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之地众人皆知儒家有三人当家,伏念、颜路及张良,以慕容离历经后世的目光看来,掌管整个小圣贤庄账务的花夫人则是一位隐藏的掌权人,衣食住行便是那做学问,又有哪一样离得开钱财的支持?
在百草堂一间采光很好的屋子里,我和子墨将今日匠人送来的一应手术器具归类摆放,虽不比千年后,可做出的无影灯和手术刀还是出人意料的精致,消毒用具和手术服也很到位,精密的仪器自是做不出来,只能依靠我这人工智能,眼前这些物什若无花夫人的倾力相助,如此短的时间要出成品可不容易。
花夫人虽性子冷漠,对尊崇自己的人还是很关照的,她道:“我虽司职这庄中财务,也只是做到了自己的本分,若他日你得见墨家的李夫人,才会通晓何为生财有道。”
墨家掌管财务的也是个女人?财务不等于庶务的好不好?古代男人的脑回路异于后世不成?不过话说回来,在机关城时貌似没有见到这位生财有道的李夫人啊!
子墨将我领至荀夫子处便退去,今日子青当值,相迎之人却是子墨,看来当真是有要事商议,我回忆着荀夫子近日所言所为,仍是推断无果,随不再多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畏首畏尾确实活得无趣。
茶室之外,只见那总角少年守着一盏烛火,以袖遮鼻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群蛾扑火。
见有人来,子青就要转身往里通报,被我制止,我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灯火处示意他继续忙。
子青伶俐地双眸一转,也不出声只点了点头,伸手做请状示意我前行。
我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从袖内拿出几颗以竹叶包裹的桂花糖递给他,又抚了抚他头顶整齐的发包这才上前轻叩门扉。
得了回应我推门而入,不想里面除了荀夫子和张良,颜路竟也在,转身关门之季,就见子青调皮地吐了舌头并顺手将屋门关上。
我依次给三人行了礼这才在与张良隔案的空席之上跪坐,荀夫子坐上首颜路在对面。
荀夫子先开了口道:“今日请你们三人来此,恰有三件事相商,第一件自是子斐眼睛手术事宜,虽然所需事物已齐全,却生出些许变顾,推后些时日方为上选,这跟后面要说的两件事也相关。”说道这里,荀夫子拿起了杯子喝了口水,斯条慢理的样子似乎没打算再开口。
颜路笑了笑,很是自然地接过荀夫子的话柄往后说道:“第二件事可谓第一件事之因,今日暮时掌门师兄收到名帖,不日将会有贵客上门,时间短促,明日开始庄内怕是要忙于此事……”
荀夫子有意无意地哼了一声,打断了颜路后边的话,后者很是顺从地继续做他安静的美男子。
“第三件事,则是与子离你相关的!”荀夫子甚是严肃地说道:“我近日在藏书楼查看典籍,找到些许与你病情相关之词,结合你说所的五行之术原理,老夫推断……”接着说了一些绕口的文字,无非是我的心肝脾肺肾没一个健康的之类。
我虽听得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那个要上门的贵客到底是哪尊大神了。
待荀夫子繁复的医理讲完,颜路再次善解人意地开口道:“不敢欺瞒子离,那贵客位高权重,虽说是上门拜访,却是诡波暗藏,届时定会有诸子百家中的高人相携而来,于儒家而言,实在福祸难料……”
在秦国位高权重且与儒家相关之人,简直呼之欲出!我慎重地问道:“可是那位……”秦相李斯?
颜路苦笑着点了点头,荀夫子却一脸不以为意。
转眼间与张良四目相接,看到他古井的眸子里荡漾起笑意,我竟不敢直视,迅速垂下眼帘,心里简直要叫嚣起来:我为何要心虚啊?
只听张良缓缓而道:“据说阴阳家也会派人随同而来!”
我勒个去!抬头看向张良,他恰把一杯水递到跟前,我道谢接过,轻啜了一口水,把后面要问的话一起咽进了肚里。
脑海中迅速回忆着史书上对李斯的记载,他与王贲同朝,虽说文武不同行,可两者的关系却看不出好歹,小时在宴会上甚至远远地打量过这位相国大人,这人虽是秦国灭亡的推手,但后世风评却不错,至于为人如何,鬼才知道!
阴阳家,就有些麻烦,后世关于它的记载太少,而我所学的术法却又与之类似,能陪同李斯前来自不会是小喽啰,我还真怕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同样的,儒家也怕我的身份暴露而引起祸端。
有些明了这第三件事为何说是与我相关了,我望向荀夫子,问道:“夫子可是有事要嘱咐于学生?”
