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为什么活着?
吃喝玩乐加上喜怒哀乐,前者我的兴趣不大,后者我的感受也不深。上辈子活了二十几年,我也就记得跟无厌大人在一起时光。
无厌大人说,活着是为了感受生命的奇妙。
双脚沁入溪水中,许是山泉的原因,比预想的要冰凉些。我天命属水,跟水有关的一切都与我亲近,竟有鱼儿悄悄咬了我的脚趾。
当真是有趣!
我晃了晃手中提着上的夜光沙漏,竟看到这一小片水域或远或近聚来了不少半大的草鱼,也不怕生,欢快地把我的脚丫当食物乱啃,麻痒从脚底漫上小腿。
我动了动脚,把它们的队伍打乱,看它们再锲而不舍地追上来,然后再改变方向……
如果是在上一世,看到有人如此我最多看上一眼,心里觉得这人肯定是无事闲得慌。而此刻,我只想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无厌大人,这就是你说的生命的奇妙之处吧!
是不是上辈子生命的不完整才让我感受不到造物主的这份用心?好在我还有这一世,完整的人生。
“慕容公子不觉水凉吗?”张良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看了看沙漏,张良值夜的这一个时辰已过大半。
天光微明却仍昏暗,又起了薄雾,只能看到他在后侧的一个身影。也许是心情很好的原因,我把沙漏提到跟前,照亮我的面孔,笑道:“水是温的,张良先生要不要过来泡泡脚?”
看不到他思考的表情,只听他缓缓而道:“子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落,踏步而来。
“先生客气了。”我转过身,给他挪出些空间。没办法,我坐下的是张小毯子,坐两人不成问题,问题是毯子下的石头一侧有些倾斜,平坦的部分坐两人太挤。
待张良在我身边坐下开始脱鞋袜,我才想起来,儒家最是重视礼仪,这样在一个外人面前脱鞋子袜子也算是衣冠不整中的一种吧?算了,张良这样有礼的人,估计会说出一箩筐合理的理由吧!
“先生你看,许多鱼!”我把沙漏贴着水面,指着下面的阴影给他看。
“果然。”张良把鞋子放在旁边,绾起了裤管,婉惜的目光盯着水面又看了几眼,道:“可惜有些小,不然可以烤来吃。”
我想了下回答他:“可以煮鱼汤喝。”
张良把脚伸入水中,惊走了一圈小鱼,可仍有胆大的啃了上去,只听他却怡然自得地笑道:“子房现在可是狠不下心肠来吃它们了……”
“先生言之有理,”我把沙漏收回放在腿上,道:“若是喝了用他们做的鱼汤,岂不是等于喝了自己的洗脚水?”
张良表情一怔,随及哈哈大笑,“公子所言极是!”
那你还笑个甚啊!
“先生不觉水凉吗?”我收敛了表情问,我猜,或许他是在用内力御寒。
“喔?”张良挑眉反问道:“慕容公子方才不是说水是温的么,怎的这会儿却来问子房这个问题?”
我对他的反问不置可否,道:“先生你看,我这边的鱼比你那边可多多了!”
张良抬头认真的打量了我,又去看水中的鱼,似有所悟。
我的脚在水里一荡,两人并肩坐着,离的自是很近,左脚一晃就碰到张良冰凉的右脚,我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下。
感觉我这边的热流涌到了他那方,抬脚踢了踢他的脚掌,才学着他那缓缓的调子笑道:“看来先生跟我所处的水温不一样呢!”
张良很有风度的轻笑,“是在下寡闻了,不知公子可否为在下解惑?”
“哦?这可是个秘密!不过先生可以用一个等同的秘密交换。”我不自觉的扬了扬眉,实话实说道:“先生想换吗?”
张良笑出声来:“不知公子想知道子房的什么秘密?”
我和他同坐一处,此时面对面说话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我坐的较他来说要高一些,地势的高低弥补了身高的差异,我一抬头就看到他细密的睫毛,还有那双乌黑的眼瞳……似曾相识?
咳咳,离得过近了吧!
