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逃出槐山村
天刚刚黑透三个人就开始行进,我走在最前面,永乾走在最后面,一路上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听见呼吸声和偶尔几声咳嗽。唐三金会不时地停下脚步歇那么一小会,三个人里面,他体格最虚弱,走这么长的崎岖小路,难免会上气不接下气,豆大的汗珠子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他不得不把上身的外套脱掉搭在肩膀上。
我基本上连头都不回,我满脑子里全是阮星绝狰狞的面孔和小春临死前的痛苦。我自己非常清楚此行的目的,甚至会在脑海里描绘一幅千刀万剐阮星绝的画面,然而,每每想到这些遥远的结果,总会自己摇摇头暗示一下现实和梦想是有距离的。
我们在下水之前停了一下,身体大概都到了极限,于是卸下行李全部沉沉地躺在沾着露珠的草地上,夜晚像往常一样出奇的安静,由于沼泽地距离村子旁的小河有段距离,因此很难听到水流动的声音。偶尔刮过来的一阵微风会惊醒沉睡的虫鸟,也会洗涤他们身上的疲惫。
歇息了半个钟头,我提醒所有人互相帮忙检查行李,并把武器捆绑在彼此的身上,三个人牵着那条绳子一起下水。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一圈又一圈波纹,这波纹在月光的照耀下活像一张绽放微笑的脸。移动的身躯使得水中传来清脆的声音,除了这点响动他们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村子已经死亡了。
到了湖水的最深处时,像我这样个子不高的人想把头探出水面已经十分困难了,我只好潜一会,再努力出来呼吸一次,连续不停,直到快到岸边。
靠近槐树林的湖岸比起沼泽地跟前的陡了许多,而且这边没有岩石,很难上去。好在这一带的水草比较茂盛,我几乎是用吃奶的劲才爬了上去。
“唉,拉我们一把啊。”唐三金在水里叫着。
“你小声点,先在那儿呆着,我看看情况。”我头也不回的说着。
这里几乎可以完全看清楚阮星绝家的外貌,瓦檐的四角孤零零地伸向空中,白色的墙壁在这时看来有些发冷,门前的石狮子露着突兀丑恶的嘴角,墙壁的一侧似乎有什么东西溅在上面,想必是白天的时候有过僵尸靠近过,然而大门是紧闭的,屋外的灯笼也没有点蜡烛。我开始担心可能失误了,阮星绝也许已经离开了,他平日都是抓一两个僵尸,而且是在深山荒林里的某个年代久远的古墓中找到的,如今面对这么一大群僵尸,还是它们主动找他的麻烦,现在他自己可能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槐树林里一片死寂,连个鸟打呼噜的声音都听不见,肯定没事,你就拉我们上去吧,在水里泡着多难受,你又不是不知道。”唐三金等不及了,只好对着岸上的我发牢骚。
“你在哪里听说的鸟睡觉还打呼噜,你说的那鸟就是你自己吧。”永乾就在他身后,这种诙谐的俏骂让阴沉的气氛稍显生气。
“你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谁知到僵尸会不会就在这附近睡觉。”我一边拉他一边说。
永乾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他很机灵,上岸的第一句话就是“先把咱们的护身武器拿出来擦干,别费了半天劲,让这磨的锃光瓦亮、锋利无比的救命刀因为趟了一次水,又重新生锈”。我点点头,先照顾唐三金,把他背上的炉钩子拿出来。永乾帮我解开背上的绳子,又拿出自己的铁铲。
“待会过去的时候大家互相看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要立即反馈,谁要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掉链子,一出事就自己先跑,那我们就划地绝交,尤其是你,话痨。”永乾指着唐三金说,他又补充道:“还有,千万要注意的是一定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哪怕有屁,你也得憋着,等安全了,你就当放屁是锻炼身体呢,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有屁不放,破坏心脏啊。”唐三金傻乎乎地说。
“我就是打个比方,比方你懂吗,不懂也不要问了,总之,不要出声。”
唐三金刚刚想要说话,就被一旁的永乾做的闭嘴的手势憋回去了。
