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雪后的清晨,显得干净而清新,御风侯府中,冰桂倒挂,玉树银花,然而府门里外,却开始挂上了红绸,这银白中映衬着红色,别有一番意味。
还有二十多天就要元旦了,府里上下也开始有了春的喜色。
柳府前厅中,此时异常的安静,主位之上正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有张很宽阔的脸,笔直的浓眉下是一双税利的眼睛,目光闪动间似乎能将人切割。
在他脸颊上从右眼角到嘴边有一条非常深刻疤痕,使的他那本来普通的甚至还会给人宽厚感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曾经的沙场征战,以及后来常年上层社会的生活,使得他身上的煞气未消,威严日重,他就是御风侯柳南易。
柳南易的左手边站在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那将军须发皆张,眼若铜铃,身形彪悍,双目张合间,有着凌厉的煞气隐现,这是柳南易曾经的副将,如今他的护卫,付豹。
堂下还站着两人,一个是虎背熊腰,面目粗豪的大汉,他是柳南易的第六子柳怒。
还有一个穿着月白色衣服,面容阴鹫的青年,那青年面色苍白,形容消瘦,一双细眼中总泛着让人不舒服的阴冷的光,不过他的右手袖子却是空荡荡的,显然残废了,他是柳南易的第八子柳望。
柳南易没有说话,底下的两人更不敢说话,空旷的前厅里只有四个人,却没有半点声音,显得寂静的有些可怕,他们在等一个人,柳风。
如今还在柳府的柳家儿郎便就这三个,剩下的在外不是为官就是为将,或者在江湖闯荡的,个个都有了了不起事业。
柳家六柳怒,曾也投过军,当过几年兵,不过因其的脾气太烈,屡犯军纪,就被遣了回来,如今在柳府中做了一个闲人。
而八子柳望,则因他是个残废,柳南易便让他做了柳府的管家,主管柳府的人事。
至于十二子柳风,是因他如今正当值京城禁卫军的校尉,管理内城的治安,在京城办公,自然就住在自己家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柳风终于出现在门前,他缓步走了进去,淡然的看着厅里的四人一眼,然后眼神落在了柳南易身上。
“听说你找我?找我有什么事?”柳风看着柳南易,平静的问道,声音里却完全听不出儿子对父亲应有的敬意。
柳风一出现,顿时就吸引了四人的目光,柳南易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而付豹却是对他点了一下头笑了一下,另两人的表情却很不友善。
柳怒是一脸怒气,柳望却是一脸怨毒。
柳怒生气的是那一夜柳蛮的事情,想起那一夜他是又怒又怕,他本以为他犯了这么大的错父亲就算再偏爱,也一定会重重的惩罚他,却没料到父亲听到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风儿这次确实做的过了。”就这么轻轻飘飘的过去了,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后来柳南易下了封口令,勒令府中任何一人都不得向外透露这个消息,否则杀无赦,并收下一个婢女为女儿,赐其名为柳蛮,与王家来提亲的人定下亲事。
柳怒很不服气,对于父亲他不敢违抗,可面对着柳风时,他本不是一个善于隐藏的人,顿时怒形于色,此时见他来迟了反而不知错,又对父亲如此的不客气,他更加的怒不可揭。
“柳风,你怎么能如此对父亲无礼,还不快向父亲赔罪!”
柳风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他一眼,却是激的他更加的怒火中烧,他气急的竖起手指指着他,怒道:“你,你什么意思?我叫你和向父亲赔罪,你听到没有!”
“安静!”柳南易威严的声音响起,柳怒立马就住口了,不敢造次。
柳南易看着站在下面仰着脸正一脸桀骜看着他的柳风,沉声开口:“我今日召你们过来,是有事要宣布,再过十六天就是年节,那天我会去宫中参加祭天大典,风儿,你和我一起去。”
此言一出,底下的三人面色都是大变,柳怒更是下意识的发问:“为什么?”