荀夫子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子离保持少年的形貌虽是不得以而为之,可到底是伤身伤神,长此以往,以子离此时脉相来推断,多则不过二十年,少则十数年已是大限,子离才华如斯,老朽亦最是痛恨白发人送黑发人,故自做主张请了三位来此,希望可解除你身上的术法,子离莫要拒绝才是!”
虽有准备,可心波却一时难平。荀夫子那满是关爱的眼神让人有些发悚,我这才想起荀夫子的弟子韩非可不就是罪死狱中,可能是我的某些举动让他想起了过往吧。
我起身行了一礼,对荀夫子道:“诺!”
儒家,这是要护我一程吗?
茶室的空间足够布置一个简单的道场,当我把所用之物一一摆放到位后,才惊觉,原来我是早就做好恢复真实面貌的准备了。
我原本的形貌虽不曾现世,平日里却是需要浓厚灵力供养,想到如今要换一张不知怎样的面孔生活几十年,心中就忐忑不已。
防止灵力暴动引起他人注意,足足设了三层结界,心才稍安。
往生之术不同于易容之术,可说是用术法将灵魂和身体重新炼化了一遍,我自心思成形就开始修炼,十几年来让血肉一点一点的改变自是不察这其中的痛苦,可若是逆施此术,强形回恢原来的体貌,所受的罪可不仅仅是重塑血肉这么简单了,灵魂说不得在这过程中也会受损。
所以太行山莲城斩获仙人藤果实时我是欣喜若狂的,我远比自己以为的更想好好活着,此刻正好可以把仙人果和天女花都拿来备用,有它们和儒家三位大家在,恢复原貌可以说只是身心煎熬的一个必备过程罢了。
未久,往生大阵已成。
荀夫子颜路和张良三人对我拿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并没多问,三人呈三角之势把我围在正中,他们只需以真力催动大阵就可,最重要还是为我护法,防御外力的干扰,而我在阵眼处,在术法结束之前一切都是被动的。
我提前给几人打预防针,道:“施法过程可能有些不好看,若实在看不下去了闭上眼睛便罢!”
颜路点头道:“非礼匆视,我等自是省得!”
多么美丽的误会,我在心里感叹,却不再多解释,笑着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阵法启动后,我看到了三人脸上的震惊,再然后,我的世界只剩猩红一片。
不过跟我估算的差不多,仙人果在见血后自动变大,待我身上的皮肤血肉骨头层层剥离后便被其网入其中重塑,天女花则随我的灵魂一起融入血肉骨头中被阵法催动再次铸造,这一过程虽算不上缓慢,却是如打铁一般要锻造九九八十一遍,所以,别无捷径,熬过来了也便结束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有些不知今昔是何年,四周灯火依旧,而我匍匐在地板上,四周很安静,我环顾四望,发现还是在百草堂的茶室里,而荀夫子颜路张良三人则在三个阵角闭目静坐,我稍有动静,三人俱是睁开了眼。
我有些无力地爬坐起来,结了个手印解除了阵法,喘了口气才道:“辛苦三位了……”
“子离你可算是熬过为来了……”颜路急切道,未曾想一开口双目中就浸了泪花,他本欲上前,一侧的的荀夫子踉跄了一下,他立马快步上前扶了一把。
这两人一惊一吓,让我都不敢呼吸了,幸得张良借力才勉强起了身。
“你……可安好?要不要回清心斋休息?”张良揽着我,浑身透着小心翼翼。
我摇了摇头,笑道:“我哪有那么脆弱,子房先扶我坐下,有些口渴了。”
待荀夫子为我把过脉确认我这身体无碍后,几人重新落了座,子青送来了热水,几人都灌了一杯后才有心情说些其他,原来已是过了一天一夜,庄中正为迎接李斯的到来忙成了一锅粥,偏偏此时三个重要人物不得现身,多次派人来探无果后,老持承重的伏念都有些上火。
见我脸上愧色渐重,颜路开解道:“子离无需担心,那贴子上只说得贵客十日后方抵桑海,拜访小圣贤庄自是要再耽搁几日,时间还很充裕,师兄只是习惯把所有的事情都提前做好准备罢了,子离千万要宽心!”
什么,还有十日才到桑海?这准备得也太早了吧!
“如此。”我松了口气,抬眼打量几人的表情,除了有稍许的疲惫看不出其他。
张良似看出了我的疑惑,递过来一面小铜镜,道:“阿离可是也好奇自己的面貌如何?”
见另外两人旦笑不语,不由瞪了一眼多嘴之人,嘟嚷道:“不知道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啊……”接过铜镜一看,只看出个轮廓,眉眼都瞅不清楚。
瞬间失望了一下下,女孩子哪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不过应该不会长得难看吧,怎么说这身体的母亲也是七国公认的美女不是,自己也没想过继承她十分的容貌,三分就够用了好吧!
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杯中的清水幻化出一面透亮的水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