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我的最后一届同桌,是最亲密同时又是交谈最少的同桌。同桌的那段日子,我发疯地想一个女生,发疯地做梦,他影子一样陪着我,默默无语。后来,我越来越多地看到眼前的世界飘渺起来,物体渐渐淡去了色彩和质量。我知道自己离夏天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夏天,他来医院看我。我真想对夏天说,我现在就喜欢把过去一小片一小片攒起来的记忆单独剪辑,在脑子里反复放,每个片段好像都有你,每个片段又好象都不是单独属于你的。
他笑笑,还是不讲话,临走前留下一张电脑软盘。他说:“周童,你看看我的日记,我要找一个叫美美的女孩,不知她是死是活,万一你真的完蛋了,在那个世界见到美美,拜托告诉她我一直在找她。”
他的眼角突然潮湿起来,甩甩头,走了。多亏这一线及时的潮湿,不然我妈准会拎起他扔出窗外。住进医院以来,还没人当面对我说完蛋或者死亡。
软盘里存着夏天的日记。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浏览夏天的日记,寻找一个叫美美的名字……
这封信是我走了以后他妈妈给我送来的,我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我的日记,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听见我说话的。
他妈妈临走之前告诉我,下个礼拜是周童的葬礼,请你务必来参加。
我登时愣住了,他妈妈简单的说了句告辞,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泪水无声的划过我的脸颊,我呆呆的站在雨里,只是希望雨水能冲刷我内心的罪恶与痛苦。
这是城市一个下雪的午后。南方的雪总是来得很勉强,密云盖顶声势十足,雪却是凋凋零零的一把捏不住。街上人影稀薄,像被水冲过一样干净。
我和夏天撑着一把伞沿街漫无边际地走。看完夏天的日记,我就想约他出来走走。
天桥上一个盲眼少年挺在风中拉小提琴。我从医院去去来来总看见他围着天桥拉琴,一天挪一个地方,桥下、桥东或者桥西,在50米的圈子里不停流浪着。没人管他,也没见人扔钱。我们即将走过时,夏天扯住我。他专注地盯着拉琴少年的表情——那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少年停下来问,你们为什么不走?
夏天说看看你,你很面熟。
是吗?少年说,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脸?
夏天把脸凑过去。拉琴少年修长的手指滑过他的眉头鼻梁和两腮,然后把脸转向我。他问,我和他长得有些像对吧?
我说是的,你们很相像。
这是周童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那天葬礼,按照夏天的习惯,一直在下雨,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哭的悲惨的人被扶了出去,我冷眼看着这些伪君子,扭头去看他的父母,也对,这种时候,最痛苦的还得数他父母。我走向他父母,把欠他的给美美交学费的钱都给了他父母。
我走到他的坟墓面前,把u盘放在他面前,说,你小子可别给我忘了,你答应要帮我找人的。
我强忍着泪水,打着伞回去了。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兄弟。
回到家,夏泠和夏冕正吵得不可开交,我连忙上去拉架:“怎么了怎么了?连你俩都能吵起来。”
夏泠先气冲冲的开口了:“老哥你看看他,非要说我这个年龄不应该谈恋爱,你看你不就是跟小默姐……”
她突然停了下来,捂住小嘴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惶恐,最后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对不起,老哥,我不该……”
我揉揉她的脑袋:“没事,但是话说回来,你说你要谈恋爱,你知道对方是好人坏人吗?”
她不服气的说道:“怎么可能是坏人。”
我笑笑,继续开导到:“那,能不能让哥哥们跟你去见一见那个人呢。”
“见就见,谁怕谁啊,哼!”她扬起小脸,特地还看了一眼夏冕,似乎是特别得意的样子。
夏冕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些责怪。
我再次用眼神对他说:“没事,山人自有妙计。”
他也再次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做饭去了。
暑假是相当轻松的,虽说经历的不少的事情。
但再怎么说,还有很多事要我去做,要我看着去做,不是吗。
樊卿今天从公司里回来,告诉我明天就要去找个新地方住,我诧异了一下,说怎么,我们这里不好吗?
