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是我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了。只是佳期易逝,斯梦已远,我都快想不起她什么样子了。”纳兰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又忙拭了,“改天再说吧,本来是来瞧你的病的,倒让你激动担心了。你歇着吧,我撕几片片棉布浸了酒,分别放在你耳后,手心,你握着,我就走了,免得打扰你休息。”
“纳兰,今天的事情你一定不要往心里去,我希望你能开心起来,日子总是要过的,开心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那为何不开心着过呢。”我担心的安慰他。
“我知道,你别费神了,睡吧。”纳兰摆弄好一切,看我闭上眼睛,才慢慢离去。
纳兰走后我沉沉睡去,却怎么都睡不安稳,一直在做梦,而且是噩梦。我梦到我被关到一个大金笼子里,没有任何出路,四周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理我,皇上在和美丽的妃子嬉笑,纳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李光地只是冷冷看着我,不发一言;李公公他连瞧都不瞧我一眼。忽然金笼被围上了黑布,只剩下一片黑暗,寂寂的另人生寒,“不要,不要,我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猛地醒了,一身的冷汗,头疼的要命,想叫人,可想了想,这大半夜的再折腾什么人,更何况我是个宫女,能留在宫中养病已是天大的恩典,就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记恨,再折腾只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更何况汤药见效慢,喝了也不能立竿见影。忍者吧,发个烧也不会死人。
一夜醒醒睡睡,冷汗直冒,天刚刚蒙蒙亮时感觉自己已经剩半条命了,好在宫里人都起的早,寅时已经开始干活,小山子进来,看见我满头虚汗的样子,吓了一跳,转身跑出去叫太医了。
刘太医来了,皇上和纳兰也来了,皇上是穿着朝服来的,因为快到御门听政的时间了。
我勉强睁开眼,向皇上道:“奴婢该死,扰的皇上亲自过来,我没事,您该上朝了。”
“你还说这话,到底感觉怎么样?”皇上俯下身问。
“没事,只是头疼。”
“太医,怎么越来越重了?”皇上转身问太医。
刘太医急忙过来诊脉,良久方道:“昨儿下午已经见好了,昨夜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受了什么惊吓?这脉反而浮了。”
“怎么会受惊吓呢?小山子,你怎么伺候的?”皇上急道。
我忙道:“只是做了噩梦,没睡安稳,不碍事的。”
刘太医道:“怎么不叫人去,拖到这会儿了?”
我道:“没事,倒烦您大清早跑来,吃服药发发汗就好了。皇上,您快去吧,别误了大事,奴婢就更承受不起了。”
纳兰也劝道:“皇上,咱们走吧,您在这,她更不得安心休息。”
皇上只能点点头道:“刘太医,你就在这儿守着,直到她不烧为止。”
“是,”刘太医忙答道。
刚喝完一碗又苦又难闻的药,躺下入睡,没承想皇后的旨意下来了——宫女灵惜因病久治不愈,恐至痨病传至他人,着挪至安乐堂养病,即刻动身。
我有点吃惊,随后也就释然,我一个宫女能在这宫中养这么多天病才被撵出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在这深宫中,宫女的地位是最低的,甚至低于太监,一旦生病,就会被撵至安乐堂,无医无药等着“安乐死”,就算你命大没有死,也不大可能重新回到原来的岗位上,而是被发落到辛者库做最下等的体力活。想来皇上对我格外关心的消息早已传入后宫各位娘娘耳中,她们先是迎合皇上送金送银的,其实早在研究如何把我请出宫去了吧,如今我的病不见好,正好是个不错的借口。
小山子听了旨意,气愤非常,转身就跑出去找皇上,我忙叫住他:“皇上在早朝,你去了也见不到人,更何况皇后做的没有不错,你一个奴才怎能说皇后的不是。”
“那也不能在你病成这样的时候撵你出去。”小山子一时气结。
“好了,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就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了,太皇太后、皇后、后宫各位娘娘的赏赐都原封不动封存在这屋里,不要动。”我又转头对刘太医道:“烦刘大人给开几剂药,我给带上。”
“皇上给我的旨意是要等姑娘烧退才能离去,所以我虽姑娘去安乐堂。”刘太医不卑不亢道。
“可是,安乐堂不是您该去的地方。”我强忍着头疼起身,抓起旁边放的外衣穿上。
“姑娘不必如此,你同我学习推拿,也算有师徒之情,我怎能弃你不顾。”刘太医不以为动。
我道:“刘大人如此说,灵惜感激不尽,只是现在您跟着我过去也没什么作用,我先把药带过去,吃了不好,再让小山子请您去,可好?”
刘太医沉思一下,道:“好吧,记住,一定不能再闪了风了,不然可就别想痊愈了。”
“我记下了,不妨事,我底子好,谢大人关心。”我在床上点了一下头道谢。
刘太医告辞出去,小山子扶我下床,穿了厚衣,小山子不知什么时候翻出了皇上在永和宫外赏我的那件披风,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把帽兜一带,连脸都看不到了。
安乐堂是紫禁城外的一处所在,有好几间,里面住的都是各宫因病或受罚有伤的宫女,听说没有人收拾打扫,很脏,味道也很难闻。
走了很久,才出了宫门,给皇后传旨意的人把我送出去便回去了,小山子扶着我,或者是半扛着我艰难前行。头重脚轻,实在是没一丝力气。
出宫门没多久,见前面走来两个人,小山子扛着我歪歪斜斜走不稳,那两人见了奇怪,走过来一看是小山子,忙问:“小山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位是谁啊?”
小山子忙道:“回郎大人、彭大人话,这是灵惜姐姐,皇后下旨意让灵惜姐姐去安乐堂养病,可是姐姐实在是病的厉害,烧的连站都站不稳,又不能见风,奴才只能这么着送姐姐过去。”
他两人听说是我,早把我接过去了,郎谈早嚷开了:“蠢奴才,就这么着你还想把人送到安乐堂去,回皇上了没有?”
小山子已经委屈到了极点,哭道:“皇上正在早朝,奴才没法回,灵惜姐姐也不让,皇后的人说不能拖延,我只能这么着了。”
郎谈怒道:“哭,哭什么,哭有用么。今早我听说这丫头病又重了,还想着进宫时去看一眼,她冒死救下皇上,赎了我们做侍卫的多大的罪,没承想让你这狗奴才折腾到这儿了,要是。。。。。”
“好了,别发你那狗臭脾气了,先看看人怎么样了。”彭春抱着我劝道。
两人轻轻掀开帽子,见我紧咬牙关,面如白纸,吓得直叫:“灵惜,灵惜!”
我其实知道他们在叫我,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嗫嚅着嘴唇却发不出声。
“别说废话了,直接背到太医院吧。”郎谈道。
彭春道:“咱们怎么敢违抗皇上的旨意,这样吧,你和小山子把人背到离这儿不远的太和医馆去,我去宫里请皇上。”
“好。”郎谈把我背到背上,小山子在后面扶着,飞也似得跑向太和医馆。
太和医馆的大夫埋怨道:“怎么折腾成这样了才送来,这可不好治了。。。。”
“少废话,治不好要你的命。”郎谈不听他啰嗦。
大夫忙战战兢兢开治了。
等我再醒过来,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天应该是黑了,屋里点着高高的蜡烛。转动了眼珠,打量了一下房间,很精致的屋子,满满的书香气,不会是又回书库了吧。我抽出手,却碰到一个人的胳膊。
“你醒了?”纳兰的声音响起。
我意识到这绝不是皇上的书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