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30年,胶东半岛的即墨城内。这是一座普通的宅院,高高的门楼已显得有些破旧,朱漆的大门颜色已然黯淡,院子里有前后两排房子,院子的东南角有两株桃树,此时正是初夏时节,那粉红的桃花或含苞待放,或已开放,这一抹醉人的景色给这个静静的庭院增添了一些生机。
后排房屋最里的一间,这是女子的闺房。床前挂着翠绿的帐幔,床上躺着一个美丽的少女,想是病了些时日,那样子看上去有些憔悴,乌黑的秀发倾泻在枕上,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皮肤是那样的白净细腻,好看的鼻子,小小的紧闭着的淡淡粉色的双唇,就像含苞的桃花。一个年过五旬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泪水涟涟的坐在那少女的床前,口中轻轻的唤着:“曼儿!快醒来吧,你要让娘急死不成。”
这时,一个同样年纪的仆人走进来,轻声说:“夫人,少爷回来了。”夫人拿出手绢,擦掉脸上的泪水,轻轻的走出房间,掩上门。来到院中。这时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正坐在园中的石凳上,面貌清秀俊朗,他看到母亲出来,站起身来,那妇人一见,便哽咽着说:“年儿,你可回来了,你妹妹她怕是不行了。”李年给母亲行过礼,然后说道:“娘,你别担心,我一接到信儿,就马上赶回来了,容我进去看看妹妹。”
李年走进妹妹的房间,看到妹妹那花一样的容颜,不禁暗想:“那宫里的嫔妃谁能比过妹妹这般美貌。又看妹妹紧闭的双眼,苍白的小脸,没有多少血色的双唇,不禁也流下了泪水。他轻呼:”妹妹!妹妹!少女没有一点反应,他轻叹了一声,轻轻的走出妹妹的房间。
这时上房的堂屋里的桌子上,已摆好了碗筷,老夫人让儿子坐下吃饭。李年问:“娘,妹妹如何昏迷的?”母亲叹了口气:“唉,上月十五,我与你妹妹去寺院进香,谁知,几个无赖见你妹妹美貌,上来纠缠,你妹妹躲避中不当心从石阶上失足滚下,后多亏一位公子让出自己的轿子,把你妹妹抬回家中,那公子又请来了郎中,只是,吃了这么久的药,终不见醒来。”李年想责怪母亲不该带妹妹去那么人多的地方,可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又忍住了。
老夫人又说:“年儿,如今可怎么办好?若不是你爹爹被人陷害,吃了官司,死在狱中,你又怎会落得去宫里当……,呜……呜……,我苦命的儿啊。”听到母亲的话,他那俊美的脸庞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眉心皱起,恨恨的说:“娘,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我得到皇上的重任,就可以给父亲报仇!”老妇人拿出手绢擦掉眼角的泪水,连声说:“娘知道你苦啊,我可怜的儿!”复泪水又打湿了衣衫。
家里多好啊,这个宅院,收藏了李年从咿呀学语到少年的所有记忆,儿时和妹妹嬉戏玩耍的情景不时浮现在脑海中,又想到爹爹的惨死,如今自己这不男不女之身,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一夜竟无眠到天亮。
用过早饭,李年便对母亲说:“娘,我从宫中回来时,纪公公告诉我,以前给贵妃们看病的一位太医,返老回乡后就住在即墨,因他与纪公公有一些交情,我请纪公公写了一封信,若请的他出山,那妹妹一定有救了。”
老妇人开心地连连说:“好!好!”复又问:“可带些什么好呢?如今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点的东西了。”李年安慰道:“娘,纪公公说,这位老太医一生清廉,不会收任何东西,只把书信与他便可。”
李年告别了母亲,急忙按纪公公给的地址寻来,在即墨城东南的一条巷子里,李年在一座气派但并不奢华的宅院前停住了脚步,看见门前有一仆人正在打扫,便走上前去:“烦劳,这位老哥,请问这可是郑老太医的府邸。”那仆从放下扫帚,说:“正是,请问公子有何事?”李年拿出书信说:“我有一封书信,烦请交给老大人。”那仆从说:“公子稍候。”于是拿了信走进去。