看着那调笑的眼神,我想跟他说:姐姐我的心里年纪比你可大多了,小心姐姐反调戏回去!
我思索后回答:“还是算了,我告诉先生一个秘密,先生就当欠我一个人情,日后再向先生讨要如何?”
能让谋圣欠一个人情,怎么想都是赚到了!
张良混不在意自己吃了亏,道:“如此,子房洗耳恭听!”
于是,我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解说了起来,至于能不能理解就不在我的解说范围之内了!
待我说完,发现唯一的听众居然走了神。可以肯定张良虽望着我的方向,但心思不知飞往了何处,可他表情恬淡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在他周身有股岁月沉淀后的温润和包容,这感觉让我想到了无厌大人,可又不一样,或许这不一样,就是朋友的感觉?而当我发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太过肆意了!
一个没注意腿上放着的沙漏就滑向了水里,在我反应过来的瞬间,已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其接住,我在心里松了口气。
张良拿着沙漏端详了两眼,又用手晃了晃,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矿石,居然能在夜里发光?不像是夜明珠的粉末。”
“先生所说不错,这是我们在北方极寒的洞穴里发现的一种夜光石,后来就磨碎了做成沙漏,不过估计过段时间就不会再发光了,可能是外部环境改变太大,光芒越来越淡了……”这可是我和莲城在冰天雪里活动筋骨的产物啊,很有纪念意义。
“还真是在下生平仅见。”张良把沙漏还给我,见我小心地提着,又道:“恕在下冒昧,初见公子之时,子房就觉得公子面善,而后的一翻交谈下来,子房更觉公子神似一位故人……”
呃!这是在强迫中奖吗?我说您这是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可能是注意到我短暂的尴尬,张良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偏开头望向了远处,却声音真挚道:“在下唐突了,公子见谅。”
“无妨。”想来能被他记在心头的人也非等闲之辈,可是一听到故人两字,我不由联想到死人,这样再一想心里就不得劲了。
我起了身,甩了甩脚上的水珠,踩入短靴中,告辞道:“天将放亮,我去准务早饭。天寒露重,先生匆要在此长坐才好。”
“劳公子关心,子房省得,总归还是我师徒几个劳烦公子了,公子自去便是。”张良说话虽仍温文尔雅,却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我回了一礼,抬脚离去。
只是才架好锅灶,就见张良迤迤然走来,手里提着几条没巴掌大的小鱼,先开口强调了这是他从上游抓回来的,绝对没喝过他们两人的洗脚水。
我心说只要你自己不介意就行。
于是早饭就成了姜片鱼汤,外加每人分了两个杂面窝窝,还让师徒三人稀罕得不行,估计被莲城在心里狠狠鄙视了。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酵母这一说,面食本就不多,自然全部都用死面。而我不但用了酵母还拿出小蒸笼鲜做,面里还和了野蜂蜜,这口福岂能一般而言。
饭后互告珍重,来日方长,终是分两路而行。
我和莲城又赶了半日路,终于见到一个小村落,打听过后才知道再行半日前面就有小镇。我们把马车和一些不用之物都给了村,换了不多的黄米做口糖,意外的是得到了少许花生豆的种子,虽也叫豆,可到底跟红豆绿豆黄豆不一样了。
我们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周围的山间和地头转了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收获,最后的结果是我们给大秦的农耕事业做出了微薄的贡献,得到了村民们数不尽的感激就是唯二的收获。
次日一早辞别乡民,两人两骑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初云墨风都是不可多得的良驹,乡民口中大半日的路我们小半日不到就跑完了。说是个小镇,其实也有多了几个做生意的铺面罢了,小半百户人家,百十余口人,也就一大点的村落。
周围视野开阔,可以清楚的看到开垦过的土地,奇怪的是从埂田一路到村口,都没看到半个人影,这是啥情况?
“情况不大对啊。”莲城皱了皱眉,可是却没从马上下来。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进出这村子的几条路上都没人,开来,一切古怪都在村子中了。
我给莲城打了个眼色,“先进去看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