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蛮一夜未睡,她不敢睡,她抱着双腿蜷缩着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前方,显得是那么孤单和无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曾经她也这样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身边没有一个人关注她,她惶恐、害怕、委屈而又无助。
她又把头埋下,就算是哥哥,现在也是救不了她的?没有人可以救她,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她所剩下便只有自己了。
门从外面打开,张妈妈走了进来,身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气,她那显得丰满的脸庞微微仰起,显得很是高傲,她自然是来劝服柳蛮的,买了个丫头,自然不能闲着。
“进了我的春玉楼,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客,要么就去死……你还这般年轻,还有着大好的年华,这样死了不就太可惜了。”
张妈妈的话很直接,她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而且这种事情也用不着拐弯抺角。
柳蛮只低着头,脸色不动,也不说话。
张妈妈又说:“其实男人都不是个东西,就算你将来嫁个不错的丈夫,等你人老珠黄了,说不定他就弃之如履,再找一个年轻漂亮的,与其后半生凄苦,还不如称着现在年轻,在那些臭男人身上狠捞一笔,以保后半生生活不虞,你若真心跟我,我定会好好栽培你,以你的姿色在我楼中定能当上花魁……”
柳蛮还是不应声,张妈妈脸上顿时就不好看了,声音冷了下来:“我可是好心对你,你可不识抬举,到时受苦又伤,可怪不得我了。”
柳蛮忽然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她的面色冷静,目光冷漠中却依然带着点紧张。
张妈妈却愣了愣,本来以为会是个不好说话的角儿,这一次定会发费一番大功夫,却没想到她竟答应的这么快,她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可是我有个要求……”柳蛮接着又道:“我只卖艺,不卖身。”
张妈妈眼角上挑,好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卖艺不卖身?哼,想到倒真天真!
柳蛮伸到头上突然抽出了插在发间的发簪,抵上了自己的咽喉,低声道:“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张妈妈的面色终于大变,这丫头要是真死了,她的五十两可就全打了水漂啊!柳蛮手指颤抖着似乎手中的簪子有千斤重般,她眼中溢满了泪光,目光显得有些涣散,却又似是十分坚定。
张妈妈的目光落在她发抖的手指上,变化的神色开始平复,她低笑着说道:“你真不怕死?”这是世上有几人不怕死,她不相信她真敢刺下去。
柳蛮咬着牙,她不答应么?她不想死,但与其受辱,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手指猛然用力,刺进了半寸,鲜血立马流了下来,她痛了脸色发白,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差点就想扔掉手中的簪子,一时不敢再刺下去,她睁开眼冷冷的看着张妈妈,眼神突然有种狰狞的味道。
张妈妈面色又变了,她没想到她真敢刺下去,看到鲜红的血,她脸色也变得非常的苍白,连声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你千万别再刺了,活着多不容易,干嘛想死呢!”
听着张妈妈的话,柳蛮的表情便轻松了下来,她目光闪动着,开口道:“我还要和你签个协议,白纸黑字写个清楚,我只卖艺不卖身,并且等我挣了钱,我要给自己赎身。”
“好好好。”柳妈妈应道,心里却在想,白纸黑字,又不是衙门,一纸协议有个屁用,先顺着你,等你真正入了行,你就知道什么才叫水深了。
“你快拿纸墨来……”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随着说话,咽喉上血流的更多,她痛的不停的吸气。
张妈妈于是赶紧叫人送了几张白纸和笔墨来,柳蛮用左手握住簪子,右手拿起笔沾上墨便写了起来。
虽然因为疼痛和紧张,她写的字便有些马虎和扭曲,但仍不失秀丽整洁,张妈妈在一旁看了,心头忽地一跳,普通人家的姑娘是不可能读书识字的,更何况还写的这么一手好字,这丫头家教不凡啊!
一式两份,待得张妈妈在上面按了手印后,柳蛮才真正放下了心神,这一放下,顿时便觉得得咽喉的痛的难以忍受。
张妈妈说:“你还不快放下簪子,我就找人来帮你上药!可别留下什么疤痕才好!”
眼看着张妈妈走近,柳蛮赶紧向后退去,叫道:“你、你不要过来!我不要人帮我上药,你把药给我,我自己上。”现在的她可不敢相信任何人。
“砰……”铁碗飞出一道笔直的线直直的砸在牢门上,碗里的的两个冷硬的馒头掉了出来,砸在地面上,竟也发出了嗒嗒的两声响。
“你们竟然给我吃这种东西?这是人吃的东西么?”君临大声对着门外嚷道,回头却看到王虎把手中的馒头咬的嘎巴嘎巴响,他眉头深皱,面皮抽搐着,很不可思议的道:“你、你竟然吃得下?这么硬怎么吃?”
王虎一边嚼着一边道:“不吃就要挨饿,你是还没到真正饿的时候,不然,就算是一坨粪,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
“你真恶心!”君临感觉自己想吐。
“吵什么吵!”一个狱卒大步走来,敲着牢门对着里面大声喝道:“就你小子最不消停,我告诉你,不吃就别吃,饿死你!”
君临顿时跳了起来,怒道:“你们快我出去!你们这群该死的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出去?”那狱卒眉毛一挑,嗤声道:“你还想出去?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关了什么人么?这里都是死刑犯!你想出去?嗯,等你上刑场那天也许能还能看一看外面的天空……哦,还有,你现在吃不下没关系,会有你一顿好的……”
这下连王虎也坐不住,他立马站起,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你们两人一个当街强抢民女、杀人夺妻,一个为泄私愤,放火烧死了一家十几口,你们的罪行简直是人神共愤,郡守大人亲自定的罪,待开春后,就将你们砍了。”狱卒一边说着,一边显得很是兴灾乐祸,似乎很想要看他们绝望的样子。
君临愣了,这家伙在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意识到这是在栽脏嫁祸,他顿时怒了,脸色铁青,眼神冰冷的盯在那狱卒身上,像是要把他吃了,那狱卒突然觉得身上一冷,只觉得这少年身上突然有了一种很可怕的气势,竟让他心里感到了畏惧。
“你们一没过堂,二没审问,就这样定了我们的罪?你们可有人证?可有物证?你们到底把大齐律法放在何处?”君临声嘶力竭的大怒道。
“律法?我们郡守大人就是律法!何况,你说的这些都有,不过过堂审问定罪的另有其人,你们只是替死鬼而已!你怪就怪你时运不济,得罪徐捕头!”或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畏惧,狱卒抬胸脸色狰狞说得咬牙切齿。
“另有其人?那人呢?”君临也咬牙道,他突然觉得这中间一定有问题,而且这问题恐怕一直都存在了。
“那两人可都是大户人家的人,家里都很富裕,只要肯花钱,什么事儿办不成?”狱卒理所当然的答道。
“你们以前也是这么做的?那么以前的替死鬼都是什么人?”君临的脸色十分的阴沉。
“有些是路边的乞丐,也有像这样这些得罪了贵人的倒霉鬼……”狱卒突然住了口,他发现今日他的话实在多了点,要是让上面知道了,铁定吃不了兜着走,幸好眼前的这两人很快就要死了,不可能把他的话说出去,不然,他就完了。
“哼,你们就好好享受吧!”狱卒大声嚷叫,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该死该死该死!这安南城上下所有人都该死!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瞒天过海,贪脏柱法,草菅人命……这三省六部到底怎么办事的?皇叔难道也不管?”君临的脸上越来越愤怒,在牢房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
而另一边王虎脸上却是一片灰白,完全就听没见君临在说什么,他心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不就是在一家皮子店捣乱了一下,怎么就要砍头!这,这也太……太没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