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片无边的昏迷中清醒过来,杨左敢动。他只是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试探着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墙上,地上,到处堆放着他没见过的机器,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弯腰摆弄着什么。
杨左动了下身体,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几根粗粗的绳子正从自己胸前乱蓬蓬地穿过。他微微动了下左手,发现绑得并不是太紧,如果发力的话,那么手边的绳子极有可能会应声而断。
轻微的挣扎却惊动了那个人,他忽地回过头来。
在明亮的灯光下,杨左看到,那人身材修长,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少年,而且长相端庄,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坏人。
少年看杨左醒来,露出一个微笑,径直向他走来。
杨左左手小指微微用力,感觉到嘣的一声,手边的绳索应声而断,随着这根绳索的断掉,他身上的绳子也哗地一下散开了。
少年似乎吓了一跳,但丝毫不觉得惊慌。摇摇头说:“看来我绑人的技术还是不行,如果换成疤叔来的话,可能你也挣不脱,不过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杨左冷冷地看着他走向自己,然后拿起绳子细细看,发现切口光滑之后,将断头在杨左眼前晃晃,说:“你怎么弄断的?”
杨左笑笑,没说话,他觉得,自己遇上的可能就是一个无知的少年,被绑的人已经挣脱了,他却还一本正经地研究着是怎么挣脱的。
这样想着,杨左觉得危险敢慢慢消除。他回忆着自己掉进来之前的情形,明明是朱总带着人追自己,然后脚下就踩到了绵软的一片,再往后,就闻到了那花香,然后什么就不知道了。
花香?杨左回忆着,那种花香,自己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突然之间,他明白了,这花香,是他与顾晓嫣还有那个同学一起在影视城的房间里,闻到之后,几个人就人事不省了。
前后一联系,他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种幻药,一定是和朱总有关,而眼前的这个少年,肯定和朱总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想到这里,杨左微微活动了下手脚,悠忽跳起来,手在少年身上点了两下,正在喃喃自语的他,马上就不动了。
杨左顺手拿起散乱的绳索,将少年绑了个结实,之后解开穴道,厉声问他:“你是谁,我怎么来到这里的?”
少年看着他,却并没有半点的惧色。
半天,他才缓缓开口:“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半点儿不知道感恩,要不是我救了你,你可能现在就被他们抓到了,我是谁,我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不过你放心,我不做恶事,你只是踩到了我的机关,然后就昏倒了,这一切关我什么事?”
杨左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落入朱总的手中,而是来到了这里。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房子没有窗,灯光却明亮,很显然,这是一间地下的房子。
看他打量房子,少年继续说:“你给我解开,哪有这样和主人说话的,你去别人家做客,然后找主人说话,就非要把主人绑起来才说啊,告诉你,如果是这么绑起来的话,我才不要说话。”
杨左有些哭笑不得,暗自觉得,他的话可真多。
不过眼下情形确实如此,是少年救了他的命,他犹豫一下,解开了绳子,同时威胁一句:“你不听话的话,我还能定住你!”
少年点点头。然后用手指指那边的一把椅子,让他坐过去说话。
两个人坐下之后,少年的话又多起来:“我看你的样子很奇怪,你为什么半夜跑到我家里来,是不是想偷东西,哦对了,你一定不是想偷东西,这一带没有人改偷我们家的东西,那你一定是觉得好玩,这也不对……”
杨左打断了他的话,问:“你是谁?”
少年得意地笑了笑:“我说过,我是这座宅子的少主人啊,我叫朱忆,朱成轩是我爸。”
听到这话,杨左才明白了这层关系,眼前的少年,与他印象中的朱总不太一样,朱总面貌微带粗鲁,但眼前的少年,清秀俊美。
或是看到杨左打量着自己,朱忆再次笑了,笑着笑着,却顺手按动了身边的一个小按钮。
杨左只觉得身下有机器的响声,他想跳起来,但已经晚了,座位下不知从哪个方位伸出的精钢夹子,把他牢牢地夹在了座位上,半分也移动不得。
此时,杨左才发现自己轻敌了。
可是朱忆脸上依旧笑嘻嘻的,没有半分恶意,反而用刚刚杨左的语气,对他说:“你听话吗,不听话的话,我随时可以定住你!”
