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嫣兮,是我对这位陈公子的第一印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而眼前这个少年郎无疑是最适合笑的,可以想象各种笑在他脸上展现皆如花朵般美好。
虽然用花儿形容少年人不太恰当,可是没办法,这人长的实在太好了!
“弟子陈平,阳武县人氏,见过公子,见过张良先生!”十七八的少年朗朗而道,嘴角含着笑,执礼一丝不苟,可见是个知礼懂礼的。
汉相陈平,驾到?我努力坐稳了。
这是自暂居小圣贤庄之后,第一个见礼时把张良排在我后边的,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朝宰相陈平,加上谋圣张良,未来大汉王朝的两位大神此刻皆在我面前,这是……热闹啊!可惜不能发个微博搞得人尽皆知!
我平覆了心情,再打量他两眼,确定之前从未谋面,而他只称我为公子,甚至没有提及姓氏,可见对我也并不熟悉。这样一个可能举足轻重的人物求见我这个陌生人,几乎可以肯定不是好事开端的节奏。
见张良坐得稳如泰山,我也不好起身还礼,只得客气道:“陈公子不必多礼!”请了他入座,侍子宁给他上了凉茶,我就直奔主题问道:“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并未点出他今日是特意来寻我。
少年没有列席,出人意料地撩了衣摆正对着我下跪。
“你这是做何?快快请起!”惊得我差点跳起来。
直到感觉到一侧的张良掰开我紧扣在桌沿的手指,看到他对我摇了摇头,又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可也只是一点。
少年三叩首后方直起了腰,郑重又急切道:“实不相瞒,弟子曾受高人指点才来此地寻访公子,那人曾言若得见公子便要以大礼相待,长跪不起,便是逼迫……便是逼迫也要求得公子将在弟子收入门内,否则就是弟子跪断了双腿也不得起身!”说完后伏身,额头贴上手背。
我眼角微抽,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厉芒,心中冷笑不怪乎无厌大人爱把那些逼迫他的人整得惨绝人寰,彼彼皆是罪有应得!
这时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胳膊,不耐烦地用力一挣,就听到一阵摩擦撞击之声,皱眉去看,只见与我隔案而坐的张良狼狈地趴在桌案上,杯子倒扣茶水横流,袖口和衣襟皆湿,一处还被打湿的木牍晕上了墨迹。
我迷茫了一下,美人,哦不,是谋圣大人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
“子房,你这又是做何?”我舌头打结,不是我那一挣搞出来的事情吧?
指上捏诀,翻开杯子收起了四溢的茶水,连忙起身去扶他,就见他衣服上水渍虽干可袖子上仍有点点墨迹。
“你刚才……不提也罢!”张良犹豫着开口,终止住了话,苦笑一下收回了胳膊,坐正后对我道:“还是先听他说清楚来龙云脉再做打算不迟!”
我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眼,问:“你当真没事?”相比较而言,张良的分量比之陈平我觉得还是前者更重些。
“当真无事。”张良肯定地回答。
我忽略他无懈可击的笑容,扒了他的衣服,哦不,是掀开他的衣袖貌似也不合适,收回目光再落在陈平身上,那种欲除之而后快的执念已淡了许多,有些心烦地扭了扭身子,也不讲什么仪态了,直接倚在桌案上,一手托腮一手轻击着桌面,道:“说吧,在我还有耐心听的时候你最好把来龙云脉说清楚,否则,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脾气有时不大好!”
陈平伏着身子低头应诺道:“弟子少时好读书,喜结友游学,可家中贫困无以为济,幸得一位博学老者看中,弟子才得以追随在侧,却终没能入其门中,后无故被遣返,弟子再三恳求,那老者才为弟子指了明道,让弟子于三载之后初伏之前至桑海小圣贤庄,寻一位借居于此的年轻公子,若得以拜入其门内,日后则可有用武之地,否则便是弟子天纵奇才,也要没于这乱世之中!”
看着眼前卑躬的身影,哪里还有什么美好可言,初见时那点敬畏的心思也全散了,还真是神转折。
本想追问那老者的身份,瞧这故弄玄虚的手法,先给一棒槌再给一甜枣的做派,也有些明了这是何许人也了。再看到陈平瑟瑟欲颤的样子,心烦顿时变成心累加心塞,我这么和蔼可亲的国民好青年,咋就吓得你花容失色了?
深吸了一口气,顾忌着张良在场,我斟酌着用词道:“若是拜入我门中,你以后打算如何?”我在心里吐槽,天知道我是何门何派!