虽说那阮星绝的老巢就在眼前,可是真的要走过去,却又发现好远。这个槐树林是村里的先人前辈在这里栽种的,如今不能说是参天大树也绝对是老木成林了。笔直的树干无一例外的指向幽深的天空,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完美的月色。我原先听老一辈的人说这整片树林有上百公顷,每棵树都长得几乎一样,树木和树木之间有两三米的间距,而阮星绝的家就在这林子的外围附近。我知道,原来阮星绝和村里人一样,都是住在槐树林外面的平地上的,因为他的祖上是外来人,而且又不合群,最重要的是他们家世代都和那些鬼鬼神神有关联,在村里人看来,他们就是怪物。到了阮星绝这一辈更是如此,我印象中有一年,他竟然在村中间的老庙门口置办僵尸,又是挖脑子,又是割心肝的,村里的长者都说这是对神灵的侮辱,在众方的谴责和叫骂声中他不得不搬到槐树林。然而,至于他为什么不搬到其他地方,或是槐树林的最里面没有人知道,当年,祖先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种这么多槐树以及槐树林的外面是什么也无人知道。
三个人眼看着就要到阮星绝的门口了,突然唐三金的炉钩子从腰间滑落,重重的掉在地上,炉钩子和一块石头的碰撞发出了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声响,三个人的心脏瞬间掉落,心想着完蛋了。果然,立刻就听见有僵尸从附近看不见的地方移动过来。
“快跑,别回头,直接冲到阮星绝家。”我大声地喊着。三个人头一次这么有默契,一起拔腿冲向目的地。
都说人背了喝凉水都塞牙这话一点也不假,“操,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他妈的,门怎么是锁着的。”永乾一边使劲地用身体撞击大门,一边抱怨。
“怎么办啊?难道我命里就该被僵尸吃了吗?”唐三金又开始表现出自己以往的幼稚。
而此时,一大堆的僵尸都蜂拥过来。这些前两天还认识的叔叔阿姨,堂兄堂弟的亲人这时都成了我们的敌人。那些怪物行动不算太快,但是这阵势和样子足以让我们失去阵脚。好在之前的说的要急中生智、要勇敢面对的鼓励没有完全缩水,我拿起棒槌一个箭步走到前面,接着就是一下,一个走在僵尸队伍最前面的小老头瞬间就被击倒,他睡在地上,嘴里面吐着血泡,胳膊还在用力向前划,这狗刨的匍匐姿势表示他显然没有立即被杀死。面对这来势汹汹的僵尸队伍,我第一次感觉到后背是凉的,但我知道不能放弃对自己的期望,不能放弃老头对我的期望。
一个小老头倒下了,后面还有众多的跟小老头一样的怪物,他们踩着他的尸体,继续朝我们围攻过来。他们靠近了,我才闻到了这些怪物身上有着极其恶心的味道。“真难闻,你们别愣着啊,这么呆呆地站着是想被吃了还是想被熏死?”我说着又一棒槌打向那怪物的脑门,他随即倒地,血水从耳朵里一股一股地喷流出来。那家伙显然没被弄死,在地上趴了几秒钟又重新站了起来。
永乾和唐三金显然还停留在思维中断的情境中,听到我在那边大喊这才反应过来。唐三金抡起炉钩子在半空中乱劈,“唐三金啊,我叫你一声祖宗,你能不能别这么开玩笑,一会我猜不是被僵尸吃,而是被你这家伙劈死。”永乾向后退了好大一步才躲过唐三金刚才的举动。唐三金哪有心思理会这些,他现在的机械动作足以证明他很害怕,以至于所有的动作都是无意识的。
三个人杀红了眼,尤其是我,此刻,找阮星绝的事情已经完全被抛至脑后。没一会的功夫,三个人的脸上和衣服上沾满了血渍,他们的武器已经被血肉糊的浑然一体了,完全分不出哪里是刃,哪里是把。脚底下几方米的地方除了不能动只能嗷嗷叫的僵尸,就是一大滩反着月光的黑血。
但是,杀了半天也不见这群僵尸的队伍有减少的趋势,反而视觉上会觉得越来越多。“怎么办,这样杀不是个办法,一会累了就不妙了。”我对他们两个说。
“是啊,平时没见着村里有多少人啊,今天全出动了才发现咱们村不小呢。”我没想到永乾也开起了自己独特的毫无包袱的笑话。
“咱们没时间在这耗了,这样下去会累死,你用炉钩子把门撬开,我和永乾先挡着。”我示意唐三金别开小差了,我希望这时候他能体会到聚精会神和认真写作有多么重要。
只见唐三金甩甩膀子,握了握拳头,拿着炉钩子,朝着阮星绝的大门没头没脑的砸着,就连哐的一声门已经开了他都不知道,还在那一个劲儿的做功,险些栽倒在地上。我回头发现了,立即拉着唐三金往门里面撤,一边走一边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门都被你砸成这样了你竟然不知道,可见你有多用功啊。”