不多时仆从走出来,对李年说:“公子请。”李年随仆从走进院中。但见院中分前后四排房舍,院中种植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左侧有一个荷花池,圆圆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时有鱼儿窜梭玩耍,见此景致,李年心中涌出一种亲切的感觉,这与自己儿时家中的景色有几分相似,想着,不觉泪水涌出了眼眶。
那仆人带他来到一间厢房,请他坐下,并为他上茶,对李年说:“公子稍候,我家老爷马上就来。”话音刚落,只见一身穿藏青色长衫的老者走进门来,看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通身有一股不凡的气魄。
李年忙站起来,深深一躬,说道:“老大人安好。”老人说:“公子请坐,我看过纪公公的信了,你将令妹的情况再详细地说给我听。”李年把妹妹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郑太医一边听,一边在纸上记着。最后他说:“好吧,明天我去你府上,请问公子府邸在何方?”李年将住处告诉了老太医,千恩万谢后,便告辞回家了。
刚进院门,见门口的长杆上拴着一匹枣红大马,李年觉得奇怪,因为自从父亲落难后,家里的亲戚便不再跟他们有来往,个个都唯恐避而不及,谁又会登门探望。于是大步走进上房。堂屋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正在和母亲讲着话。母亲见李年进来,站起来,那男子也站起身来,母亲说:“赵公子,这是我儿李年。”她又对李年说:“年儿,这位就是那日搭救了你妹妹的赵公子。”李年听母亲讲过一位公子出手相救,今日一见,便深深一躬说:“多谢赵公子救我妹妹。”那赵公子连忙回礼说:“李兄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老夫人出去准备茶点,李年和赵公子相继坐下,赵公子问:“李兄,方才听老夫人说你去请那郑太医,不知那老太医可答应来么?”李年答道:“郑太医真乃菩萨心肠,已经答应明日来给妹妹看病。”赵公子说:“如此,真是太好了,这郑老太医甚是难请,前几日小弟也登门去请,那老太医去迟迟不肯答应。”李年又问:“赵公子也是住在即墨城吗?”赵公子说:“小弟家在邹县,在即墨有生意打理,所以时常会来即墨。”由于初次见面,李年也不便多问。而那赵公子已从和老夫人的谈话中了解了这个家庭的大致情况,怕李年难堪也不便多问,不多时便起身告辞。说明日再来,李年说不必劳烦,那赵公子坚持说一定来,遂纵身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距离女儿昏迷已经十五天了,今天是农历初一,老妇人早早起了床,在观音菩萨的佛像前摆好了新鲜的瓜果,接着跪在佛像前诵经祷告,保佑女儿早点醒来。
李年早已打扫好了庭院,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准备迎接老太医的到来。这时传来叩门的声音,李年忙去开门,只见赵公子牵着马立在门前,马背的褡裢里有大大小小十余个盒子,他牵马进到院中,将礼物交给李年说:“有布料,点心、还有一些上好的人参,还有上好龙井……。”李年推辞说:“这怎么敢当,还请赵公子收回,你救我小妹的恩情还没报答,这万万使不得。”赵公子爽快的说:“李兄不必客气,若你是我,也定当如此。”李年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礼物。心中暗暗的赞叹赵公子真是一位狭义之人,对他生出许多的敬意。
二人正谈话间,又有人叩门,李年忙去开门,正是郑老太医和昨日那个仆人,李年忙请进门来,赵公子走上前来一揖并说道:“郑老太医大驾光临,一定会手到病除,李小姐的病有望了。”
郑老太医一见赵公子,不解地问:“赵公子缘何在此?”李年解释说:“我妹昏倒之时,正是赵公子相救并护送回家。”郑老太医微微一笑,说道:“那日你请我要看的病人想必是这府上的小姐了。”赵公子答道:“正是。”
郑老太医走进了小姐的闺房,透过翠绿的帐幔,他看到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庞,老太医不禁惊讶,暗想:“没想到即墨城中竟有这样的绝代佳人,病中上且如此美丽,若婷婷立在眼前,不知要迷倒多少人。自己在宫中行医三十几载,也没见过哪个嫔妃有此容貌,此女若是生在达官贵人之家,定有机会入宫,享荣华富贵。又暗想:也罢,纵得万般宠爱又如何,不如做个平常人家的女儿安逸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