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头儿一步迈过去,拿起桌上的公文上下看了几遍,对魏东亭道:“确实是我们大人的印信。”说着把纸递给魏东亭,魏东亭并不伸手去接,问王贵道:“王贵,来拉死尸的那几个人,你见过吗?”
王贵想了想,摇摇头道:“没见过,脸生得很。”
魏东亭又追问道:“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是你们大人后院的家人奴仆?”
王贵想都没想就摇头道:“那肯定不是,那几个人确实没见过。”
魏东亭点点头道:“好了,你去吧,辛苦了。”说罢转向李头儿道:“老李,你说说,三个人犯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李头儿点点头道:“是,大人,您走后那个叫小绍的犯人就要吃肉,要喝酒。因为您吩咐过,他要吃就给他吃,要喝就给他喝,我就差人去买酒肉回来给他吃。东西买回来,他就坐在这儿······”说着,走到之前小绍坐过的地方比划道:“他就坐在这儿,一边吃,一边骂,那个破嘴,什么难听骂什么,拦都拦不住······”
魏东亭赶紧拦住他道:“然后呢?”
李头儿道:“然后?然后就死了,他吃差不多了,后来骂声越来越小了,我们开始以为他吃醉了,趴着睡了。后来隔壁看守另外两名人犯的弟兄进来报我说那俩都死了,这时候我上去揪着小绍的头发把他的头提起来一看,这小子也死了。脸色黑得跟锅底相似,我又跑到隔壁去看另外两名人犯,死的样子都跟小绍一样,都是脸色漆黑,手脚冰凉······”
魏东亭又打断他道:“仵作来过了吗?”
李头儿摇头道:“没有呢,现在还没到。”
魏东亭点点头道:“你接着说。”
李头儿道:“接着就没什么了,我就叫人去喊仵作,然后自己去找您,您不在,听说您和太爷出去了,我就等了一会儿又去,后来的事儿您都看见了。”
魏东亭点手叫过那个叫王贵的衙役道:“王贵,过来。”
王贵过来躬身拱手道:“大人,您吩咐。”
魏东亭道:“你上大门盯着点儿,太爷的轿子一回来你就跑进来喊我,知道了吗?”
王贵一点头道:“哎,行嘞,没问题。”说罢,转身出去了。
魏东亭向狼曋说:“咱哥们遇上高手了,这事儿做的干净利落呐!”
狼曋听完默默点点头,李头儿问道:“大人,您说什么?”
魏东亭转向他道:“仵作每次都是来得这么慢吗?”
李头儿点头道:“那可不是,我每次叫人去叫他,他都是慢腾腾地来,我嫌他慢,他还说人都死了,急也没用,您说说······”
正说着,王贵跑进来喊道:“大人!魏大人,我们太爷的轿子回来了,刚到街口我就看见了,这会儿出去还能赶上他进大门呢!”
魏东亭一听,站起来道:“好,干得好,走去迎迎。”说着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扔给王贵走了出去,狼曋跟着出去,李头儿一看,魏大人都这么客气,自己也就跟着出去了。
魏东亭和狼曋站在二门盯着轿子慢慢从大门进来,轿子过了大门,突然停下,落了轿以后,县官从轿子里钻了出来,老远就打着马蹄袖,一个千儿打了下去道:“二位大人是等候下官吗?”
李头儿赶紧道:“太爷,二位大人专门出来迎你的,都站半天了。”
县官一听,赶紧站起来紧走几步到跟前躬身拱手道:“竟然劳动二位大人,真是折煞下官啦,死罪死罪!”
魏东亭笑道:“死罪?贵县的印信不知在何处?”
县官一听,魏东亭怎么一见面就问了这么一句,难道自己的印信丢了吗?要是印信丢了倒是真的是死罪了,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道:“回禀大人,下官的印信不用的时候都收在内宅,应该保管得还算妥当,不知魏大人缘何有此一问?”
魏东亭一笑道:“贵县,去把你的印信取过来,我现在要看一看。”
县官一听,点头道:“行,下官这就叫人去取。”说着就要安排人。
魏东亭摆手制止道:“贵县,此事干系重大,还是你亲自去取的好,我陪着你去。”
县官更加疑惑,转头去看李头儿,李头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儿,百般无奈只好引着路在前走,道:“既然如此,魏大人,请随下官到内宅去取。”魏东亭点了点头,跟在后面,其余的人都站在原地等着,狼曋站在台阶上往下看着,盯着所有的人,大伙儿一看狼曋这个劲头儿,都一动不敢动,乖乖站着。
县官领着魏东亭往后院里走着,心中忐忑不已,走了一段,试着笑道:“魏大人,今日您看的两所宅子怎么样?”