僵尸的移动确实不敢恭维,我他们都走到上房门口了,才看见一小部分刚挤进大门。他们像虫子一样蠕动着散发着臭味的躯体,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像是一群章鱼。他们的目光呆滞,但都把仅存的一点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我抢过唐三金手中的炉钩子,学着农夫挖地的样子直接劈向门缝,只听见像打雷一样的声音从门和炉钩子的结合处传出来,门的漆皮大块地掉在地上,里面的门闩也因为这股巨大的冲击从中间折断,哐哐地全从门里面掉落。
“你把门闩坎坏了,咱们进去了也白搭,难不成还得轮流着顶着门?”永乾忽然对我说。
“先进去再说,管不了那么多了”。话没说完三个人就迫不及待的挤进去。
我随便拉了个板凳就顶在门上,唐三金也搬过来一张桌子。
“快让我喘口气,真的快吓尿了,最过分的是我觉得刚才那么一小会,我把这辈子的汗都流光了”。唐三金就像被抽了筋一样,像一滩软泥巴一样坐在地上。
“别歇,这时候要一鼓作气,快起来,那些东西马上就会进来。”我说着从包裹里拿出蜡烛点上。由于刚进来的时候天色无法满足人类的视觉感官,这屋里什么情况完全看不清楚,现在终于可以看清楚房间里的样子了。
虽说我和阮星绝的女儿有过一段现在说不清是恋情还是苦情的经历,但我们在一起的几年时间里,从来没有进过阮星绝的家,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讲就是空白。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我曾经不知道有多少次幻想过阮星绝这个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另类的家,在我的想象中,阮星绝的家里应该到处都是牛鬼蛇神的画像,到处都是香炉和蜡烛,到处都是道袍和捉鬼怪的工具,但是此刻眼前的景象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想象力和对阮星绝的看法了。在暖暖的烛光中,阮星绝的家多多少少都无法让人把他和一个与别人不来往的捉僵尸老把式联系起来,也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得这和别的普通家庭没什么两样,甚至在某些方面这些摆设和精心布置超过了一般人的品位和对家的理解。
厅堂里没有一件东西是和捉僵尸有关的,房梁上垂下来的帷幔懒懒地搭在摆放整齐的桌椅上,厅堂的最上面是一张古代梨花木桌,长方形的桌子两边摆放着两尊高大的花瓶,里面的花可能已经过了花期,只剩下茂盛的绿叶。桌子腿和桌面之间的结合部位雕着细细的花纹,卷曲的花纹镂空处也被描绘成花的叶子,而花朵是专门雕刻的,突出在整个纹样的最上面。从正门进来的一米距离,有一张淡色的地毯,样式简洁朴素,又不失庄重和典雅,整个地毯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墙根,刚才那张桌子就放在上面。地毯上的花纹一律都是兰花,而且只在毯子的四角处才有,紫罗兰色的小花平铺在淡色的地毯上别有一番风味。
再说厅堂两边的椅子,椅子总共有四把,这四把椅子两两相对,每两把中间又有一张小方桌,但是唯一叫人觉得奇怪的地方是,一般家里会在厅堂最上边放椅子供主人使用,两边的都是招待客人的,但是阮星绝家里的正上方只有一张桌子,想必应该是自己比较孤立没有客人的缘故吧。方才我和唐三金拿了一张桌子后,这种突然的不对称更显现出一种莫名的美感。椅子全部是四方扶手椅,这种在江南流行的椅子特征简洁,尤其再看眼前的这几把,那种视觉上的明快和圆润,加上烛光的映射更是增添了几丝柔情和诗意,一体的圆料木材加工成的家具,没有束腰,用材匀称,不粗不细让人在内心舒服的同时定会觉得这是艺术品。椅子中间的桌子虽然与厅堂最中间的那一把颇有几分形似,但细细看来总会觉得这两把少了些大气,多了些精致,这集中表现在桌子边沿的翘头案上,精细的花纹虽说没有皇家那般雍容,但这种居家的小碎花的镂空雕饰更增添了几分有文人墨客的情趣,另外,桌子腿部和桌面的卯榫结构也能看出工匠的心血和艺术素养。
桌椅后面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仅在墙壁和梁木的空档处悬挂着几幅水墨渲染的花画。装裱的格调像极了明清时期的样子,泛黄的纸面上,一簇苍劲有力的叶子争着向上生长,随意用笔勾勒出的花朵远远看去竟像是活物。
“我是不是眼睛花了,这分明就是大艺术家的风格啊,难道这阮星绝除了捉僵尸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强盗,专门抢劫那些宦官人家的高档家具,然后摆在自己家中装个人样儿。”不仅是永乾,就连我也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些真的就出现在阮星绝家中。
