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洗漱已毕,王建国跟着张五哥到了第三进院子的一间厢房门外,这里早已等了好多人,昨天跟自己一起新入会的那两名二等弟子也在门外等候。王建国走过去,他们老早就跟王建国微笑示意,王建国忙上前拱手道:“二位真早,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两人也微笑着拱手还礼道:“不敢,徐元。”另一人也道:“徐藻。”
王建国赶紧道:“幸会幸会,晚生姓王······”
徐藻笑道:“先生叫王建国,昨晚我们弟兄二人早已知道。”说完二人也上来互道久仰,王建国奇道:“不是说要派咱们新入会的差事吗?怎么就只是见咱们三个人?”
张五哥在旁边笑道:“哪儿能都来这等着派差事?只有二等以上的弟子才能来,其他的自有香使去派他们的差事。”
正说着,有人道:“少香主来了,众位,都先进去听差事吧。”
王建国随着众人一起进了厢房,厢房内摆着几把太师椅,张天霖居中而坐,众人坐下之后,王建国和徐氏弟兄坐在了门口。
张天霖挺直腰板,等众人坐好之后开口道:“众位兄弟,昨晚议事时候大家都听见了,这一段儿要咱们留意县衙门对劫狱的反应,今日众位弟兄还是照常出去收风儿,将各处消息归拢来报告我,有甚特异之处我们再报告香主。”说到这想了想,又接着道:“还是照老样子,我跟张五哥儿负责专门留意县衙门,新来的三位弟兄,两位徐家兄弟就随着张五哥去打探县衙门内的动静,王兄弟就跟着我,必要时候我们俩也去。”
徐家兄弟听到张天霖说到自己站起身来抱拳称是,张天霖就着手介绍道:“众位兄弟,都见见徐家兄弟,这两位是八极门李老爷子亲传的关门弟子,年纪虽然还轻,在八极门中却是辈分极高。”说罢,众人也都与徐家兄弟互相拱手,王建国原本也想起来,但是想了想还是尴尬地坐在原地没动,张天霖也没再介绍他。
王建国跟徐家兄弟就算是被张天霖留在了自己手下了,可惜活儿没跟张五哥分派在一起,王建国哪儿知道自己的牛虽然吹出去了,可是张好善不怎么相信他真有这种本事,于是叫自己的儿子贴身观察。
天刚蒙蒙亮,众人就出了这间叫做韵松堂的厢房,各自分头渗透到了这个县城的各个角落,张五哥带着徐家兄弟也出去了,去之前张五哥跟王建国点头示意,却不去理会张天霖,徐家兄弟则先向张天霖拱了拱手,再向王建国拱了拱手然后才出去。
王建国由于是要跟着张天霖,张天霖坐着不动,自己也只好坐着不动。可是张天霖就如木雕泥刻一般,一动不动,也不看王建国一眼只管自顾自地坐着。王建国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也不敢乱动,有心开口说句话吧,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自己原本就不太熟悉清朝人的说话方式,来这儿以后就跟张五哥说话说的最多,不知道说话的规矩是什么,尤其这是帮会,规矩更大,说错一句话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枯坐着,刚开始王建国老在等着张天霖安排他干什么事情,后来见张天霖枯坐不动,于是好奇心大起,想知道他要这样坐到什么时候,也就一动不动地坐着瞅着他。红彤彤的太阳升了起来,阳光洒满了院子,又从院子里一寸一寸的挪到了屋里,早晨的清凉渐渐散去。
张天霖突然起身笑道:“王先生果然是好定力!”
王建国不知其意,随口也笑道:“没事儿,这椅子坐着很舒服,再坐一会儿也没关系。”
张天霖笑道:“听闻王先生经天纬地之才,就请先生帮助我处理些许会务,如何?”
王建国笑道:“分所应当,只是才能有限,不知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张天霖狞笑道:“王先生,你最好能帮上忙,不然你可是大祸临头了!”
王建国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看来昨晚吹的牛还有人真的当回事儿了,要是自己不能表现一下,就会被当做欺骗堂使处理,可是自己对于他们这儿的事情确实是一窍不通,听张天霖说这话吓得冷汗出了一身,强打精神道:“我尽力,一定尽力。”
张天霖侧耳一听道:“来了。”
不一会儿,在韵松堂当值的会众捧着一大堆纸条进来了,站在门槛外一鞠躬道:“启禀少香主,第一批回来了。”
张天霖头也不回地一指王建国道:“先给王先生看。”
会众躬身答是,进来把一大堆纸条捧到王建国身边的一个小茶几上,放下纸条躬身出去了。王建国再看张天霖,张天霖压根看都不看他,也不知道张天霖是什么意思,说是让自己先看,那自己就先看看吧。
王建国把那堆纸条理了理,随便看了看,都是写着哪儿的白菜是什么价钱,哪个饭馆要出兑,谁家跟谁家因为什么事儿争吵起来了等等之类的琐碎事情。王建国细细一想,估计这就是今早散出去的人从各处的情报系统收回来的情报,情报林林总总要经过张天霖这里筛选甄别,把有用的重要的送交香主及香使们讨论。那么张天霖此刻要让自己先看,那是要看看自己的办事能力了?
