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人在与小孩短暂的对视后,大袖一挥,谁也没有看清楚他从哪里拿出了一把琴,那琴长七尺二寸,琴身以凤为原型,以上好的梧桐为原料,雕刻极为精美,而且即使不懂琴的人也能看出这琴必是年代久远,最吸引人的还在琴弦。一般人们所用的琴为七弦,所以又称为七弦琴,而这把琴竟然只有五根弦,只有古时候的人才会使用这样的五弦琴。
那客人小心翼翼的将琴放在桌子上,神色端正,他的眼中似乎只剩下琴了,瞬间像与琴相连成一个整体,藏于宽袖中的手露了出来,白皙修长,只有双手的小指严重弯曲,似乎怎么也伸不直,若省去这点不看,即使说是一双老天爷精心设计的手也不为过。可是叶岚知道,对于弹琴来说,小指不仅无法起任何作用,还会阻碍弹琴的流畅感,使人难以在琴艺上达到真正的巅峰,这才真正是一双弹琴的手啊。
只见他轻轻将手搭在琴弦上,一曲流畅动听的曲子直达每个人的心中,疲劳一天的人们在这首曲子中得到了舒缓,一脸安详的表情透着人们此刻的心情。叶岚骇然,仅仅是一首曲子就能够从内心深处影响人,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吗?小孩在舞台上听着曲子,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放松过,她看着那人目光涟涟。
一曲终了,不知谁带头鼓掌,将沉浸在乐曲中的人们惊醒,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响彻不断,最终人们在秦彩轩的姑娘们的欢送下不舍的离开,走之前还有客人高声嚷道:“明日还来听你的琴曲,请别离开。”那客人只扬起他那温柔的笑容,没有说一句话。
听曲的人已散,那位客人留了下来,叶岚将大厅留给小厮们打扫,带着他和小孩去了自己所住的院子。叶岚与他对面而坐,小孩就站在叶岚身边,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的琴弹得真好,可我不懂你在听了乐岚的琴音后所说的那句话,可否为我解释解释?”叶岚边为他倒茶边问道。
那客人略一思忖,说道:“我叫张文瀚,是邰州城人士,家虽小却也是书香门第,我自幼练琴,别的不敢说,在琴曲的造诣上,我的师傅也是非常欣赏的,所以我在邰州城也算小有名气,可在自我十六岁生日那天起,我夜夜做着同一个梦,梦境很美,美得让我不愿醒来,父母见我整日昏昏欲睡的模样很是担心,就请了邰州城有名的青云观里的大师替我解梦,大师为我算了一卦,只说是前世因果造成,后来大师收我为记名弟子,整日为我讲经说道,我才逐渐好转,后来就一直留在观里与师父学些道术,直到一个月前,师父说时机已到要我下山寻找化解前世因果的机缘,我下山月余毫无所获,直到来到这儿,听见这位姑娘的琴音,我知道我找到了,”张文瀚说到这儿突然激动起来,伸手匡着小孩的肩膀,“乐岚姑娘,你就是我的机缘。”炙热的目光让小孩的脸变得通红,用力地挣脱着这双强劲有力的手,张文瀚也感到自己太失礼了,放开小孩,并连声道歉。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她是你的机缘呢?”叶岚对于这样的故事始终都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
“当然,我与师父学习道法已有四年,况且······”他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在我的梦中也出现了一位女子,她身姿窈窕,琴音柔美,虽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我知道,她的容貌绝不逊色于任何人,更重要的是琴音,我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尽管曲子不同,但是感觉是一样的,我习过道术,感觉要比平常人准确,而且出门前,师父没有给我任何提示,只说一切听凭缘分。”
“在我看来,道术之类不过是些虚幻的东西,你只凭感觉就确定,让我很难信服。”叶岚再次问道。
“我······”他似乎有些词穷,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的确不能确定,但是我相信我的感觉,道术之类的确实有些虚幻,但是你不能否认道术作用。”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证明你的道术的确有用。”
叶岚有些咄咄逼人,他的目光赤裸裸的停留在张文瀚身上,张文瀚毫不回避,凝视着叶岚的眼睛,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不一会儿,张文瀚就变得满头大汗,脸色也略微发白,紧接着就像脱力似的,瘫在桌子上。小孩的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担心,她拿出手绢上前为张文瀚仔细的擦着,歇了片刻后,张文瀚气色逐渐恢复,他坐起身,仍旧是有气无力,但他看叶岚的眼神却浓浓的不可思议。
他道:“你不是这边的人吧。”他的话让小孩茫然却让叶岚吃了一大惊,叶岚随意找了个借口让小孩出去。
“你看到了什么?”叶岚问道,他从未将穿越而来的事告诉过别人,连玲儿都没说过,倒不是说这是个多大的秘密,但是这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让人相信的事,既然知道无法让人相信,那也就没有说的必要,而张文瀚能知道这个,必然有几分本事。
“不是很多,只看到了你前世的死亡而已。”他说完这句话,休息了很久,接着说道:“你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这世上本就有一些看似虚幻却真实存在的东西,你的体会应该比我更深才是。”是啊,连穿越都成事实,到底还有什么是假的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何苦要探索个究竟呢?叶岚第一次有些相信这些鬼怪神魔的存在了。
“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来吗?”张文瀚问道,叶岚在第一时间就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其实究竟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跟着死去的你游了趟地府,听见两个鬼差的交谈,大意是说什么天君下凡体验轮回之苦,又有另一位天君企图篡改这位天君命数之类的,总之就买通了那两个鬼差说是需要一个变数,那个变数大概就是你了。”
叶岚真没有想到他的命运就这样在一个莫名其妙的阴谋中被改变,他愤怒却也无奈,所谓的天君是什么,叶岚不知道,就算知道又怎样,他又能做什么呢?