“看来,我们对这个阮星绝了解还不够深刻啊,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更得让我们提防些,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种人,要是真对付起来,我怕不是对手啊。”我有些不安。
“阿旺,你说的是啊,这种老狐狸卖奸耍滑的手段可不是盖的,咱们还是小心一点,想想都害怕,你说遇上一群僵尸咱们武个刀弄个枪的,弄死他们就完了,这下好了,摊上这么个心机和手段都强过我们几倍的家伙,不死才怪呢。”永乾提醒我说。
我感叹道:“别这么早下结论,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误会了阮星绝也说不定啊。”
“你现在就开始替他说话,别忘了阮星绝就是杀···”永乾刚想到阮星绝是杀害小春的罪魁祸首准备开口时,被我制止住了,我不想再武断地给阮星绝下定义,更不愿把小春的死和他再联系在一起。因为当我看到眼前这些场景和老头家里颇有些相似,我说的相似是那种有常人的生活情调的相似,我便决定一定不能再这样把阮星绝和魔鬼相提并论了。
“你们在说谁啊,谁杀谁了?”唐三金一脸疑惑,他的双眼在永乾和我之间来回游离,希望得到答案,结果得到的是我的一句“没什么,我们歇息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往里面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阮星绝,别等咱们歇的差不多了,僵尸也冲进来了”。
“那不正好,咱们养够的精力,刚好再杀他个片甲不留啊。”唐三金跃跃欲试,永乾和我同时送给他一句话,让他一个人在这表演,他没再说什么,跟着我和永乾两个人从厅堂右侧的小门走进去。
小门的帘子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做的,摸上去手感特别舒服,帘子的长度不到门的一半,看来这确实是件摆设。
揭过帘子,我发现小门是半掩的,推开门的瞬间,一声怪异的声音让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下,安定片刻后,发现没什么异样,这只是开门的声音,三个人才放开胆,继续前进。进门才发现,这是个书房,里面的书整齐地放在架子上,上面几乎连灰尘都没有,除了有人打扫之外,阮星绝也肯定经常翻看这些书。这间屋子的摆设更加简单,除了沿着墙面围过来的一圈书架,和书架上的一堆书之外,就单单剩下一把椅子和一盏灯。不过这把椅子和前面见过的不一样之处在于这是一把可以活动的椅子,立起来可以直坐,放下去可以躺着休息。椅子的斜后方是一个精简的有些过头的灯架,这灯架同样是圆木料制成的,灯架的顶端带了一个灯罩,里面固定着一段即将燃尽的蜡烛。椅子正对面的墙壁上方开了一个小窗户,窗子只开了一扇,有风吹过的时候,里面的帘子就会随风起舞。
我对阮星绝的生活方式更加不理解了,在我看来,看书的地方最起码应该有张桌子啊,但这个地方简单的有些让所有人掉牙。可是,如果没有桌子,就一直保持在椅子上看书,就更能说明阮星绝绝对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他肯定对自己有着奇特的要求。
三个人翻着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古籍经典、修身养性的思想著作,我们只在一个很难被注意到的快挨到地面的角落处发现了几本《僵尸百科》、《古代墓葬全论》、《夜行宝典》的书,还有一些快要烂掉的本子上画满了僵尸的图像和分解僵尸的手写笔记。
“这就更奇怪了,我就说没见过他抓僵尸,原来都躲在这里咬文嚼字了。”永乾继续说,“咱们原来在一起的时候,老是听小春讲她老子是个捉僵尸的,我当时就好奇,以后有机会一定亲眼看看,但咱们几个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吧,你说对不对?”永乾看着我说。
“是啊,我也纳闷儿呢,难道,这家伙都是干的夜间活儿。”我随便附和了一句,并且拿着蜡烛在房间里东敲敲墙,西跺跺地。
“阿旺啊,干嘛呢?”唐三金问我。
“我在找密道。”我转过头严肃地对着他们说。
“密道?你是说这间屋子有密道?”永乾很好奇。
“我不知道。但是你们看,假如刚才的是客厅,和客厅连在一起的除了书房应该有别的房间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最起码得有个卧室吧,刚好让我好好睡一觉。”唐三金又开起了自己无趣的玩笑。