他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不愿意给你们添麻烦嘛,再怎么说我也得自力更生才行啊,要是老靠你们怎么行,总不能就这么靠着你们一辈子吧。再说那个地方是我表叔给我找的,应该算是不错的。”
我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想说几句挽留的话,但好像总觉得这样是对他的限制。
最后我还是开口了:“那……也行,以后要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我和夏冕会想办法帮你的,我……”
话音未落,樊卿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出了房门,临走时回过身冲我一笑。
谢谢。
我就这么看着他消失在我的眼里。
保重,兄弟。
两个兄弟已经离我而去了,我突然感觉自己一无所有,失去了原本所该拥有的一切。
我转过身,看见了一脸失落的夏冕和若有所思的夏泠。
还好,我还有你们,我的家人,我的亲人。
我并不孤独啊。想到这里,大把的眼泪突然流出来,泪眼朦胧中似乎看见了美美。她冲我嫣然一笑。
我擦了擦眼睛,呵,有时这种幻觉还真是让人向往啊。
我走回了房间,开始准备明天去应付一下夏泠的所谓男友。
第二十三章狄谦的主意
像夏泠这样的小女孩,在其他方面可能优于常人,但是唯独在男女关系的处理上没有分寸和自己的主见,这也就导致了对这方面事情的好奇和向往。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她急着要跟男友见面,但是却没有想过对方是否和自己的同学一样心肠好,把这个世界看得太简单了。
要说智商和管理能力,我和夏冕都不如她,但是要是生活方面和社会方面的事,我俩还真不能输给她。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智商高情商低啊。
今天上午狄谦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事找我,让我带上罗显一起过来。我说算了吧,我过来就行了,罗显还忙着补习呢。
“那也行,那你快点啊。”
我穿上衣服就去了她家。
“什么?打工?”我皱了皱眉,抬起头想确认一下,却看见她坚定的目光。
“对,打工,都16岁了嘛,也该能做点赚钱的事吧,就算你帮我个忙,陪我去一下。改天我也帮你个忙。”狄谦满怀希望的看着我。
我略一沉吟,说道:“不用改天了,就今天吧,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解决,如果行的话,我就跟你去打工。”
“什么,说来听听。”
我把夏泠的事给她大概说了一下,她听完也皱了下眉头,眼神似乎很不协调的闪烁了一下道:“现在的小家伙怎么有这么大能耐啊……”话音未落她居然脸红了一下,果然,没等我提醒,她就想起了高辰的事。
“总之,”她连忙纠正回来,“我明白了,是去把那个所谓的男友打发就行了吧。然后再给你表妹讲点道理?”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也知道我对这种事不太在行。”我连忙点头,这家伙居然这么有经验,看来这事不是第一次做了吧……嗯。
“OK,明白了,看我的吧。”她笑笑,旋即说道:“不过记着啊,你说要跟我去打工的。可别食言哦。”
我点点头,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事给摆平了。不过还抱着点怀疑的态度问道:“嗯,你到底行不行啊,从来没见过你做这个,我咋有点怀疑呢。”
“呵呵,小看我了吧,我以前也有这么一个表妹,只不过啊,不像你表妹这么变态,她现在比我小一岁,这个在上初三,智商虽说没那么高,我本以为情商应该不低呢……没想到,呵呵,那家伙还真是一无是处啊。”
我笑了笑,又叮嘱了一些注意的比如说夏泠的习性等,然后就跟狄谦分手了。
回到家,我看夏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一丝的玩味,哈哈,谁让我这么伟大呢,能找出这么一个极品同学帮我把这事摆平了,我实在是太有才能了。
夏泠看我的眼神不对,顿时狐疑起来,居然跟我提出了明天不让我们见她男友了,骇的我好说歹说才把局势稳住,不让这事出岔子。
直到晚上睡觉时才想到,今天自己感觉如此良好的代价是什么,我记得答应过狄谦要跟她去打工的,怎么把这茬子事给忘了,怎么说着说着就答应了呢。
这可不是玩笑啊,我连忙一骨碌爬起来,仔细回想了今天说的话,最后苦笑一声,果然还是这样了啊。
说到打工这种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干,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从小身体就有异常,别说打工了,连打篮球都没办法进行,该死的耳目穿孔,害得我失去了一个男孩该有的青春和热血。
以至于从小就被父亲教导着学习散打,那时候的情景我还记得,老妈在一旁端着毛巾和水在看着,我和父亲面对面站着,像是两个中世纪为了争夺情人的骑士在决斗一般。
父亲突然低吼一声,挥舞着包大的拳头就冲了过来,我本来意识到他应该是先喊一二三开始然后才能开始正式打吧,没想到这么粗暴的方式,我连忙举起双臂放在脸前,摆出一副防守姿势。可怜的妄想把父亲全力挥来的一拳招架住。
然而接下来的眩晕直接粉碎了我的妄想,父亲的拳头毫不犹豫的撕开了我的防线,打得我“扑通”一声爬到地上。
每到这时候,父亲就会一边看着母亲,一边指着我说道:“看看你生的儿子,就会像懦夫一样的当缩头乌龟,不会像勇士一般的去咆哮,去怒吼,我对你太失望了。我怎么生出了这样的儿子?”
