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胎衣血衣下
从某种意义来说,要用生命来换的东西都是没有价值的
鬼面獒最为灵敏的应是它的嗅觉,就如同很多生物如蛇一样,它们能够嗅出老鼠的大小和远近,鬼面獒利用灵敏的嗅觉和听觉使它能在光线极强的高原上不用睁眼就可以在大脑中清楚地知道周围的事物,而不是用眼睛来判断。
因为眼睛永远都在死角,所以说它的眼睛让世人难得一见,世人深以为贵,但对它来说却是有可能一生都用不到,只有在一些情况极为特殊的条件下它才会睁眼。
让极为敏感的鬼面獒感到困惑的时候,它才会睁开眼,在它挣开眼睑的一瞬间,眼球上长期以来的压力消失,那么它的眼球就会充血,这样对它自己来说也是极为危险的,但是在当它的鼻子和耳朵发生冲突的时候,它就不得不这样做。
也许会感到好可笑,在藏地经历过诸多极端考验的獒犬怎么会出现鼻子和耳朵失灵的情况呢?这是很难理解的。
我指了指地上的胎盘,它现在腥臊难闻,我们比宗旺差很远的鼻子能嗅到。但是我们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动物之间的生理缺陷!
人闻到生鲜血肉时会感到腥腻难闻,并且会出现反胃不适,这是因为人都有作为素食者的先祖记忆,食草类动物都会对血肉嗤之不闻。但是人能和食草动物一样闻得到果蔬成熟的醇香和花草的香气,而肉食却只能闻到活物和死物身上散发出来的尸臭和肉臊。尽管花香是很强烈的,但是却大多说肉食动物是闻不到的,这是天然的差异。就像宠物狗永远无法理解主人对于水果和瓜子嗜好,即使它们偶尔尝试却无法尝到其中的味道。
这就是天性,也有偏好吃肉的人反驳说老子花了千万年才爬到食物链顶端,就不是为吃素来的,但是也无法否认人类选择成为杂食动物的事实。
“问题出在胎盘上,鬼面獒在一段时间内是闻不到这个胎盘的,刚生下来的偶蹄类动物的幼崽会暂时被胎水包裹,狮虎狼豹都无法感受它的存在,只有在之后的数小时内幼崽身上的养水干透,才会被发现踪迹。”
“也就是说鬼面獒根本嗅不出藏身胎衣之下的东西,但是鬼面獒超群的听力,却分明告诉它还有一个东西存在!”
“那种感觉就像,你能察觉到厉鬼在伏你背后,一股阴冷的气息拂过你的脊梁,当你转身时却发现背后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作为人当然再也没有其它的办法来获得其它信息,而鬼面獒却在这时挣开了它的眼睑,一切在它眼中洞若观火,鬼怪也就现出了原形!”
一通分析过后吕则诚也不得不承认我的说法,他和我都清楚现在留下的唯一线索就是泥泞中剩下四趾脚印。但是吕则诚却并不急着将此线索说出。
这时推门而进的姜云表情古怪,“扎勒德情绪可比我们激动的多!”
吕则诚道:“刚才在地上清晰的脚印,应该是人留下的脚印,脚印中并无血迹,所以排除来人是宗旺所伤到脚,这么说来盗图之人,不是扎勒德老人,因为此人的左脚上只有四只脚趾!”
姜云肯定地说:“但是扎勒德一定知道此人的底细,其中必有隐情。”
“对,如果是陌生人,有鬼面獒在此,他是绝对不可能进屋的,现在图纸已经泄漏秘密,扎勒德可疑,今晚即刻行动!”
吕则诚说罢转身对着屋外渐密的雨声犹自喃道:“今晚急风吹骤雨,天雷引地火,看来是天意如此……”
众人出屋,地上已是泥水纵横,湿滑难行,馒头山方向雷声滚滚,黑云间电蛇穿缠激绕,透着自然力量的恐怖与震动。
哗哗地趟着泥水,藏地的怪谲黑夜里,行人时刻提防着来自周围黑幕中恶毒的蛊惑与恐惧的挑逗。
地上泥水没过脚背,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强光手电的光柱中摸到了傍晚观望过的馒头山,即吕则诚此次的斗——此地形势的祖山所在,一座坛城、一座考古界寻觅多时的海西王母的坟冢……
馒头状的山丘,在倒斗者的眼中并不能算是斗,因为这种覆钵状的土馒头极具隐蔽性,倒斗在这该改叫倒钵。
这种封土的形式还是当年汉光武帝刘秀所创。西汉末年中国倒斗史上的最大准军事集团赤眉军发掘长安帝陵和诸王公大墓,方锥覆斗状为特点的西汉诸陵多不能免。所以从南阳砍出的土皇帝刘秀至死也忘不了西汉诸陵被掘的惨状,他在邙山营建自己的原陵时作出诸多改进。最重要的就是对封土作了各种伪装,变成融入大地的土馒头。
这远处一看的覆锅形的土山,到了近处才发现这馒头山倒是叫个包子山才贴切,因为它的顶上还凸出一个台突地。不近前细瞅看不出来。
姜云对我说:“你可别真就拿这馒头当土包子,里面那大馅可丰厚着呢!”
