎么就撞上来了呢？不会是莲城承诺了先生什么吧？那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先生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良久之后，张良才开口道：“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似休息够了坐直了身子，刚好和坐在他腿上的我对视。
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血丝，而眼前之人也当真是奇特的思维方式，让人理解不了，我都这样说了他竟然还如此心平气和，不动丝毫怒气，是我的表达有问题吗？
我们不是同一种生物吧？不科学啊！
没想到我纠结的表情取悦了他，张良竟哈哈大笑起来，可惜气息短弱，很没风度的笑呛了，咳了两声后憋得满脸通红。
看吧，报应来得就是这么快！
于是我笑了，郁结也散了。起身给他拍背顺气，安慰道:“先生悠着点，您也是有年纪的人了！”
“我竟不知道我已这么大把年纪了！”张良止了咳，奇异的看着我。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难不成先生还是两三岁的孩子啊？”
张良轻笑，目光却望向远方，道:“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你这是怀念时光呢还是怀念人呢？岁月是把******，刀刀催人老啊！
“先生莫伤感，这是给先生的丹药，补气养身说不定还能增加功力，先生快服用了吧？”我把碧玉丹递到他跟前。
张良目光没在丹药上停留，不甚在意答了句:“公子留着给自己用吧，子房并无大碍，不日就能恢复。”
合着这位是把我之前的话当笑话听了！若不是我尚有神智，而他功力够深厚，还真不知这会是什么情形了！
我想我当时也是魔怔了，竟伸手抓了他的下颚，捏着他的两腮就要用强，只是他的牙齿死咬着让我没法继续。
看着张良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故意挑衅道:“先生难道想要我用嘴巴喂你？”我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唇角。
好吧我得承认我在趁人之威，小朋友们千万不要模仿！可是能调戏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谋圣大人，着实让人豪情满怀！
我的话果然有刺激人神经的作用，张良的视线不由落在我也没什么血色的唇上，虽目光无惧却无声地松了牙关。
“先生果然是俊杰！”识实务！我伸手把他腰间的水袋拽下，拔了木塞递到他唇边，止住了他欲动的双手，道“先生还是喝些温水才能好。”
张良似想到我能随意改变水的温度，了然后从容的浅饮两口咽下了丹药。
见他没有多饮的意思我就收了水袋起身，其实我有些无措，侧了身子低着头道：“打座将药力吸收后，先生会感觉好上一些。”
点了点头，张良缓慢地收回疆硬的双腿开始运功打座。
我看他那虽笨拙却不显落魄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我怕我无意间的举动会影响到他原本的历史轨迹，甚至损了寿元。心里也懊恼，我对自己的自控能力很有信心，可是就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吸了张良那么多的阳气，难不成因为他的阳气比普通人纯粹许多……
强行逆转自身的阴阳，除了身体上的反噬我虽然不清楚还有什么害处，但肯定是伤到了我的本命根源，我可以不在乎我自己的命，可是却没有承担改变历史的能力。天道最是无常，小把戏它只是没看在眼中。
好不容易从咸阳城里逃了出来，如果因为招惹了张良而被天道记住，那这天地之间算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小雨还在下，落在我已恢复知觉的脸上，有些凉有些痒。我觉得我的前途就跟这天气一样，晦暗不明。
你看，跟这些大人物接触就是得冒大风险！
我在一边伤春悲秋，韩如意和刘成汝在另一边说悄悄话，顺手再跟马喂两要草，拿眼角偷偷打量我和张良，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一刻钟后张良收了功，起身时却仍是扶了树杆。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坏了，张良这样隐忍的书生脾性，心里承受的绝对比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我的理智瞬间高速运转，回想这几日的境遇甚至计较了过去和将来，总结了一下，不经大脑思考做出的决定，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作为偿还！
“去那里梳洗一下吧。”我指了指十几步外的一小片山石堆，被冲洗干净的几处石洼里积满了雨水。
张良拒绝了我的搀扶，缓慢却从容自若的走了过去。
看着他那悠然的背影，我脑海里浮现一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
抛出五颗玉珠结了一个简单的五行聚灵阵，抽取方圆十里之内灵气的三成为张良养气，一成直接融入他身体的奇经八脉温养，另外两成被我分别封在了两颗凝碧丹中待他日后服用，在丹药外面又结了层冰蜡防止灵气扩散。
习武之人六感敏锐，张良的目光立马扫了过来，虽没看到我的作为却肯定道:“你又做了什么？”
我本就没打算跟他解释什么，走近了几步，看到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洗去的污痕，手指在衣袖里捏了决印，控制空气中看不到的水分子瞬间清洗了他他全身的毛孔，顺便把他里外的衣服也净了一遍。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我无所谓道:“无他，以气养气罢了。”把两粒凝碧丹装在了一个素布锦囊里拴在了他的腰带上，“七天之后服，每七天一粒。”
估计是我这几日的所做所为打破了他的常规认知，张良现在已经非常平静的面对我的授受不亲，只是在他过分平静的眼瞳中反而看不到多余的情绪。
“先生保重，云起要告辞了，”我退后一步，恭敬的长手作揖。
“为何？可是担心莲城公子？”看张良漏出挽留之情，想来他对莲城和陈涉的武力值很有自信。
我摇头，道:“劳烦先生几人带刘公子现行，我既和他有约在先自当履诺，只是云起需寻些罕见的草药来，方能放心去桑海城，先生见谅。”然后带了几分好奇的问:“先生难道不问我为什么想要刘公子的那双眼睛？”
虽然你问了我也不一定会回答！
“公子若想告知时，在下随时恭候。”仿佛猜到我心中所想，张良那双丹凤眼中溢出笑意，让人联想到拂面的清风和清晨的霞光。
“先生美意，牢记在心，珍重！”我手指放唇边打出一个悠长呼啸，听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我道“就此别过，来日桑海城再会。”
“慕容公子保重！”张良还了一礼。
我翻身上马，看着跟着初云的马蹄声后而来的韩如意刘成汝二人，亦拱手道:“慕容离先行一步，来日桑海城再会，就此告辞，各位保重！”
雨中静立的几人一一道别，我调转马身，打马离去。身后就是几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而我，只是小人物的命运，太多牵扯总归会是剪不断理还乱，最终祸己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