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爱情金库的所有英勇行为,在我身上已完全消失,我真是可怜已极,因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嘴。我很想效仿那些人儿,为了害羞,他们隐瞒自己的缺陷。而我,表面上欢欢喜喜,内心却在痛苦与哭泣。
——但丁《啊,你经过爱情的道路》
“你打算躲我一辈子吗?”在我下楼看到路灯下的黎修后像前一天一样绕开后,身后就响起了这句话,“你真的很不想见到我吗?”
我停住了脚步,无奈地摇摇头,至少我发现在我重新遇见了黎修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原轨道。在对待他的问题上,我真的没有办法把对他的感情和工作分开,即使我努力地把他单纯地当做同事,只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转过身,很冷淡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又回来之后,我和他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他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他只会冷冰冰又无奈地看着我像一个小孩儿一样胡闹,放纵和关心只是偶尔,而不是像现在时时刻刻让我觉得他在关心我。
“既然这样,我送你回家。”黎修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我进去。
我在心里叹口气:如果能借这个机会跟他把一切说清楚,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坐上了副驾驶,他替我关上车门,同样上了车。
车窗外的景象一直在向后退,我一直看着窗外,黎修说的是对的,我是在刻意躲着他,所以才会这么晚从办公室出来。外面的天早已暗了,窗外大多是路旁高楼中透出的灯光和路旁明亮的路灯,灯火通明,或许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吧。透过窗子,恰好可以看到黎修侧脸在窗上的影子,这样的时刻很温暖。如果没有我刻意要打破这种气氛的心情或许会更好吧。
“沈恬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班?”
“出差了,箫总说恰好有一个项目需要跟进,我觉得沈恬很合适,就跟萧总推荐了。所以她坐今天早上的飞机去日本参加一个交流会了。”黎修很是自然地说,让我觉得合情合理。
我想起了孟雪琪今天下午的话,不禁问:“如果我没有调到这里,现在的创意总监应该就是沈恬吧?”
“可以这么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处理我的事情明明只要跟池沉请一个长假就可以了,却偏偏要调到这里,平白占了本该留给沈恬的位置。”
“你是不是还想说,却偏偏调到了这里,还又遇见了我?”黎修突然发问。
我扭过头看着他,他明明是在开车,现在却也是紧紧的盯着我一定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我点点头:“对。”
听到我的话,他突然踩了急刹车,我没坐稳,因为惯性使劲往前栽去,幸而我系了安全带,没有直接撞在前玻璃上。
“你干嘛?”我睁大眼睛有些情绪未稳地看着他。
“下车吧。”他扭过头对我说,我看看窗外,似乎在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把车开到了一家休闲茶餐厅前面。
我打开车门走下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拉起我的胳膊走进茶餐厅,刚一进去,就对迎上来的侍应生说:“两杯巧克力冰淇淋,谢谢。”
我皱皱眉,但是没有说话,坐在茶餐厅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我看着他,他也同样看着我,终于他淡淡地笑着开口问:“是不是觉得我的改变很大?”
我冷冷地看着他,点点头。我以为我回来他一定会对我很冷淡,或者质问我,提起以前我所做的错事。但是,他没有,甚至比以前对我更好,不和以前一样严肃,就像沈恬说的他对所有人都很温和。
但这是为什么呢?
“五年了,你离开我五年了,这五年,你想我吗?”
我在心里默念:很想,这五年我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思念。
但是我忍住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在你跟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我突然怀疑我做错了。曾经的我害怕太宠你太呵护你会让你变成一只金丝雀,丧失了自己独自飞翔的能力,所以我事事冷漠想让你学会长大。但是,这反而成为了你离开我的原因,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在想如果现在的我给你多一些关心和理解,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改变。”黎修苦笑地看着我,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我的眼角有一些发烫,或许黎修永远都不知道我只会在他的面前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能活得像自己,而不是一个永远用理智来衡量一切,丧失了笑容的冰山。而我们这样,反而让对方更快地离开自己。
这像是一个笑话。
“没有区别,我还是会离开的。”我佯装淡定,轻笑着开口。
此时,侍者端上两杯冰淇淋,上面融化的巧克力看起来很诱人,但是此时单单看着冰淇淋上面冒的冷气,我就觉得胃痛。
“你胃不好却偏偏喜欢吃冰淇淋,每次我阻止你的时候,你都会说因为自己的健康而丧失了自己享受生活的乐趣很不值。我该努力理解你的,理念不同并不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如果我现在重新学会宠你,爱你,你会回到我身边吗?”黎修认真的看着我。
茶餐厅的灯光是昏黄的,很像我大学时候经常去的书吧的灯光,让人觉得很温暖很温暖,但是这种温馨的灯光此时刺花了我的眼,让我觉得眼睛酸涩。稍稍不注意,就可能抑制不住地流泪。
但是我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黎修,你和沈恬要结婚了。”
“可你回来了,我不可能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结婚。”黎修很郑重地说,“说起来很可笑,当初明明是你追的我,可是分手之后,觉得心从那一刻开始空了的人却也是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就算我回来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黎修按住我的手,眼睛微红地问:“所以我要知道你跟我分手的理由,性格不合这种理由你是怎么编出来的?交往了两年之后,你却突然给我一句性格不合就要分手,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换做是你,林简,你可以接受吗?”