吕则诚站在山下,指着顶上的台突给众人鼓劲道:“只有啃下这层皮,才能知道这里面的馅是荤是素,尝着味!”
不管它是馒头还是包子,这根部草皮深厚,比较容易爬,可到了山腰就全成泥石松散,滑不溜秋的。若不是强子在前面拉起了攀绳,估计都能滚成泥丸子,随着一步步地接近顶上的的台突地,果然有残存的彻石阶梯因暴雨冲刷露出断面。大伙心中一阵兴奋。
上了顶部,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台突地就是一处佛塔的残基。不过还看不出这是藏地释迦八功德塔中的哪一种,释迦八功德塔每种塔都有不同的功用,但是塔的形制却无一例外要由五个部分组成。即:日月部、伞盖部、相轮部、复钵部、台座部。其寓意就是日月当空,伞盖张风,相轮转火,水满复钵,尘落台座。其中金与水相生,水与风相生,风与空相生,即此证得四大皆空的空明佛性。
不过此时这座塔仅剩台座部被坍圮的砖石掩作一堆,无人能识,想不到此地果为一处佛家殊胜。吕则诚在一旁叹道:“天下名山僧占尽。”
说着就命人用工兵铲清理塔基,看我蹲身在土中拨弄白色石灰壳上的壁画残片,说对我说:“你若是能辨出此为灵塔的话,当有地宫,那么事情就好办得多。”
我现在是他的活地图,他自然得把我当土地爷爷一样求着。不过若依吕则诚在房顶上的一番论说此地为海西王母坟,那么在坟上起一座坛城自然是来镇服这座墓的,而在可可托寺中所见的坛城上方的确是安放了一只金刚伏魔杵,那么此处也应该只会是降魔塔,而不是灵塔!
降魔塔的地宫依侓自然是用八道金刚墙封死,想来皇陵通用三道金刚墙就能让倒斗者望斗兴叹,七道的就很少见,这降魔塔可是八道金刚墙,想进地宫谈何容易!此番道理一说,吕则诚不由暗服。
降魔塔是释迦八功德塔中最严密的塔,为何是八道金刚墙封死,原因就在于其降魔二字,真得不敢想像地宫里面会是怎样的存在!
吕则诚这次直接将球踢给了我,“那依你而言,你会怎样进入地宫?”我回想起当日所见的沙塑坛城,随即解下狗腿刀在地上画出坛城轮廓。
可雨水一会儿就将我划出的图冲成了泥浆,吕则诚只得让人围过来,在我的头顶上搭上雨披,在这样的一个临时的帐篷里,我重新完整地画出了曼荼罗坛城。
天边那团黑云带着闪动的电光压向馒头山,雷暴中,闪电下被拉长的人影交错,越发的令人生出寒意来。
可可托寺内的沙塑多宝坛城是行大法时所用的五尺坛城,是严格按照密宗经典布置出来的,共有三重城,中央为日城,置金刚脐轮和伏魔金刚杵,中有燃火宝树,日城外置月城,月城中为观音菩萨金身,外城即第三重城为曼荼罗城开四正门,并置有碑额,东门悬金刚钩,南门攀金刚绳,西门置金刚锁,北门系金刚铃,我们是找到坛城外城的正门的话是可以进入的。
吕则诚用刀在图中四正门处画了四个大叉,我不解其意遂抬头问这是什么意思?吕则诚道否定道:“这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坛城,内部设有机关!”
听闻此言,我乐了,这佛家以慈悲为怀,尚惜蝼蚁之命,怎么会设有旁门机关来害人性命呢,这与其教旨相违!
吕则诚摇着头道:“不是这样,真实的坛城是印度僧人修炼的场所,修坛城的本初之意即是为阻止邪魔外道的侵入,犯城都即可诛之,被视为邪魔,对邪魔又怎会手软呢!”
我不由得继续追问道:“到底地宫里有什么东西,会让你甘愿冒着这样的危险?”
他神秘地一笑,“没有价值!”
当然肯用生命来换的东西是没有价值的。
“既然你肯定了王母坟的存在,那么为什么不从山下找到王母坟的墓道所在,从墓道直接进入,而非要从机关重重的坛城下手呢?”
吕则诚以手比划,“狡猾的猎人又怎会留下破绽,坛城如覆钟,早将王母坟扣的钵严孟实,要想进入王母坟,华山只此一条道,别无它法!”
我又将坛城的内外形制结构布置详细地给众人讲了一番,吕则诚即命从在塔基四周开出四条探沟。
很快倾倒的塔尖——鎏金宝相部被清理出来放置到一边,塔基底部的花岩上雕刻着无鬃母狮与雪山女神有关联。
天边一片电光浓云带着酒盅似的雨点,落地就是碗口大的水花。雨中视线模糊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