魏东亭点头笑道:“不错,很好。”
县官笑道:“魏大人满意就好,下官实在是才能有限,能办好大人交给的差事儿,心里就高兴得很了。”说完看魏东亭一语皆无,又冷了场,过了一会儿,又堆着笑脸道:“魏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问问,您要看印信何为呀?”
魏东亭笑着顾左右而言他道:“贵县的内宅还是打整得很不错的。”
县官只得陪笑道:“大人谬赞了,谬赞了。”说着话,走到一所房子前,县官站住脚道:“魏大人,内宅多有女眷,甚是不便,能否容我进去说一声,让她们都避让一下。”
魏东亭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请便。”
县官点点头,拱手称谢,进了房子,魏东亭便站住门外等候。魏东亭虽然站在门外假装四下张望,欣赏风景,其实却运起内功,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见县官到里面后低呼道:“夫人呐!夫人!”
听见一个女声道:“大白青天,你不在前头办公事,回来做什么?”
县官急道:“夫人,我的印信你帮我收好了吧?”
这个女声赌气道:“谁有工夫去记得你这些鸟闲事儿?不知道!”
县官急得都要哭了,道:“姑奶奶呀,这回是北京来的那个魏东亭莫名其妙要看我的印信,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我琢磨会不会是我的印信丢了让他捡着了,姑奶奶,你要是收着就快点给我。当官的印信是第一要紧的东西,要是真丢了我就得上北京西市杀头去,你就要守寡啦!”
女声骂道:“老娘正跟你过得不耐烦,杀了你正好,老娘也好换换口味!”说到这儿,又听见旁边另一个女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县官一个劲儿央告道:“姑奶奶,我算是彻底服了你啦,快把印信给我,赶明儿我再给你打一副银头面儿,行了吧?”
那个女声道:“谁稀罕!”接下来就是这个女的站起来走路的声音,过了不一会儿,女声惊道:“哎呀!还真不见了!”
县官颤声道:“姑奶奶,这不是耍笑的时候!”
女声道:“真的不见了。”
这时候,刚才在旁边扑哧一乐的那个女声道:“要不赶快用萝卜现刻一个?”说完,两个女声嘻嘻哈哈,叽叽咯咯笑了好一阵,然后这个女声又道:“老爷,我记得您的印信您没放在夫人这,您拿出去了,不然你到外面去找找,不要着急,哪儿有这么容易丢啊?再说了,朝廷命官的印信,扔到大街上都没人敢捡!”
县官颤声道:“有道理,小翠说的有道理。”
夫人道:“有什么狗屁的道理,小翠这狐媚子,光会糊弄人,你赶快去找找,找不着趁早杀了你,我也趁早改嫁!”县官并没有答话。
不一会儿,县官就走出来对魏东亭躬身道:“魏大人,我的印信并不在后宅,似乎是在签押房或者是在二堂,我去前面找找······”
没想到魏东亭并不责怪,也并无只言片语申饬,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道:“好的,走吧。”二人又来到前院,县官赔笑道:“下官浑噩,还请大人多多见谅,我实不记得到底在哪儿了,先去二堂找找吧。”魏东亭也只是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二人进了二堂,只见师爷在里面拿着一本书正看呢,见到县官和魏东亭进来赶紧起身施礼道:“二位大人,不知学生是否回避一下?”
县官道:“不用,老刘,你帮我想想,我的印信放在哪儿了?”
刘师爷不假思索地道:“东翁,您不是随身携带的吗?你看看身上有没有?”
县官怀里、袖子里,全身上下摸了个遍道:“没有啊!都没有!”
刘师爷想了想道:“东翁,那您刚才去过哪儿了?”
县官道:“没去哪儿啊,就是刚才跟魏大人出去一趟,去了城北······”
刘师爷道:“那您坐的轿子吧?会不会落在轿子上?”
县官迷迷糊糊地道:“落轿子上?不会吧?”
刘师爷道:“要不,您先稍坐,我去给您到轿子上去找找。”
县官看了看魏东亭,魏东亭微微一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县官一看,对师爷道:“老刘,那就辛苦你了,我的轿子在大门一进来的地方,你一出二门就能看见······”
师爷答应着去了,魏东亭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着,一言不发,县官一看百般地不自在,思想再三,站到魏东亭背后垂手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