“除此这外呢?还有什么?”叶岚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有了,我的道行太浅,而且这类算命的术法一向是最耗费法力的几类法术之一,最关键的是,我在探查你的命数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所以法力消耗的就更快了。”张文瀚若有所思的说。
“阻力?什么阻力?”叶岚问道。
“说不清楚,这阻力说不清是好是坏,若你有机会到邰州城,我可以请师父替你算算。”
“再说吧。”叶岚有些兴趣怏怏,这一时半会儿就知道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事,叶岚顿时觉得脑袋有些涨得慌,他又问张文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相信我了?”他问道。
“嗯,算是吧。”
“那我想留在这儿行吗?当然,我会在这里弹琴,今天的那些观众多喜欢我的琴音啊,不是吗?”他有些急切。
“是为了那小孩儿吧。”叶岚毫不嘴软的点破了他的真正目的,张文瀚有些尴尬的傻笑着,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叶岚又说道:“我屋子左边是那小孩的房间,你没什么事不许过去。你住右边的那间房吧,被褥什么的你去大厅找绿衣,她会帮你解决的。”听了叶岚的话,张文瀚乐坏了,屁颠屁颠的往外跑,像个孩子般咧嘴笑着,真难看。
屋子里就剩下叶岚一个人了,他慵懒的倒在了床上,满脸的疲惫,小孩儿、张文瀚、天君、阴谋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所得到的消息实在不是那么容易被消化的。那什么天君、阴谋的离他着实太遥远了,这并不是他所能够左右的,但是小孩儿与张文瀚的事对他来说可以算得上一件大事了,张文瀚的态度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而小孩儿对张文瀚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叶岚总感觉她心中有些解不开的结,这结让她强迫自己封闭内心,似乎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当然,叶岚不是大慈大悲的救世主,他不会以解决他人困惑为己任,可小孩儿不一样,张文瀚更不一样,他们的琴音确实能令人痴醉,对于秦彩轩的发展不能不说是件好事,如果能够长久的留下他们,即便只是每天晚上出演一场也绝对能让秦彩轩的名头响彻蒲州城,那些所谓的装修不过都是锦上添花之物罢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关心员工的计划自然要好好实行才是。
第二天早上,叶岚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疲惫已经消失,依旧精神抖擞的来到前厅,自以为很早的他发现,绿衣、小孩儿、张文瀚以及姑娘们已经在吃早餐了,众人都对新加入的张文瀚很好奇,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将张文瀚弄得满脸通红,绿衣微笑着看着她们嬉闹,时不时说上几句为张文瀚解围,小孩儿则一声不吭,默默的吃着早点。
“小孩儿,大清早的,怎么这么没精神啊?”叶岚盛了碗粥在小孩儿身边坐下。
“我不是小孩儿,我精神好得很。”小孩的语气有些僵硬。
“那怎么只顾着吃啊,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不好吗?”
“关你什么事。”小孩的脸拉的老长,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就朝后院走去。由此可见,叶岚对于解开姑娘的心结相当不在行啊,路漫漫其修远兮,还将上下而求索呀。
如此不和谐的气氛隔三差五的就出现一次,小孩已经彻底不想再见到叶岚了,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慕名而来的人很多,秦彩轩第一次出现了爆满的情况,不仅是角落的位子被占,连走廊、门口都是人。叶岚的安排是让小孩与张文瀚一起合奏一曲作为压轴,不过其他姑娘的表演还没结束,观众们就开始哄闹不停,嚷着要张文瀚出来,没有办法,叶岚只好让他们先上场,果然,他们一上场,混乱的场面响起了一片掌声,观众们又重新做好位子。
二人在台上各占一个角落,犹如演练千遍一般,配合相当默契,观众们沉醉其中,叶岚也难以自拔,台上二人更是已经真正自琴音相融到心境相融,那一根根的琴弦的震动就像是心神的震动,当频率逐渐重合,心神也将逐渐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