这时僵尸的动静让我们三个人同时镇定下来。“这么快就进来了,力气不小啊。永乾,你看看能不能用什么东西把这小门锁上。”我指着那扇小门对着永乾说。
永乾走过去,先是把门紧紧关上,然后在门后面找门闩,“阿旺,有救了,这上面有个铁闩子,刚好可以拴在门柱上。”他说着便把锁子和链子固定好,然后深深的做了个痛快的呼吸。
门外的怪物一听到里面的响动立即围上来,他们在门口毫无规律地撞击着门,嘈杂的声音隔着木门板传到小书房里,变得又闷又急促。
我让大家分头找,我怀疑这间书房肯定有通往其他地方的密道。同时我们被门口的僵尸骚动一激,顿时有些紧张得搞不清方向。
“有个鸟毛啊,这烂地方除了不认识的书,啥玩意儿没有啊。”唐三金的脸色都变绿了,整个人不停发抖,尤其不敢去离门口一米距离的地方。
三个人慌慌张张地在小屋子里来来回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僵尸撞击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铁链子在撞击中不断地发出冷冷的声音,僵尸每撞击一下,就有一股恶臭味从门缝里传进来,月光的作用下,那些怪物呼出的气体浑浊不堪。
“怎么办,阿旺,我看那门快被撞开了。”永乾停下来专门站在门口看了看。
“这阮星绝家里的东西也就看着好看,一点都不中用。”我说着停了下来,我朝门那边走过去,对唐三金说:“话痨,我来顶着门,你和永乾两个继续找,哪些地方最怪就找哪些地方,千万不要慌。”
“什么地方最奇怪呢?”唐三金一边想着我刚才的提示一边巡视着这间小房子的四周。“我看来看去,都觉得这窗户有问题。”听到唐三金这么一说,我似乎来了灵感,我立即把他拉过来顶在门上,一边朝窗户走过去一边说:“唐三金,你力气最大,你来顶门,我看看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我知道他没什么力气,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他振作一些。
我把蜡烛尽量放在离墙壁最近处,从下往上看着这面墙壁,在离窗户半米的地方他发现了墙壁被摩擦过的痕迹,“话痨啊,谢谢你,这里果然有内容,这里有人碰过,看来出口就在这窗子里。”
永乾端来那把椅子,他在下面扶住椅子,我站在上面努力朝里面看着。
“丁家旺啊,我顶不住了。”唐三金几乎哭出来。
僵尸的力气确实不小,也许一个僵尸没什么本事,但是像洪水一样的一大群袭来的时候,那小小的铁链加上唐三金根本不在话下。
僵尸在门外本能地用身子抵抗唐三金和锁链,此时的唐三金有些孱弱和不堪一击,他的躯体跟着僵尸的动作一上一下,看着特别笨重。不断从门缝里流进来的僵尸气味差点要了唐三金的命,他的味蕾几乎崩溃,胃部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本来就长满赘肉的脸,由于干呕的表情,更加难看。
我哪里顾得上看唐三金痛苦的表情,我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也才刚刚看到窗户的底部。窗户的外面是半空,但是连接外墙处有一个缺口,我让永乾也站上来用背顶起我以便能增加高度,看清缺口里的情况。
这缺口绝对不是烟囱,因为我手伸进去摸不到秸秆焚烧后沾黏在内壁上的灰烬,缺口的面积很小,像我这样体格的人可以轻松的进去。我踩在永乾的肩膀上,努力把蜡烛伸向缺口的内部。蜡烛由于晃动和风的缘故,差点熄灭,好在我及时控制住。
“永乾,这好像是个无底洞,深不见底啊,我很难确定这是通道。”
“如果不是通道,你看看外面可以吗?”永乾回复着我,他的意思是这个通道如果行不通,能否从窗子直接跳到地上逃走。
“外面的院子里全是僵尸,这阵势估计咱们难逃啊。我看如今只好跳进这个缺口了。”
“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动身吧。”永乾建议。
“你们两个人情味儿是不是让僵尸吃了,别扔下我不管啊。”唐三金这么一叫,外面的僵尸更加兴奋了,他们开始不间断地撞击小门,唐三金差点被撞击力掀翻在地上。
“你个胆小鬼,怎么可能忘了你呢。”我从永乾的肩膀上跳下,径直走向唐三金。“永乾,让唐三金先上,他比较笨重,你第二个,我最后。”我把唐三金从地上拉起来推向唐三金,自己顶在门上,又对唐三金说:“唐三金,你争气点啊。”
唐三金刚踩到永乾肩膀上,险些滑落下来,好在两只手扣住了窗户的边沿。“你能不能告诉自己,你的脚下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他要是摔下来就会砸死我。”永乾冲着上面的人骂骂咧咧。
“我能砸死你吗?再说,我也是不小心啊。”上面的人回复。
“你什么时候小心过嘛?”
