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寒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脸上,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她还没有习惯睁开眼看到的,是光明。她坐起身来,抚着右臂上只剩一半的衣袖,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乾大陆流光四年,几名元婴期的修士带着十数金丹修士,上百筑基修士,和无数的炼气修士直捣圣堂总部燕云山,名震天乾修仙界的圣堂就此陨落,数百门人被清剿一空,圣堂堂主的首级正高悬燕云山。天乾大陆修仙界到处都在追杀在外执行任务的圣堂中人。
宁寒进入圣堂不过两年,还没能出外执行任务,她能逃出生天,完全是个意外。
圣堂遇袭早就拉响了警报,她只是个区区炼气一层的小修士,并没有得到指令要做什么,听着外界不断传来的消息,宁寒的心砰砰乱跳,圣堂要倒了,逃跑的机会终于到了!但是两年来,圣堂积威犹在,她胆子小,但是看着住在周围的人都或明或暗的溜走了,她这才收拾了几件行李,也准备逃走。
可是甫一出门,她就听到了一队修士接近的声音。
“看看这里有没有人,全都杀了,这帮混蛋!”
“走走!快走!”
她急忙躲到了门边的一蓬玫瑰花丛后,屏住呼吸,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将头埋进了两膝之间。
那群人终于来了,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子,但是院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他们一无所获,很快就出来了。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在她的头上响起,宁寒头皮发麻,可以看得到,一双黑靴就立在她的面前。
人声渐远,温和的男声又复响起:“起来,快走吧,待会儿可能还会来人搜查一遍。”
宁寒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飞快的看了来人一眼,是个年轻的男子,褐衣黑靴十分干练。
“谢谢。”宁寒低声说道。
“这里都是新入门的弟子住的地方,没有执行过任何任务,我知道你们都是被圣堂强迫连累的,你快走吧,以后不要说自己是圣堂的弟子。”男子环顾周围一眼,说:“这里离后门很近,那边是分配给我们的地方,刚刚才搜查过,很安全。你出了门,
门外那颗大槐树下有个地洞,顺着地洞走,就能逃出去了。”
这人是谁,怎么对圣堂这么了解,知道这里是新入门弟子住的地方,甚至知道地道所在。
“快走!有人来了!”男子猛然蹙眉,催促道。
宁寒一惊,到嘴边的话都没有问出来,转身要跑,衣袖却被玫瑰花枝挂住,怎么都扯不下。宁寒拼命的扯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寒光一闪,衣袖被切断,男子收回那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长剑,捡起地上一同被切落的一段花枝,递给宁寒,微笑道:“送给你,别慌,快走。”
想到这里,宁寒忙从怀里拿出花来,大槐树底下果然有个十分隐蔽的地道,若不是知道,谁都不会注意到。顺着地道爬到了这座山,又累又饿兼受了惊吓,她倒头便睡,不知不觉将花压住了。
宁寒懊恼的叫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花瓣捋回原样,重新收好。
天光微明,群鸟离巢,宁寒奔出山洞,望着鸟语花香的一切,觉得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从那个地狱逃了出来,真是太幸运了。
靠着从圣堂带出来的几两银子朝家乡走去,数十日后,路边的山山水水渐渐变得熟悉,宁寒满心欢喜,奔波的劳累一扫而空,脚步轻快的奔向家去。
到了村门口,顾不上村里人指指点点和奇怪的眼神,宁寒兴冲冲的闯进家中,响亮的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昏暗的屋子里,两个老人抬起头来,苍老的脸上望向门外,宁寒浑声一震,她几乎都快忘记了家乡父母的模样,在圣堂见到人人都是生气勃勃,修道之人意气风发,哪里会有凡人的生老病痛。
父亲眯起眼睛,这才发现是女儿回来了,颤巍巍的站起来,笑得满脸皱起,迎了上去,“幺妹,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早就失明了,听了父亲的话,这才连连问道:“是谁,是幺妹吗?”