“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跟你人生观不同,性格不合,我追你的时候不清楚,了解之后跟你提分手,之后毕业就回A市,合情合理。”我一字一句地回答。
“滴答答,滴答答······”
“滴答答,滴答答······”
巧合的事情太多,比如此时我们的手机铃声一同响起,我的手机屏上显示的是“瞳玥”,他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是“沈恬”,我的心猛地一紧。
黎修看到来电显示,冷冷地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开口只有一句话:“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然后直接按了挂断。
我冷冷的笑着,此时的我好像站在了我此生最讨厌的位置。我就像一个小偷,曾经偷走了本该属于夏唯娅的东西,而现在偷走了本该属于沈恬的东西,但最不配拥有幸福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我在心里嘲讽着自己:林简,你在干什么,他马上就要和沈恬结婚了,为什么你还要像一个第三者一样跟他纠缠不清,就算他身边没有沈恬,你这辈子也没有资格陪着他了。
所以我淡淡按下手机的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瞳玥,我很快就回去了,今天从公司走的有点晚。没事的,别担心。”
“嗯,怎么了,小忆要跟我说话吗,把电话给他。”
“小忆,妈妈很快就回去了,不要闹好不好,听瞳玥姨和果果姨的话好不好?”
我感觉到对面那个人的气息已经不对了,心里隐隐作痛,但是还是继续自己的话。
“嗯,好了,妈妈很快就回去了,小忆先睡好不好,乖。”
我挂掉电话,抬头看向黎修,他的脸色很难看,有些惨白,虽然惊讶,但还是保持着他冷静的样子。手转着自己的手机,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他每次心情的不好的时候就会摆弄自己手边的东西,把那当做自己的救赎。
可是,这样明明没有什么作用的。
“你结婚了?有孩子了?”黎修淡淡笑着,问我,眸中的悲伤让我莫名心疼。
“是。”我冷冷地回答,“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他在我身后,声音染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和失望。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
出了茶餐厅的门,一阵冷风吹来,让我突然一个颤栗,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晚回去,所以还是穿着单薄的白衬衫。突然就被披上了一件西服外套,我停住了。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我的拒绝没有任何作用,他表面的温和并不能掩盖他本身的冷漠和态度的强硬。说是变了,可是最真实的那个他还是最初一样,一直是我喜欢的黎修,没有变,变的是我自己。
车开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停住了,我把外套递给他,他轻轻接住,透过车窗看了我的房子,那个房子不算小,一个安静街道的两层建筑。
他说:“林简,这个房子不是你喜欢的风格。”
听到这句话,我的身体一颤,是的,这座房子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他说:“林简,只是半年的停留为什么要在这里买下一套房子?”
我没有回答,不想回答,那个答案牵扯着我的神经,让我觉得眼前的一切会在瞬间离我而去,这一切,太残忍,我不能接受。
他说:“他呢?这么晚没有到家他不会担心你吗?”
他?我的他?我该怎么回答,我的他自始至终就只有黎修一个人。
他说:“林简,你昨晚站在这个地方,对那个男人说你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我,是真的吗?”
我愣住了,昨晚他都听到了,所以才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他说:“如果你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是我,为什么跟我分手?又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
我感觉心口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样,那种压抑的感觉让我无法呼吸,他每说一句,我就觉得我的心上被捅了一刀,但他偏偏是用那么淡淡的口吻,轻松地像是在跟我聊今天的天气。
“你不要再说了。”无法克制,我终究吼出声,连着眼泪一起流淌下来,我的心堵得难受,匆忙打开车门,逃下车,却感觉闷了那么久后的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扶着门口的雕花栏杆拼命干呕着,像是要把刚才堵在胸口那些东西统统吐出来,好让我自己好受一些。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呕出来,但是反胃的感觉依然很强烈,因为这剧烈的干呕,眼泪往外涌的更厉害了,带着无法克制的呜咽,眼前因为泪花而变得模糊。我想,这一刻,就这样死掉也好了吧。我只想哭,让眼泪带走我内心所有的痛苦和纠结。
可是,哭泣明明是面对一件事情最愚蠢最无用的做法。
偏偏此时的我,就是这么愚蠢,这么无用,只能无助地哭泣,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来让彼此的人生美满。
可是,注定了的,没有任何人的人生会是美满无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