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真是个玄妙的东西。它看不见,也摸不着,却能够跨越时间跨越空间,带来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微妙联系。当你初次见到某一件东西,某一个人,某一个环境,甚至某一种味道,更或者某一段文字的时候,它们会让你感到似曾相识,瞬间拨动你内心深处的某根心弦。当你努力想实实在在地拥有它的时候,缘分又会象吹过的水面的风儿,划过的夜空的流星,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给你惊鸿一瞥之后的慨叹。
京城大收藏家傅老坐在茶海跟前,手中悠然地旋转着两颗红润油亮的麻核桃,坐在茶海另一侧的是他的外甥,中科院空间环境研究所的研究员-王昭洋。
傅老静静听着外甥讲述他们研究所最近的研究发现。对于那些复杂深奥的科学理论,老人是不懂的,但是他还是愿意倾听。相比家族里其他的晚辈,傅老最喜欢的也只是这个外甥。这孩子工作之余每次来看望他,都会这样滔滔不绝地聊他的工作。
“什么事,都不要强求,人努力七分,三分看天意,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老人从外甥的话里,听出来这孩子对工作一钻到底的执着劲儿,“工作努力是好事,但是也要适当地放松自己。”
“来,尝尝这今年新到的茉莉花茶,”老人亲自给外甥添上茶,说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来我这儿,第一次喝这种茶,就说这味道熟悉,是你喜欢的。你跟这茶有缘啊。”
王昭洋今天来舅舅这儿,与其说是看望老人,不如说是来散心的。可他这个人就这样,脑子里面除了科研工作之外,还是工作。他端起茉莉花茶来喝了一口,却怎么也喝不出来小时候的那种味道。“科学就是科学,哪能听天由命。”
“哈哈,”老人笑了,他有时候就喜欢外甥的这股子一成不变的初生牛犊的劲儿。“科学,艺术,哲学,玄学。这些东西都是人们看待世界的一种角度和方法而已。”
“就好比这城市里的高楼,”老人抬手指着落地玻璃窗外远处的城市,用自己的理解来开导外甥的焦虑,“科学是最基础最实在的,最贴近地面的,就好比最矮的那栋楼。艺术离地面就远了一些,哲学又更上了一层楼,玄学呢,几乎高到了云层里头。你站在科学的楼顶上看不到艺术楼顶的东西;站在艺术楼顶上又看不到哲学楼顶的风景,而站在哲学的楼顶又看不到玄学的楼顶的天空。”
老人看了外甥一眼,“你一直站在科学的楼顶看待一切事物。你想过没有,如果换一个角度去看,会是什么结果呢?”
王昭洋喜欢舅舅,他和舅舅的亲近程度远远超过和自己那总是一脸严肃的父亲。舅舅虽然不理解他的科学理论,却又总是能以他自己丰富的阅历和独到的思路,和自己在某个话题上碰上头。舅舅说,换一个角度。可是,科学的平台才是最真实的,那些高在云端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怎么能跟科学扯上联系?在这个问题上,虽然他无法和舅舅达成一致,但是他还是理解舅舅的良苦用心。
王昭洋接着舅舅的思路,打趣道:“嗯,那我就抛下科学的小楼,站到玄学的摩天大楼上,阿弥陀佛,看尽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一览众山小,哈哈哈······”
老人看着外甥放松的样子,也开心地笑了。
于凡对魔术表演,渐渐产生了抵触情绪。实话讲,本来他对这表演也没有什么兴趣,一切都是为了郑思童。
公司艺术策划部的那帮人,不断给他编排出各种不同的表演花样,令他在台上一次一次地博得观众们的惊奇和掌声。然而,在他看来,都是换汤不换药。每次在他施展那种莫名其妙得来的能力的时候,都只有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推开一扇窗户一样简单。窗外,一直是深邃而空灵的漆黑。这漆黑里面,究竟是哪里?里面有什么?他一直浑浑噩噩毫无所知。
每次表演,对他来讲,都是这样简单地推开窗户再关上窗户,不断地重复再重复,直到让他感到了厌烦。然而,当他每次表演完毕回到后台,一看到郑思童那赞赏的目光,顿时就忘掉了一切。他安慰自己,什么工作不都是这样?以前做修理工不也是一直重复地忙碌着?这样想着,他又感到了踏实的满足。
忽然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公安局长大爷打来的。老头在电话里声音严肃地说,我派车接你,马上来我这儿一趟。没等他问什么,老头就挂了电话。于凡把这事儿跟郑思童一讲,两人都感觉纳闷。毕竟欠着人家人情呢,去就去吧。郑思童叮嘱他小心点,就没再说什么。
于凡随着警车一直出了市区,来到一片废弃的工厂区内。一下车,他就看到大批的警察和武警围在一栋破旧的楼房跟前,如临大敌。
局长老头一看见他,就立即领着人迎了过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子。”局长指着于凡给身旁的一名武警装束的中年人介绍说。
这中年人看着于凡,说:“我认识你,魔术师于凡嘛。我女儿很喜欢你。”他转头疑惑地问局长:“你找他来干嘛?”