“当真?!”陈平蓦地抬起来,激动得泫然欲泣。
那火热的小眼神,唉哟,简直要闪瞎我的老眼。我怕这小伙儿发慒跑偏了题,敲了敲桌子重审道:“注意了,重点是今后的打算!怎么,打算在我这里蹭吃蹭喝啊?”我在人家这里蹭还有个理由,再带个拖油瓶就说不过去了。
“弟子拜见师傅……”小伙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不能自拔,完全无视我话中的真谛。
“停……给我打住!”这是当着张良的面扫我的面子,我打断他的话,不耐烦道:“再费话把你丢出去!”
听见张良一声促狭的轻笑,我更觉被迫收的这个不上道的徒弟很是没面子,见他还算恭敬地跪在那里,可是那红晕的脸庞艳如桃李,双眼带着不正常的兴奋,讨好又带着点小心翼翼,不由在心里又有些嫌弃他气度不够。
于是敛了表情道:“有话就说,期期艾艾难登大雅之堂!”
被我这一训斥,陈平反镇定许多,(也是个欠虐的!)只见他挺直了脊背抬头一礼道:“弟子斗胆,请问师傅,不知我们是哪家哪派?”
你是专门来给我作对的吧?我横了他一眼过去,道:“你我虽名为师徒,可年龄相当,以后也不必称我师傅……”我有那么老吗?
“此举不妥!”张良插话道:“授业不分先后,自是无关年岁,尊师重道乃伦常,此礼不可废,阿离当三思!”虽仍温文话中却有一股不容反驳之意。
沉思三秒钟,杨过称他的师傅为姑姑,结果开始了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师生苦恋,我就不作死了,很干脆地一锤定音道:“那就称我为先生吧,不准叫师傅,被你叫了两声我觉得我已是白发丛生了!”
话落,张良无奈地摇首,陈平那小眼神则明显委屈了许多,被直接我无视,忽然就来了灵感问道:“徒弟,你可有字,为师现在给你取一个可好?”
怎么有点唐僧的感觉?
见陈平乖巧地点了头,我颇为欣慰,此徒儿还是孺子可教的,本想倚老卖老地捋捋胡子感叹一翻,一伸手才发觉不现实,只得开口道:“人的一生,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为师虽才学有限,却仍望汝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百年之后青史留名……”别说我大言不惭,这可都是大实话,说着说着就顺溜了。
“按照儒家的规矩,要加一个‘子’,就叫‘子重’如何?”反正我是不知道历史上汉相陈平的字号是什么,就算眼前这少年真是那大名鼎鼎的丞相,现在还不是任我搓扁揉圆。
“谢师……谢先生赐字!”陈平这回学机灵了,及时应诺叩首。“”“”
“起来吧!”我指了指侧席让他入座,甚是乐呵道:“我会在此地暂居半载,之后会向西入西域各国周游,在此期间我尽力指导你的课业,至于以后去留你当好自斟酌,我自不会勉强。”
“是,弟子谨尊教诲!”陈平面上似有挣扎,仍是应了下来。
他的反应我自是全看在眼里,毕竟还年轻没能做到面不改色,这也很好至少很会分析当前的利弊。历史上他以后的功成名就毕竟是在中原大地上,而非是在西域各国。
我对张良道:“可否请子房代为引荐,为陈平在庄中谋一差事,只求食宿不论其他!”
张良甚是干脆地应道:“此等小事,自是不成问题,只有在下有一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子房旦说无妨。”我顺势道。
“阿离近来忙于刘婓之事,平日里不若让子重与儒家弟子一道入学堂听讲,若阿离得空再单独指导于他,岂不事半功倍?”张良娓娓而谈。
我听得心动,却不好直接应下,问道:“这样,不会令子房难办吧?”
“在下既多受阿离恩惠,自当涌泉相报才是。”张良欢快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陈平身上后,又带几分玩笑道:“在下看来,子重谈吐不凡,若得名师教导必成大才,不定将来在下还能因今日之顾得子重照拂一二!”
陈平惊得连连行礼道:“张良先生过誉,子重惶恐!”
这时的陈平还不是张良的对手啊!
我开口道:“张良先生自是慧眼识珠,既说你能成大才你静候着便是!”又转头对张良道:“如此就有劳子房了!”
“阿离匆需客气!”张良手指划过下颚,思虑着道:“子重不若就随待在我的无妄殿吧,刚好近来子熙学成出师,我那里有空缺,事务不算繁重,子重也可多些时间温习课业。”
“谢过张良先生!”陈平惊喜道,连忙起身行礼。
什么情况?我的弟子已经成你的小书童了?我看向张良,你前面说这么多不会就是在此挖坑等着的吧?
“阿离对此安排可满意?”张良笑问。
看他一脸的纯良,我沉默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