宁寒握着父母的手,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十五岁,年纪最大的哥哥都已经娶妻生子。她出生的时候,父母就开始衰老了。宁寒呆呆的看着父母的脸,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伴他们多少时日。
“幺妹,你怎么回来了,他们会不会来抓你?”母亲惶恐的问道,嚎啕大哭:“都怪我没用,我把自己卖了,把钱还给他们,我不卖女儿,我再也不卖女儿了。”
“娘,是我自愿的,你不要怪自己。”宁寒忍住眼泪,安慰母亲:“现在好了,我回来了,没人会来抓我。”
两年前,母亲重病,势力的郎中不拿到钱就不肯开药,一贫如洗的家中哪里拿的出来那么多银子。她就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圣堂的一位长老,长老替他们付了药费,带着她去了圣堂。母亲因为那场病瞎了双眼,却终究活了下来,对于圣堂,该报恩还是该恨,她也分不清楚。
只告诉父母自己是在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主人仁慈,放她回来侍奉父母。至于修仙和圣堂,就不要让他们担心了。就让那段经历当成回忆,永远埋在自己的心里吧。念此,宁寒眼睛一亮,手忙脚乱的掏出两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两粒丹药,让父母服下,只说是主人赏赐的良药,吃了对身体极好。
这是两粒石青丹,每个月圣堂都会发给新入门的弟子,吃了以后可以增强体质,延年益寿。她没有想过自己能逃出来,所以只剩下这个月发下的丹药没有吞服。
父母有些迟疑,父亲不肯吃,说道:“这样的好药,留着给你哥哥他们吃吧,或者让峰儿吃。”峰儿是大哥的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这时候已经出去放牛了。
“你们吃吧。”宁寒劝道:“没关系,这药我有药方,材料都是便宜的,回头再捏几丸出来给哥哥。”
半哄半骗的让父母吃下了丹药,宁寒环顾家徒四壁,有些难受。进入圣堂后,她懵懵懂懂的走上了修道之路,对境界并没有太大的追求,修炼对她来说,只是圣堂交待下来的必须要完成的功课。当然,丹道,阵道,器道,符道也不例外。只是丹道她要用心些,因为母亲当年的病。
两年的时间,她在圣堂经历了魔鬼般的训练和折磨,同时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圣堂不遗余力的教授他们,本是为了在她们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益。
没想到,当时学的丹道,自己还真的有用到家人身上的一天。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九潮村的村民便都知道,宁家的小闺女在大户人家当了丫环,被主家放回来了,还学了医术。
有人不信:“大户人家多少腌臜事,是不是爬了老爷的床,被夫人赶回来的。”
有人摇头:“这丫头我们看着长大的,胆子小,干不出来这种事。”
有人插嘴:“说不定是偷了主家的药方跑出来的。”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宁寒哭笑不得,只对父母家人说不要再对人提及自己的医术,毕竟,她也只是会制药而已,而且还不是世俗意义的药。
宁家众人却不信,只当宁寒是谦虚,但也不再说了,决心待众人都见识过宁寒的医术后,再好好的在众人面前夸一夸自家的小闺女,小妹妹,因为宁天运和宁氏身体有了好转他们是切身感受的。
宁家一共有八人,宁寒的父亲名为宁天运,母亲是宁氏邹容,大哥名为宁凡铭,二哥名为宁凡颖,此外还有大嫂章英妹,大哥的儿子宁向希。至于宁寒原名为宁凡寒,但是离家之时,那名长老说,去了圣堂,便不再是宁家的人,不能再用家族的字,因此改了名叫宁寒。
章英妹是个普通的村姑,每天宁凡铭,宁凡颖出去料理家里的几亩地,她则管着家里的饭食,鸡鸭和菜地。宁天运会编些竹器,邹容眼盲,只能干些洗洗扫扫的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除了两年前宁氏生病,好歹顺利平安。
这天,宁寒漫无目的的在村子中走来走去,母亲前几天已经暗地里问过她,原来去洗衣的那户人家,她还愿不愿意再去。父亲问过,行医要去县城考行医执照,她不愿意去,也不懂。家里日子过得不容易,父母自然希望多一份收入。更何况,她也需要找点事情来做。
捏制药丸,说来容易,其实很难。她所学的丹方,无一例外都是要用灵草入药,九潮村灵气远不如燕云山,但是也是能种出灵草来,可是她没有种子,也没有钱去买种子。事情就困在这一步了。退一万步来说,灵草入药,少数要三年份,那这三年时间,她总不能就守着那几株草吧。
“宁家幺妹!”忽然有人喊她,“县城里有大老爷来了,来见你呢。”
“见我?”宁寒一阵糊涂,朝家里走去。果然,门口停放着一辆大马车,还有许多侍从立在门口。见到她,就有机灵的报信了,“宁家幺妹回来了。”
简陋的家里站着一群华衣丽服的人,显得十分突兀。
“我就是宁寒,哪个找我?”宁寒淡淡的问道。
一个妇人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宁寒扫视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我就是宁寒,哪个找我。”
当中一个富态的中年人这才应道:“鄙人是双甸城的孔庆,早年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您是否记得我。”
宁寒仔细看了看中年人,这才想起来,当年离家之时,曾在双甸城落脚,长老就是带着她住在这个人家里。
“记得。”宁寒心一惊,莫非是来追杀自己的人,但如果是来取自己的性命,未免太客气,更何况,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便索性点点头。
“请一步说话。”中年人恭敬的态度,终于让众人有些骚动,不少来看热闹的村民都开始窃窃私语。宁寒正有此意,她不愿意让家人知道这些,她怕他们要操心。这些,不是他们能操心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