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站在那里,保温盒里的粥洒了一地。
“伊然!”南星惊慌。
“怪不得你非让我去上课!”
“不是那样的!”南星辩解着。
“那是哪样的?是我打扰你们了对吧?”
“不可理喻!”唐璜看不下去了。
“啪!”伊然给了唐璜一个耳光。
“你!”唐璜捂着发烫的脸颊,眼中冒着火光。
“你给我滚!”伊然对唐璜吼到,拉起南星,进去屋门。
“嘭!”唐璜被关在门外。
“他来做什么?”唐璜在门外听到伊然质问南星。
“他…他路过这里。”南星低声下气。
“路过这里!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他为什么还来看你?”伊然不依不饶。
“他…”南星一时语塞。
伊然抓起顺手可以抓起的东西,花瓶、水杯、相框、抱枕、杂志...任何她手边可以拿起的东西,狠狠地摔去,嘴里还在叫嚷,“只是路过这里!路过而已!”
“伊然!你快住手!”南星上前阻拦。
听着屋子里激烈的声响,唐璜忍不住要冲进去。
“嘭!”门被唐璜撞开。
“啊!”南星捂住左半边脸。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只有鲜血从南星捂着脸颊的指缝,随着三个人心跳的律动“吧嗒吧嗒”的滴下。
唐璜抱起南星就往外走,伊然呆呆的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子中央。
唐璜一路飞奔的跑到大路上,没能打到车。
他来不及等,又抱着南星向医院跑去,一路都是鲜红的血迹。
南星的脸是被飞来的碎瓷片划伤的,伤口很深,缝了4针。
唐璜的肩头是被南星的血染红的痕迹。南星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唐璜轻轻的抱住她,他疼惜的丁香姑娘,他优雅的小百合。
所有事情归根结底都我的过错,为什么要让南星来承担后果?
南星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她突然想到情绪不稳定的伊然,一定要马上回去看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她!”唐璜很生气。
“那我应该想什么?你知道伊然的抑郁症,让她一个人待着会有多危险吗?”
“她就是个疯子!”
“不要这样说,她太可怜了!”
“你只觉得她可怜,你就不可怜吗?你看你都被她弄成什么样了!”
“别说了,我们快走吧!”南星知道唐璜的脾气,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回到出租屋,门依旧开着,屋里依旧凌乱,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伊然不在,南星冲进卧室,伊然也不在。
“南星!”唐璜的声音从洗手间那里传来,透着惊恐。
南星跑到洗手间门口,猛地驻足后退了一步。
洗手间里,温热的水从花洒里泻下,淋到伊然的身上。她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只手上是沾着血迹的碎瓷片,另一只手腕上是两道口子,右边脸颊也有一道口子,每一道都像嘴唇一样向外面翻着。她的身下,水和血淌在一起,向下水道流去。
伊然被送进抢救室,南星和唐璜等在外面。
“你的脸…”唐璜惊讶,南星脸上的纱布下有血渍渗出。
南星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黏黏的,剧痛瞬间向她袭来。因为刚才的慌乱,刚刚缝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一直担心着伊然,直到唐璜看到提醒她,南星才感觉到了疼痛。
经过再次处理,南星的伤口更深了。
伊然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伊家爸妈早已赶来。因为南星脸上的伤加之正在发烧,她被大家劝说回去休息。
走在路上,夜风很冷,南星的脸上又袭来剧痛。唐璜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刚想抱住她给她温暖,却想起他们已经不再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两人独处的气氛有些尴尬。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南星说。
“不要谢我,如果不是我去看你,你们都不会受伤。是我的错!”
“怎么能怪你?伊然的抑郁症一直很严重,今天是我没看好她。”南星的声音有些微弱。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南星晕倒过去。
“南星!南星!”唐璜唤她,没有回应。
从昨晚开始一连串的事情,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现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南星再也撑不住了。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掉?”病房里,伊然在哭闹。
“孩子,你才19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听到女儿这样说,伊妈妈心痛不已。
“妈妈,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我现在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对南星也是煎熬!妈妈,我的世界太黑暗了,我的心大概已经瞎掉了,我看不见一丝光亮。如果我死了,我们就都解脱了!”
“然然,你不能这么自私!你知道爸妈生你养你多不容易?你想过如果你走了,留下我和你爸怎么办?你让南星怎么办?她本来已经很自责了,如果你走了,她一辈子都要活在痛苦中!如果你走了,妈妈也活不下去了!”
“妈妈,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总感觉有东西在追我,我害怕,可我无处可逃!”
“然然,坚强的走下去!你从来都是一个勇敢的孩子,你不能在这里倒下!”
在另一个病房,南星打着点滴,熟睡在床上。
她又在做恶梦了,表情痛苦,眼中不断有泪水流出。唐璜守在她身边,不停的帮她擦掉眼泪。
查夜的护士走进病房,“病人的身体很虚弱,再加上药物的作用,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别等了,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我不困!”
