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对视了一眼,许久,樊卿才迟疑不决的说到:“夏天,没想到你反应这么敏锐啊。好吧,那也只能告诉你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啊,千万别做傻事。”
“有话就赶紧说,有屁赶紧放,你怎么也变成这么娘娘腔了,跟个娘们似得。”我迫不及待的说:“说吧,什么消息?”
“默欣……也就是小默……生病了。”夏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生病了啊……应该不严重吧。”
樊卿凝视了我一会,最终还是开口了:“夏天,我说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得的是……肺癌。”
肺癌,肺癌,肺癌。
这三个字在我耳边轰轰的炸响,如同来自九幽一般,我的脑子里似乎爬进了无数的蚂蚁,吞噬着,撕咬着,让我头痛欲裂,小默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夏天,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记得要来看我喔……”
随后,世界归为沉寂和黑暗。
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一对对关切的眼睛,还有刺眼的无影灯。
“夏天,你这病害真是让我触目惊心啊,你问你哥,你的表情有多恐怖,一直在叫着‘小默,小默’,你差点把我吓死了。”这时我才发现樊卿的存在。
我不管他们,扯开被子,一把拔掉吊针就冲出病房区,不顾他们在那里的大声呼喊。
我一路狂奔,小学时候,小默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我俩经常在一起玩,到了初中,她就搬到城东去了,从那时起,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完成从城西到城东的长跑,每天如此,从不间断,只有一个信念:我要去见小默。
就这样我在小学和初中的多次运动会上都得了田径第一名的好成绩,就着这样炼成的。
我不管不顾的往前跑,风撕扯着我的衣服,围巾在身后扬成一面飘扬的彩旗,无数双惊异的目光在身后抽着我,随即滑入黑暗,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去见小默。
跑着跑着,其实心里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去哪。
脑子里一片空白。
随即变成了眼前的一片空白。
漫长的旅途开始了。
少女拉着我的手,迈开了脚步,
向着我记忆深处的那个未知心愿出发。
我艰难地在雪中行走着,
强忍着疲劳和困倦拖着沉重的脚步
我终于支持不住
停了下来,倒在雪地上
我将落在少女脸上的雪除去
我微笑地看着她
尽管我努力伸手拨动着积雪
但是,却仍然没能前进
我钻到她的身下
用尽全力。
她的身体开始动了
“谢谢。”
少女轻声说道。
我的身体嘎吱作响
但是,没过多久
我们再次陷入雪中。
我在这个世界静静地注视着她。
每当她感到无助和绝望时,
我会再次让他回到时间的原点,
回到一切事物初始的地方……
不知多少轮回光阴,
在那棵与彼方世界连接的古树下
是一颗颗闪闪发亮的光玉。
这个世界的力量在恢复…
冬日阴沉的天空
积雪云已经散去。
绿色开始覆盖着这片贫瘠的大地.
冰蓝色世界的冬日
已经结束了
这大概是城市思念的力量吧……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彼方的另一个世界……
人只要保持思念的心……
他们就会变得无比的坚强……
这个世界是城市的思念……
城市的思念也是这个世界的力量……
结束了吗?我缓缓的睁开双眼,看到的却仍然是一片黑暗。
没有,冥冥之中竟有人在回答我。
那是彼此的一点点信念,在心里残存着,不生不死,不老不灭。
“医生,我弟弟他……”我听到了声音,夏冕的声音。我想努力的去看着他,但是眼前一片漆黑。
“唉……他因为暴怒过度,旧病复发,伤到了眼睛,恐怕……以后会是永久性失明。”
“什……什么?我弟弟他……他失明了?……医生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我答应过他父母要把他照顾好的。”夏冕近乎是在哀求了。
“其实……想康复也很容易……就是需要眼角膜,这个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啊,只要有一个人的眼角膜,移植过去就能重获光明了。”一旁医生的话语也听起来很无奈。
樊卿说话了:“医生,眼角膜有没有什么技术限制?比如有血缘关系的不能移植之类的。”夏冕在一旁悄声的啜泣。
“这个,没有什么限制,但是非血缘关系的人必须受本人委托,都是可以的。”
“那就我来吧,把我的一只眼睛给他。”樊卿很果断地说。
“不行!你绝对不行!要移植也是我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一旁的夏冕及时掐住了话头。
“我俩是兄弟啊,有什么不可以的。”樊卿的话听起来也很坚定。
“你歇歇吧,等他老爸老妈来了再看允不允许你来捐。”夏冕说完这一句话后,我的世界又陷入了沉寂。
一片沉寂,
紧接着的还是一片沉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我醒来时,眼前恢复了光明,那种久违了的光明。
我张开眼睛,四处张望,一片雪白的连体墙呈现在我眼前,呵,我恍然大悟,又是在医院吗?
我简直恨透了这种感觉,只要我从梦中醒来,都会在这个该死的医院里,永远雪白的墙,永远彬彬有礼的护士,还有,那种被全身缚束的感觉,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厌恶,痛苦,绝望。
当然,还有寂寞。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别人一样自由的生活而要受诸多限制,不能出现过激情绪?
真的,有时我真在想,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生活,真的有什么意义么?
我失落的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心神一动,又猛地弹了起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不是失明了吗?谁给我移植的眼睛?父母?夏冕?还是……樊卿?
我猛地摇了摇头,随即脖子一阵痛,像是快要断了一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为什么给我移植他的眼睛?他跟我的交情不深啊。
带着这个疑问,我尝试爬起来,穿上衣服,下了床,走出门去。
医院的走廊里布满了湿气,还有刺鼻的药水味,但是奇怪的是,这医院里没有一个人?
我尝试着小声呼喊:“有人吗?”
得到的回答仅仅是一声声空旷的回声。
气温有点低,我和衣准备走回去,一回头,我惊叫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又回到了那个屋子里,醒来后,心里蹊跷间,也泛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刚才看到的东西是什么?
我再次爬起来,走出病房,小心翼翼的走在走廊上。嗅着药水的味道,我的背后突然一片凉,我再次转身,看到了令我终身难忘的景象。
小默!
我一把扶住她,她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所以顺势就倒在我怀里。
我来不及多想,把她扶着走到我的病房,让她躺在我的床上。
站在窗边看了很久,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这双眼睛,难道是……
我不敢回身去看她,我担心我会承受不了。
我就这样伫立着,在窗前站了一个晚上,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我才如释重负的软软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