柳望的眼神更加的怨毒,他实在不了解,父亲为什么要如此偏护他,他到底有什么好?他恨柳风,因为他的右手就是被他所断,他深刻的记得那天,他们兄弟几个随父亲一起外去狩猎,不过是因为一只猎物的归属,他与柳风吵了起来,继而动了手,柳风直接拔出了剑,一剑就断了他的手臂。
那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更让他怨恨不服是,他砍了他的手臂,父亲却只罚他面壁几天了事,而他养伤的时候父亲竟然没看过他一眼,他不服,他恨,他嫉妒,可是他却不敢向父亲反抗,父亲的可怕早已深刻的印入他的心中,所以他把所有的恨都转移到了柳风的身上。
他把所的怨恨,愤怒,嫉妒和委屈都藏在心里,就像一条毒蛇般蛰伏着,等待着有朝一日称人不备,咬人一口。上一次柳蛮的事情他以为他终于找到机会了,却没想到,父亲竟然这都不罚他,让他觉得更加的憋屈,嫉妒和怨恨。
新年的第一天,皇帝要亲自登上神坛以祭天,随行的必须是三品以上或是身有爵位的达官贵人,而达官贵人也可自带几名随从,以前每年的祭天大典,柳南易只带一个付豹,而这次却说要带柳风去,这怎么不让他们震惊不解。
参加祭天大典,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是种荣耀,何况参加大典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还更可能会面见皇帝,这更是一份天大的机遇!
柳怒只是面色震惊而愕然,而柳望的面皮却是剧烈的抽动着,眼神阴沉的越发可怕。
“父亲,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如此袒护柳风,这到底是为什么?”柳怒压抑不住心中的不解和不服,直接发问。
而柳南易的眼神微微低沉,深深注视着柳怒,淡淡的道:“你是在怀疑我的决定?”
柳怒却是面色一白,浑身一抖,在柳南易看似平静实则可怕的眼神下,垂下脑袋,道:“孩儿不敢。”他刚刚却是一时激动了,在整个柳府,除了柳风,谁敢怀疑父亲的权威!
“风儿,这几日你好好准备,别的事就不要做了。”柳南易又说了句,然后对着他们道:“你们下去吧。”
柳风的表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虽说对这个消息很惊讶,但却也没表现出喜色来,默然转身走了。
柳怒看了他的背影哼了一声,施礼退下,而柳望的眼睛低垂,和柳怒一起走了。
“阿豹,”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柳南易忽然开口,旁边的会豹身子一挺应道:“将军!”虽然柳南易早已不是将军,但他依旧如此称呼他。
“你觉得风儿怎么样?”
“风少爷很不错,他够狠辣,够果断,做事也够绝,很像将军您当年的样子!”付豹咧嘴道,显然对柳风非常的欣赏和满意,又道:“可是,您似乎对风少爷太优待了,让得其他少爷都很不服气。”
“不服气?一个男人若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是懦夫!你觉得我对风儿太优待了,难道你忘记了,小的时候我对待他跟对待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我打过他打的他几天都下不了床,但他却从来就没屈服过,也只有他才敢和我对着干,那小子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柳南易的脸上露了一丝自豪,似乎对这个从小就不听话的儿子很是喜欢。
“我如今不管他,只是因为他长大了,他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思想,我不会干涉他任何的事情……我喜欢他的桀骜不训,他的霸道张狂,他的狠辣果决,他是我的儿子,我将来的一切都将由他继承,他不会让我失望。”柳南易忽然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斩丁截铁。
“将军?”付豹的眼神却很古怪,低声询问:“您,生气了?”
柳南易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今日话却多了许多,而且说的都是柳风的好话,付豹忽然明白,他不是特意说这些给他听的,而是给自己听,因为他生气了,他生柳风的气。
十年前之前,柳风还称他为父,可至从那一次后,他却再也没开口叫他一声父亲,他不生气是不可能,但他发火只会令那孩子离他越来越远,他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所有这些年以来,他从未管教过他,近乎放纵,若真的气不过,便想一些这个儿子的优秀之处来让自己消气,对于此,付豹非常了解,柳南易却是爱着这个儿子爱的极深。
“那个冷面的事情查的如何?”柳南易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
“目前毫无线索,只知道他每次都是风少爷带进来的。”
“那就给我继续查,我的地盘岂是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定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让他付出代价!”柳南易面色阴沉,觉声低喝。
“是。”付豹,面色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柳蛮小姐……”
“不用管她,她最好不要再回来,风儿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太重,感情只会使人懦弱,我不希望风儿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付豹面色一动,却是目光一闪,低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