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巴不得他这一声,李光地挽着右胳膊,我拉着左胳膊,扒拉着人群就把皇上搓弄到了馄饨摊前。
馄饨摊是一对老夫妇摆的,由于现在庙那边正演着高跷秧歌杂耍,又没到饭点,所以只有我们一桌。
我用手帕把长条凳子擦了,请皇上坐下。皇上让李光地坐了。又让纳兰他们坐,纳兰三个却不动身,只在皇上身后站着。皇上笑笑也不说话,伸手拉我坐下。我向皇上笑笑道“我去给爷问问都有什么好吃的。”
我回身向两位老人:“老人家,要两碗馄饨,除了馄饨还有什么吃的?”
皇上在身后听到说:“加一碗。我们是来陪你这丫头吃馄饨的,怎么只给我们两个要。”
卖馄饨的婆婆笑道:“我们家我馄饨皮薄陷多,好吃这呢,我看几位爷都来一碗尝尝,另外有葱油小饼,配上我们自己腌的咸菜,保证几位爷吃的好。”
皇上听了,笑道:“好,就每人一碗,饼也每人来一个。”
“好嘞,爷您稍等,马上就来。”
我回身站到皇上身侧笑道:“爷还真像个逛惯庙会的,有模有样的。”
“站着做什么,都坐下来。馄饨都要了,站着怎么吃。”
他们几个才答了“是”在我右边一路坐下去。
老夫妇很快端上六碗馄饨,小饼和咸菜丝。尝了一口,“嗯,确实好吃。爷您多吃点。”
正吃的香甜,忽然背后人群骚动起来。纳兰他们忙站起来探看情况。
只见一架高大的马车缓缓驶来,车上端坐着一名非僧非道的打扮却又装神弄鬼的人,车上幔帐飞扬,四周围绕着一群侍者打扮的男男女女,声势浩大,车前有两名小童手提花篮,撒的却是金珀,还有两名壮男手持铜锣开道。
围观的民众正一波一波的下跪,脸上都是敬畏至深的神情。
李光地诧异的扭回头问老夫妇:“这扮的是什。。。。。。。?”
他的话没问完,就惊住了,老夫妇已经不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了,再看,原来也已经噤若寒蝉的跪拜在地。而我们六个人则面面相觑。
我只能低下头,小声问:“婆婆,这不是庙会上扮着玩儿的么?你们怎么都朝他下跪啊,他是什么神仙?”
婆婆听到我的话,脸色一下子煞白,哆哆嗦嗦摇头,只是不敢言语。
我扭头看看皇上,只见他皱起眉头,脸色阴沉。纳兰他们也高度紧张起来。
我墩身在婆婆身旁又问:“婆婆,那上面的人倒地是谁,你们怎么这么怕他?”
老丈见我一直追问,只能小声说:“快跪下。”便不再言语。
我忽然想起初中时英语老师说在美国,如果全部的人忽然趴下,那你要以最快的速度也趴下,不然有可能吃枪子。现在的状况应该和那相似,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当所有的人都跪下时,只留下矗立的我们六个,那我们六个就是那个被瞄准的目标。可是现在是在清朝,而我身边的是当今的皇上,让当朝天子跪别人那不是异想天开么。我焦急地望向纳兰,纳兰显然已经对这诡异的现象有所警觉,但我看的出来,他绝对没有让皇上下跪的想法。
我快步来到皇上身旁,小声地道:“爷,要不我们先蹲下身来,看看到底有什么蹊跷?”
皇上看着我,阴沉的脸没有任何其他表情。郎谈却忍不住了,“什么鸟,要爷拜他。让奴才去把他拎过来问问,看他装神弄鬼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一声虽然没有喊,但在这一片肃穆中却是一声惊雷。所有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饱含着恐惧、愤怒和怨恨。
尴尬诡异的沉默被一声厉喝打破:“哪来的罪人,见了圣主还不下跪!”
