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这绝不是皇上的书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纳兰说这是他的别院——渌水亭,皇上是在我在太和医馆治疗的一个时辰后过去的,本来想带我回宫的,被纳兰他们劝住了,理由是:一、皇后是依照规矩下的命令,也是为皇上身体考虑,毕竟灵惜离皇上太近,皇上给驳回,实在是不合适,皇后面上也不好看;二、宫里确实人多事杂规矩大,我也没办法安心养病,说我现在病的这么重,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三、我现在病成这个样子,也不宜过于折腾了,正好纳兰的渌水亭离着不远,也没人住,只是纳兰时常宴会文人墨客的雅居,正好适合我养病。于是皇上便被说服了,亲自把我送到渌水亭,又等了许久,见我一直睡着,便在天黑之前带着郎谈和彭春回去了。而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纳兰简短的说了过程,便让我喝一直温着的苦药。他拿着勺子小心的一勺一勺喂我,我躺着慢慢咽下去。一时之间谁都不说话,在这深夜只听到勺子碰药碗的声音。
好不容易喝完了药,纳兰小心给我擦了嘴角,小声道:“我在你隔壁,小山子就在外间,有事叫我们,别像昨夜,病成那样还忍着,刘太医在前面客房,皇上下了令,必须把你病治好。好了,接着睡吧,别胡思乱想。”
于是,我闭上眼接着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分不出白天黑夜,只知道每次醒了,就会让吃药,有时喝点小米粥,然后就是睡,没有任何人打扰,没有任何不安,醒时不是纳兰就是小山子在跟前,没有陌生人,没有地位高低,没有请安行礼,只有岁月静好,宁静祥和,只有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舒服。
天虽然寒了,已经进冬天了,可是身心却暖洋洋起来。慵懒的实在是懒得梳洗,披散着头发,拥着棉衣,能起身活动了,先是在屋内站站,隔窗望望屋外的残荷,听听纳兰的小丫头荷影吹的笛子。
原来纳兰也喜欢荷花,这院子里满满的都是荷花,连丫头的名字都叫荷影,怪不得当初在宫外给皇上荷花味月饼时,纳兰有些异样,我竟然没有在意。纳兰是现今天下难得的天纵奇才,文采风流,光彩万丈。可偏偏生逢康熙,这位文治武功,百年难遇的皇权统治者,两人相同的年龄,相同的爱好,相同的一切却不相同的身份和性情。纳兰喜欢自由豪放,可康熙皇上喜欢控制一切,包括禁锢人的思想。我想这也是纳兰厌恶逢迎奉承的官场的一大原因,也是他郁郁寡欢的一大原因;而另外的原因,恐怕是他妻子卢氏的死了。
“灵惜,都能下床走动了?看来是真的好了。”
皇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见皇上和纳兰、李光地走进屋子,郎谈和彭春在门外立定。我急忙转身至门前跪下请安,刚跪了一半就被皇上一把拉起,“不用多礼,这么多天朕一直不来看你,就是怕你为这礼数所累,不能安心养病,现在还这么个样子,岂不是撵朕走么!”
我只能站起来,突然脸上一红,这是我知道曾和皇上****相对之后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见面,即使我再开放,也有些难为情,稳稳心神道:“累皇上担心了,这冷天还亲自跑过来,奴婢已经好了。”
皇上打量了我好一阵,看的我更加不好意思了,只能轻声道:“奴婢蓬头垢面,有辱皇上圣观了。”
皇上笑起来:“这是你第二次说有辱圣观了,朕可都记得。呵呵,你这个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呢!”