杨左再次哭笑不得,看来朱忆对他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一报还一报,不肯吃亏罢了。
他点点头,算是认了个软。
然后,他看到朱忆再次按了个按钮,身上的精钢夹吱吱呀呀地散去了。
看到杨左还是四下打量,朱忆四下翻找,找到了一个茶壶,接了些水涮了下,又拿出茶叶出来,冲了茶,看样子颇有和杨左大聊之势。只是一边找东西,冲茶,嘴里却也没有闲着。
“我看你这个人神秘,我才救了你,其实你一进院门我就看到了,但我不说,不知怎么,我觉得你这个不像是坏人。”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学校里也没什么课,我就回来弄我这些东西,资料不全,我又没师傅教。”
趁他倒茶的机会,杨左打量了四周,方才不知道用途的玩意儿,经他这么一说,能看出个大概,他是喜欢那些机关械具的,而喜欢这些的人,往往会生性少一些圆滑,正如向北师兄。
杨左想,如果有一天,向北遇到了朱忆,两个人倒可以较量一下。
思想间,朱忆泡好了茶,端一杯给杨左,说:“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和我爸有深仇大恨的,咱们都可以做朋友,我这个人朋友比较多,但谈得来的又比较少,有钱的没钱的,胡同串子或是领导的孩子……”
杨左打断了他,问:“我来找我,找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从嘴里说出来时,他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词他从来没说过,可是顾晓嫣与他是什么关系?不是女友么,两个人肤肤之亲有过,而且那天收水费时,顾晓嫣也说过他是男朋友。
虽然这样,女朋友三个字,还是让杨左有些尴尬。
朱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叹口气:“看来还是英雄难过情关啊。哦对了,你女朋友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看他是朱总的儿子,但杨左觉得,他不像是坏人,且没有朱总那样的野心,于是,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只是中间,他把顾晓嫣和自己的床笫欢爱与那些情意绵长的话省略掉了。
听完杨左的故事,朱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至少这几天这里没有。”
对于他的话,杨左宁愿是相信的,不知何故,他对这个朱忆甚至产生了几分好感。
朱忆想了想,说:“那我也帮不你,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绳子你怎么切断的,你告诉我了,我就放你走,让你去找女朋友。不过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也会放你走的,我就是对你这个人好奇……”
杨左苦笑了一下,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话可真多。
他抬起左手,把紫黑色的小手指甲在朱忆面前晃了晃,说:“看到没有,是凭这个!”
朱忆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吃惊地问:“指甲?”
杨左点了点头。
于是,朱扎更加好奇,低头看着地下,走过去,把那粗绳拿过来,笑着扔到杨左手上:“别骗人,我这人相信眼前为实,你再给我划断一次,我就信了你。”
杨左苦笑,只是此刻,他有一点点担心,如果当着朱忆的面划断了绳子,那么自己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这是他一直不想暴露的,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来历。
可转念一想,即使别人知道了,又有什么呢?昨日不就是在路上教训了几个人吗,又有什么。
这样一想,他才明白自己害怕的源头,是因为当时自己见过了李响的枪,所以,总是不自信地存在,认为自己这些东西,在现代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由那时开始,就藏着自己。虽然师傅说过,功夫不外露,可现在是后世,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
想到这里杨左伸出左手,捏指一划,指风到处,绳子断成了四截。
朱忆看呆了,忽一下拉住他的手:“你这功夫太好了,我要学,教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杨左苦笑一下,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难缠而又话多的家伙。
不过此刻,他也童心顿起,正色说:“不是我不教你,是时机不成熟,这样吧,你送我出去,我办完了自己的事情之后,再来教你,这个功夫主要靠修炼,话多的人,往往炼不成。”
朱忆点点头,没说话。
杨左笑了,看来这个朱忆,是缺了点心眼,可是对他,杨左却没有丝毫的看不起,向北师兄不也是这样么。
几分钟后,朱忆领着他,从暗道里拐了几个弯,然后来到一个出口,打开门,是临街的一间房,杨左跳出来,朱忆在房里得意地看着他,说:“这是我家的一个铺面,我开了地道,谁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一个出口,我上学回来……”
杨左扬了扬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朱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了口。
这个突然的沉默,让杨左觉得好笑,他转过头,往街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