王建国可犯了难了,自己从来没有搞过情报工作,只得一边整理一边琢磨,把物价一类的情报归在一起,把人际关系的归在一起,等等各种分门别类。但是哪些情报是值得注意的呢?学医的时候老师天天讲,要知道得了什么病,首先要知道没得什么病是什么样子才知道得病以后是什么样子。
但是自己不知道原本的菜价什么的是多少钱,也不知道现在的菜价算不算是不正常,于是只好根据常理再三筛选,挑出几张纸条单独放在一处,宁可挑多了也不能漏过了。挑完之后,站起来躬身道:“少香主,我都看过了,值得注意的几条都选出来了,您看看。”
张天霖一笑道:“其他的我待会再看,王先生先跟我说说这几条值得注意的吧,都有什么惹眼的地方?”
王建国心中更加忐忑,说错了一句自己吹的牛可就都要漏啊。再看张天霖,一语皆无,眯缝着眼睛坐回了太师椅里,等着王建国汇报工作。
王建国只得挑着把稳的先说,拿起一张纸条说道:“这张条儿上说,驿站昨天晚上住进了五个人,并不见是什么官职,五人轻装简从,说话京腔京韵。这原本没什么蹊跷,可是最后还说昨天五人到了驿站之后,还没吃完饭县官就去了驿站。若是一般的官员过驿站,怎会不以官阶示人?若不以官阶示人,必定是不入流的小吏,但是不入流的小吏县官怎么会一得到信儿就赶去驿站去拜见?最后值得注意的一点这五人是北京人。”说完以后一边细想自己有没有说了什么疏漏的话,一边看着张天霖等着他的反应。
张天霖依旧是眯缝着眼睛,不死不活地坐着不动,点了点头道:“王先生,请继续。”
王建国看不出他的反应,更加没底了,可是也只得继续说道:“这说明县衙门来了一位大官,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大官是路过?还是就到山南县,若是到山南县,那十成里有七成就是为了劫狱的事情,县衙门最近也没别的大事情了,是吧?”
张天霖眯缝着眼睛点了点头,道:“有道理,请继续。”
王建国叹了口气,又拿起另一张纸条道:“这里还有一件蹊跷的事情,纸条儿上说,昨天城北的破关帝庙失火了,是因为山南县的所有大车店都客满了,六十多个赶脚的小商贩都没地儿住,睡在了城北破关帝庙,晚上造饭失火了。”
王建国看了看张天霖,继续说道:“这张条蹊跷,不是蹊跷在把关帝庙点着了,而是六十多个赶脚的小贩都没地儿住,请问少香主,平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张天霖睁开眼睛想了想,摇摇头道:“从来没记得有过这样的事情。”
王建国接着问道:“少香主,不知山南县总共有几个大车店?大约能住多少人?”
张天霖不假思索地道:“山南县是交通要冲,平时总有往来的行脚商人,总共有九家大车店,挤着住能住四五百人,平时没有住满的时候,一般也就是住一半人空着一半地方。”由于大车店也是钟三郎会往来会众们经常住的地方,所以张天霖很熟悉。
王建国接着道:“好,那么就是说平时山南县总共只有赶脚小商贩一百五十到两百左右,昨天却突然来了四五百人,是吧?”
张天霖疑惑地道:“王先生请明示?”
王建国牛越吹越欢,站起来道:“少香主试想,赶脚商人突然多出三百左右,是什么买卖突然好做了吗?就算是有什么买卖突然好做了,人也是逐渐增加,哪儿能一天之内就多出这么多来呢?”
张天霖左思右想不知所指,只得又问道:“王先生的意思?”
王建国道:“我只是觉得这三百人蹊跷,需要提防。少香主试想,昨晚驿站来了五个北京来的大人物,五个人就算是铜头铁臂哪吒转世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是若是这五个人是带着三百兵马来的,那就可怕了。”
张天霖闻言惊起,走到王建国原先坐的小茶几前,面目凝重地开始仔细看着一张张的纸条。王建国想了想,补了两句道:“少香主,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小心起见不得不提防而已。”
张天霖没理他,好半天看完了那堆纸条,然后展颜笑道:“王先生果然高才,将这堆条儿理得整整齐齐。”
王建国笑道:“这算什么······”下半句原本是想说:那么多病人的病历比这个复杂多了,但是这话出口就已经知道不妥了,赶忙闭了嘴。
张天霖一笑道:“王先生,不知你以为接下来如何应对这事情呢?”
王建国想了想道:“那还是先派人去查查这驿站里住的是什么人物,还有大车店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探出他们的底细才好着手啊。”
张天霖想了想点头道:“王先生说的对,就请王先生在此稍候,此事兹事体大,我还是先去禀告香主。若有弟兄来回事,就请王先生让弟兄们等着。”说罢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