周围的人的愤怒犹如被点燃的火药,瞬间爆发,跪下和杀了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人群逐渐向我们压了过来。纳兰和郎谈彭春使了一个眼色,郎谈和彭春架起皇上迅速向人群外冲去,纳兰拉住我和李光地紧随其后。郎谈见缓慢压过来的人群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让彭春护住皇上,自己抽出腰刀,左右开剥,走在前方的几个人瞬间就被砍掉了脑袋,血飞溅向四周,涌过来的人群顿时停住。彭春大喝一声:“谁在上前,就是这个下场。”民众顿时停住不前。郎谈在前,与彭春护住皇上迅速冲出人墙,李光地紧跟着,而我却有点双脚发软,寸步难行。那滚落在地的人头和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我肠胃翻腾,急切的想作呕。我这个生长于二十一世纪的人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那难以抗拒的恐惧和恶心让我胆怯不敢前行。身临其境才知道电视上的那些场面与真实有多大差别。
纳兰见我实在走不了,一拉我的胳膊把我扔到背上,一只手背着我,右手也已经把腰刀抽出,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可是我们没能走多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这几个人破坏朝拜圣主大典,惹怒圣主,灾难将会降临,只有杀了这几个人才能平息圣怒,大家不要让他们跑了。”
喊杀声在背后不远处响起,我不敢回头看,只是紧紧的抱住纳兰。纳兰见情势危急,急忙大声对我道:“灵惜,你坚强点,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你勇敢果敢,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有些害怕而已。但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怕了,是不是?现在皇上危险,我要杀敌,不能背着你,你自己能跑的对不对?”
纳兰边跑边扭头看我,我双眼闪着泪光,犹疑的看着他。前方的郎谈已经不耐烦地扭头向纳兰喊:“他奶奶的,主子有危险,你和一个宫女啰嗦什么,女人就是累赘,扔了算,难道要搭进去我们才算完么!”
我从小最是要强,从来不肯认输,听了这话,不由怒火中烧,挣脱纳兰的手臂,从他背上跳下,道:“你不用顾我,保护主子才是正经。”
纳兰见我赶上李光地,便向郎谈道:“郎谈,我们两个截住匪徒,让彭春护着主子和李大人走。”
“好嘞。”郎谈大声答应,又转头看向彭春道:“老彭,主子爷的安慰就交给你了,你可担得起?”
彭春道:“你个郎谈,只管去就是了,用不着你交代,我彭春晓得厉害。”
郎谈不再啰嗦,向皇上抱了下拳就转身向后走去。
彭春拉着皇上在前面快速走着,皇上此刻已经恢复了镇静,从小的宫廷斗争使他早已经是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帝王。
皇上向彭春道:“你不用护着朕走,这样谁也走不了,纳兰他们两人哪里能敌得过那么多人,你找条路快回行宫调禁军,只要军马过来,还收拾不了这些个乱民么!”
彭春道:“恕奴才不敢从命,奴才不敢离开主子半步,就是拼去这条命,奴才也定要护主子周全。”
皇上怒道:“你有几条命可护我周全的。朕现在命你去调兵。”
李光地拉着我跑在后面,却没有听皇上与彭春打口仗。这位曾经在三藩之乱中上过战场的书生不仅仅是个无书不读的书生,他还有这常人难以企及的冷静与智谋。他四周查看着地形,口内还安慰着我说“别怕,我第一次见杀人和你一样,见得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他忽然停下脚步,向前面皇上道:“主子,这里应该能下去,虽说险要,但看地形应该能绕回行宫,主子和彭春也不要争了,奴才愿意从这里下去试试。皇上放心,奴才也是上过战场的,这条路臣下的去。”
我们都朝他说的“路”看去,那哪里是什么路,分明就是荆棘丛加峭壁。皇上道:“光地,这里哪里有路,你不要冒险。”
“主子,这地势臣看了好久了,别看险,应该下的去,臣愿意为皇上一试。这危急时刻,臣也不敢拿主子的性命冒险,臣既然要走,就有把握,请主子允准。”
皇上看着李光地的坚定,信心似乎也跟着坚定了,轻轻的颔首。
我忙道:“李大人,灵惜愿意替你一试,灵惜是个奴婢,本该为皇上冒险的。”
李光地开玩笑的口吻道:“你这个路痴,哪里找的到回行宫的路。”
他的一句玩笑让大家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彭春道:“既如此,李大人小心。”
李光地向皇上施一礼:“皇上保重,”又向彭春道:“皇上拜托彭大人了。”便转身向荆棘走去。
皇上执意要看李光地下荆棘,可是彭春不允许,拖着皇上向前奔去,我只能跟上。不时回头看,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才回头追上皇上。
两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身后已经有追上来的贼匪,叫嚷着:“杀狗皇帝,恢复大明。”
原来这些人是反清复明的,顾不上细想,只顾得上逃命。
但是能冲破纳兰和郎谈的防线的毕竟不是弱者,我们还是被包围了。彭春一手护着皇上,一手持刀,与这些人对峙,皇上伸手拉过我。彭春小声对皇上道:“主子,这些人功夫不错,一会儿您看准机会先走,奴才先解决他们。”又向我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主子有事,你可不能拖累主子。”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向他坚定的点点头,手紧紧攥住皇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