见我有些尴尬,皇上有些得意的笑笑:“好了就行,朕还是喜欢那个活蹦乱跳的灵惜。”
皇上在椅子上坐了,“你们也坐。”
我和纳兰、李光地才坐定,小山子已经奉了茶过来,皇上接过来喝了口热茶,道:“纳兰,这天冷了下来,屋子里加些炭盆吧,免得她又凉着。”
“是”,纳兰欠身答道。
“还有你”,皇上指着我道:“朕知道你好动,可是也不能急着出去,什么时候大好了,才准许出这屋门,可记着了。”
“奴婢记下了。”
“你呀,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什么都不说,就知道瞎折腾自己,弄得朕那书房到现在都没人打扫,朕看什么书全得自个儿找”,皇上假装带着怒气道:“等你回去朕再好好罚你。现在还咳嗽么,还有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尽管跟纳兰说,朕会尽快派人给你送过来。”
“皇上如此关心,奴婢怎么承受的起,纳兰大人安排的很好,奴婢什么都不缺,就连比较缺的觉都在这里睡饱了,哪里还缺什么。”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连门外的郎谈彭春也都笑了起来。
皇上笑着道:“你两个也进来瞧瞧这贫嘴的丫头,不是一直念叨她么,在门外偷着乐什么。”
郎谈和彭春笑着进来道:“明明是万岁爷天天念叨要来看灵惜,奴才们好不容易劝住的,怎么反倒是我们一直念叨了?”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我却笑得有些牵强,这句话让我有些担心。
笑了一会儿,皇上又问:“灵惜,这些天你一直缠绵病榻,朕也没时间问你,你在家时都做些什么?怎么朕看你对险境下的保命方法很是熟练,你怎么知道从高处跳水要微屈双膝,要保护心脏的?”
我知道皇上早晚都会问这个的,总不能说我喜欢户外运动,所以早编了一套话出来,听见问忙笑着答道:“回皇上,奴婢家里临山临水,父母经常在山上采药砍柴,经常走山路,我从小就在山中穿梭,跑瀑布,钻山洞,这是山里人的经验,我们那里人都知道的。”
“是么?原来如此,你这个小丫头和别人不一样,有次朕问你什么时辰了?你竟然脱口而出说‘十一点三十分’,朕还没有反应过来,你马上又说‘午初二刻’。把朕说的一愣一愣的,后来才想起你说的西方的计时方法,你倒是学的快吗,才去了南怀仁那里几次就能脱口而出了。要是再许你多去几次,那岂不是要赶超朕了。”皇上说完就笑起来。
我忙赔笑道:“奴婢哪里能超的过皇上您呢,您的万世圣主,奴婢那只是小聪明而已。”心里却想,以后千万不要再说出和做出21世纪的话和事情了。
“看这小丫头,哪里是夸朕呢,竟是向她自己的脸上贴金呢。”皇上拍了一下我的头道。
郎谈过来向我鞠了一躬道:“当日都是我一时冲动,差点害了万岁爷与姑娘,虽说有惊无险,但让姑娘病了那么久,真是罪过,万岁爷宽恩,没有惩罚奴才,现在我给姑娘赔罪,也谢过姑娘救万岁爷大恩,那几日轻看姑娘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他说的磕磕巴巴,没说完大家都笑起来,彭春道:“可不是,当日万岁爷带着我们几个登山,他还在旁边抱怨,说‘爬山登高的事,带一个姑娘家家的,走到半道可不得又搀又扶的,结果灵惜在登山过程中,一路飞快,倒是经常停下来等他,可不是现打脸来着。”
说的众人都笑起来,郎谈更加窘迫,脸都红了。我见他这样,忙帮他解围:“郎大人是没见过我这么上蹿下跳的女子,所以才会说那些,只怕现在也被我吓着了,哪里找我这样的野丫头去。”
一句话大家又笑起来,刘太医也在旁边凑趣道:“可不是,手割破了,还找我学推拿,说万岁爷走那么多路,给按按才好;病的那么重,还知道自己拿酒擦太阳穴和手心,真真的让人喜爱。”
我听了忙道:“好了,好了,快别夸了,怎么成我的表彰大会了,说的我都坐不住了。”
大家又笑开了。彭春又道:“我都好奇有这丫头怕的东西没有,那么高她都敢跳下去,还有什么可怕的。”
“有、有、有”,我忙道:“我怕饿,还怕虫子。”
“哈哈,”一阵笑声响起,皇上道:“朕记着了,以后不听话了,朕就拿虫子吓你。”
“万岁爷好坏啊,就记奴婢的仇。”我后悔连天。
皇上没坐多久就走了,让我好生休息,我送至门口就被皇上止住,只能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