“那你爱等就等着吧!”护士无奈。
这是分手后唐璜第一次有机会和南星待在一起,哪怕多看她一秒钟也是好的。这个让他时刻挂念的姑娘,这朵让他魂牵梦萦的丁香,她正在遭受病痛的折磨,他怎能弃她而去!
伊然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已经不能让她继续待在学校,出院后,父母把她接回家中。
对于南星,虽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看着伊然,但心里仍是深深的不安。每天都要和伊妈妈打电话了解伊然的情况,隔三差五的就要坐两个小时的车去看她。
过了几个月,她脸上的伤痊愈了,却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只得时时戴着口罩。
唐璜依旧过着从前那种夜夜笙歌的日子,然而从前的为了玩乐寻欢和如今的为了排遣苦楚买醉是截然不同的两端。因为心中有了牵绊,重回浪荡的唐璜没有了从前的洒脱。
每当看到南星戴着口罩走过的身影,她又回到从前那个孤寂的丁香姑娘,想到她现在的痛会比从前的痛严重上百倍,唐璜的心便会被割上一刀。
平静的过完整个冬季,来年春夏换季的时候,伊家父母带女儿去北戴河散心。
一个下午,伊然要去海边看夕阳。她说想安安静静的看海,爸爸懂得女儿不想见到陌生人的心情,便陪她来到一片很少有人到来的海域。
“爸爸,我有点渴,您去帮我买个水好吗?”伊然坐在沙滩上,对爸爸说道。
她的眼睛望着大海,太阳已经与海面接壤,血红的颜色很凄美。
“你稍等一下哦,爸爸马上回来!乖乖等在这里哦!”伊爸爸很不放心,却不能违背女儿的要求,只能一遍遍的叮嘱。
“您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看爸爸走远了,伊然从沙滩起身,朝着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大海走去。
她淌进了水里,有点凉,沁人心脾,好舒服!
她闭上了眼睛,微笑着,继续向前走去,让纯净的海水荡涤自己污秽不堪的身体。
海水已经淹没伊然的胸口,她走到那片血红中间,与凄美的海面融为一体。
伊然继续向前走着,她尝到了苦咸的海水,像极了那天从她脸上淌进嘴里的血液的味道。清凉的海水浸透了她的整个身体,她终于要摆脱满身肮脏的气息。
终于,海水淹没了伊然的头顶,那片凄美的海面,没有了她的影子…
伊然被抢救了回来,却一直昏迷不醒。
这样也许是种解脱,就这样一直睡着,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知道。在苦难面前,无感的人往往最幸福。
南星和唐璜没有再在一起,伊然的事情像是一堵厚厚的围墙,两人站在围墙之下,咫尺的距离却无法穿越那道墙。南星背对着墙想要躲避,唐璜只能面对着墙默默地守护着他的丁香。
下一个学年的迎新晚会,男主持人依旧是唐璜。而南星,因为脸上的疤痕,再也无缘这样的活动。
于是这一次,南星戴着口罩坐在了观众席上。
她无心于台上的表演,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何方,直到一个漂亮的姑娘身着华丽的拉丁舞服与男伴携手出场。
那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熟悉的身影,南星的目光聚集到了那姑娘的身上。
会是她吗?会是那个小了章玚两级的叫做章洛洺的姑娘吗?可她为什么不去和章玚上同一所舞蹈学院?她为什么会来这个远离章玚的地方?为什么要来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南星心中充斥着诸多的疑问。她望着舞台上的人们,恍惚间那个男生变成了章玚。
章先生,好久不见!
她似乎看到他在对自己微笑,她刚要回以微笑,可他又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姑娘。
南星一阵失望。
终于捱到了散场,南星等在后台的出口。
她本是想问唐璜那姑娘是谁,却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出来。
“嗨!南星!我刚才跳的怎么样?”那姑娘脸上是同章玚一样的明朗的笑容。
“真的是你啊!”南星仍觉得不可思议,况且自己还戴着口罩,她竟能认出自己!
“对啊!我们现在又是校友啦!”章洛洺说着又冲唐璜笑了笑。
南星的心脏被揪了一下。章玚的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为什么现在又要重新提起?
“晚会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我们先去了,有空再聚吧!”唐璜看到南星的眼神暗淡下来,赶快圆场。
即便她不再接受他,他依然时刻守护着她。
章洛洺也进入了播音部。她的播音能力实属一般,但她在迎新晚会上跳的拉丁舞在学校出尽了风头。广播台能人不多,有她在,以后的晚会广播台也可以扬眉吐气了。冲着这一点,章洛洺被选中了。
她有什么问题都会来找唐璜,人们经常会看到两人出双入对,仿佛是两年前的南星与唐璜。
因为知道副部长与部长的关系,这一次没有人再高呼“在一起”。
看到章洛洺和唐璜总在一起,南星的心又是撕扯。
这个叫做章洛洺的姑娘,在南星爱着章玚的时候她占据着他;在南星放不下唐璜的时候,她又占据了他。
南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妒恨她,可她说服不了自己去宽容。每当看到章洛洺那明朗的笑容,南星的心头总是一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