我怎么生出了这样的儿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年少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听到这话我顿时热血沸腾,也不管什么病痛了,爬起来,一拳就冲着父亲挥了过去。
父亲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道:“太弱了。完全就没有力气嘛”就身体一侧闪开了。然后便是更加凶猛的攻势,把我揍得再也爬不起来之后,才撂下一句话:“记住,弱者不仅自己被别人看不起,而且也会害死爱你的人。”转身离开。
那时的我,真的是太弱了啊,我苦笑着回忆着,直到深夜。
第二天起来,早早的叫上狄谦、夏泠和夏冕,来到了夏泠男友所说的中央公园和他见面,公园里人很多,不时就有一对对情侣走过,看的夏泠眼睛一直一直的。
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原地等了一会才看到一个飞快的身影过来,是一个穿着西服的小男孩,年龄与夏泠相仿,梳着一头很帅气的头发。总之是一个很帅的小男孩。
狄谦冷眼看了半天,终于蹦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这货的西服肯定是偷他爸的,但是确实很合身呢,这么说来他爸是个侏儒吗?”这话把我镇住了好久。
夏泠一见他就大声喊叫起来:“小冬,这里这里。”
被叫做小冬的男孩这才留意到了这里,飞快的跑到了这里,夏泠看着我们笑:“看到了吧,他就是小冬,长跑冠军呢,看他跑得多快,多帅。”
我和狄谦脸上几乎同时冒出黑线……
小男孩过来了,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倒是变得羞涩起来了,看了一眼夏泠,又看了一眼我们,道:“小泠,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你的贴身保镖?”
夏泠有些尴尬的说:“呃……不是的啦,他们是我的哥哥还有哥哥的朋友啊。”完事后夏泠又忙对我们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啦,小冬平时是很乖的,根本没有今天这么嚣张。”
我正准备打破尴尬的气氛,说两句招呼的话,一旁的狄谦却抢先开口了:“喂,小屁孩,你多大了,毛都长全了没有,要是还没有的话就不要学别人谈恋爱啊,小心把人家少女的情怀浪费了哦。”
小男孩小冬也是一愣,旋即一脸怒容道:“你说谁是小屁孩,你才是小屁孩呢,你信不信我叫人来打你?!”
狄谦不屑的扬扬漂亮的眉毛,冷冷的说道:“哟,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小男孩呢,没想到只知道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啊,呵,到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我扯扯狄谦,意识她不要说话说的那么绝,要循序渐进。
没想到狄谦一点都不领我的情,继续说道:“像你这样的富家少爷,长大之后能做什么呢,等着你老爸帮你找一个好工作,还是从此花天酒地,最后钱花光后,流浪街头,沿街乞讨,最后饿死是吗?”
小冬恶狠狠的瞪着狄谦,仿佛要吃了她一般,狄谦瞥了一眼小冬仇恨的眼神后,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这种人,还是赶紧回家吃饭去吧,别在这里在残害少女的青春了,滚吧。”
小男孩愣住了,我们也愣住了。
平时温文尔雅的狄谦居然会这么疯狂,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小男孩哭着跑走了,夏泠的怒火也来了。
她刚骂到一半,狄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她的头上,止住了她的疯狂喷射怒火,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她以往的笑容:“小泠啊,你还不懂事呢,你还小,现在不能谈恋爱哦,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小冬可是个标准的富二代呢,要是你今后跟了他,这辈子你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因为啊……”
狄谦突然靠近夏泠的耳朵悄声说道:“像那种富二代玩女人可是玩一个丢一个呢,你觉得你……会是第几个呢?”
我看见,夏泠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