“好了,你两别吵了,抓紧时间,永乾,你帮帮他。”我对着那两人说。
永乾猛地一使劲,唐三金就顶到窗子上的缺口处。
“我的亲娘啊,外面全是僵尸啊。”
“你别磨叽了,赶紧从缺口跳进去。”我竭尽全力地朝唐三金喊着。
“口太小,让我怎么进去啊。”
“要不要让永乾上去把你踏下去?”我知道自己没有开玩笑。
“不了,不了,我尽量吧。”唐三金翻过身,面朝着永乾,把双腿先塞进去,只对永乾说了句“该你了”就毫无准备的掉下去了,显然是一不小心滑下去的。
我见唐三金顺利进去,便冲刺跑向永乾,我学着永乾刚才把我送上去的样子也送他上去。到了缺口的地方,永乾示意要先拉我上来,但被我拒绝了,我说自己可以上去。
由于缺少了我的全力顶门,那堆僵尸一拥而上,门上的铁链子直接从墙壁上脱落,在空中像荡秋千一样和门撞在一起,这突如其来的豁口给了挤在队伍前面的僵尸一个趔趄,后面跟上来的僵尸瞬间就把前面的卒子踏在脚下,它们一跌一撞地朝里面涌过来,那情况确实让平常人很难想象。
我退到椅子上,嘴里喊着“快过来,快过来”,我是想让僵尸过来,自己踩在这群怪物的身体上去。僵尸听不懂我说的话,也不明白我的用意,但他们还是过来了。那些怪物挥动着脏兮兮的胳膊,张着被血渍污染过的大嘴,有些衣衫褴褛的样子像乞丐,有些还穿戴整齐,只是在脖子的一侧留个个大洞,里面的血已经流干。我逮到机会,直接跳到一个身体上,那僵尸像被某个人套住脖子往下用力拉一样,整个躯体从头到腰一起向地面弯去。我借着刚才的力道向上一蹬,直接爬了上去。他站在缺口处看了看高度,想着这么高的,僵尸肯定不会跳上来,于是一转身,接着跳了下去。
我纵身一跳的瞬间,下面传来了一声惨叫。
“阿旺啊,你是不是也像谋杀我。”永乾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岔气。“你怎么都不往下看看,就这么用力?”
“对不起永乾,我以为你们都到底了。”
“还远着呢,有个半死不活的卡住了。”他指唐三金。
我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我朝下看了看,问道:“唐三金,怎么回事?”
“卡住了,这下面太细了。”
“到底了吗?”我继续问。
“到是到了,可是我出不去啊,这乌七八黑的,啥玩意儿看不见。”
我让永乾使些力气,结果很好,唐三金叫了一声,我知道到底了。“唐三金,没事儿吧?”我关心地问到。
“还好,不会死,但是会好好活着,因为终于下来了。”
我们到底后,并排躺在地上,享受着此刻的安静和胜利,有些我忘乎所以地互相拍打着肚子,然后又表现出极其不可思议的默契,一起放声大笑,好像这才是人生的顶点,原来的那些岁月都只不过是平凡的点缀。那笑声淹没了从缺口顶部传下来的僵尸嘶喊声,回荡在这个黑暗的小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