局长老头神秘地说:“找他来给里面的劫匪变个戏法儿。”
“这都火烧眉毛了,开什么玩笑?”
老头看了于凡一眼,一脸正经地对中年人说:“不想看戏法儿,那你就让你的武警战士顶着枪子儿冲进去,毫发无损地把人质给我救出来。”
“嘿,你这老家伙······”武警队长让老头一句话给噎在那。
“听我跟你讲啊,”老头把队长晾在一边,搂着于凡的肩膀说,“今天早上3名劫匪抢劫了一家金行,逃跑过程中,挟持了2名人质,被我们一路追到了这儿。现在,劫匪带着人质躲在了这栋楼的5楼顶层。这栋楼内部结构比较复杂,每层之间的通道只有一处楼梯,附近也没有什么制高点。我们的人冲了好几次也摸不上去。劫匪们现在很狂躁,叫嚷着要杀掉人质。”
“大爷,您的意思是······?”于凡心想,你们警察武警加一块都没辙儿,我顶什么事儿啊?
“嗳,你那能穿墙的本事这就派上用场了。”老头说到了正题,“你给我悄悄穿墙进去,摸清里面劫匪和人质的具体位置,以便于我们采取下一步行动。”
于凡挣脱老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掉头就走。这可不是舞台上变魔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万一给搞砸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爷,这我可真帮不了你。”
“你给我回来,臭小子!”老头急眼了,破口大骂,“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就求你办这么点儿小事,你就给我这样推三阻四的?”
于凡走了几步,站住了脚,真纠结了。老头赶上来,照着他屁股后面就踢了一脚,“麻溜儿给我穿上防弹衣,上阵!”在局长老头的威逼之下,他只好乖乖就范。
武警队长仔细给他讲解了楼房里面的结构情况,再三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情况,然后一脸担心地看着这个魔术师畏畏缩缩地走进了楼里。“老家伙,你这不是叫他去送死吧?”
“没问题······,这小子有本事,万一出现意外,他会穿墙跑出来的。”话虽这样说,但是看着于凡那副怂样,局长心里也不免担心起来。
于凡站在这栋破楼的底层,四处打量了一眼。只见到处是散落的墙皮破砖之类的废弃物。真要了命,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啊。
他紧张的心脏咚咚直跳,迟疑了半天,这才开始蹑手蹑脚胆战心惊地抬腿朝楼上一点一点挪去。
外面传来了警察的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提出的条件,我们正在请示领导。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但是首先你们要保证人质的安全。”
只听楼上传出一个男子嘶哑的声音:“别想耍花样!你们赶紧把人给撤了!只留下一辆车!要不然,你们就等着给人质收尸吧!”
“请不要激动!我们请示领导需要时间,请不要伤害人质!”
回答警察的是几声枪响。
于凡好不容易把自己挪到了3楼,靠在楼梯口的墙上停了下来,试图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他自己知道,只有在自己心情平静的时候,眼睛才有可能穿墙透视。可是,身处这样的环境,越是努力想平静,心情就越紧张,心脏愈发跳得更快了。
他顺着3楼通往4楼的破楼梯,硬着头皮又往上挪了几步,只听见空旷的楼上传来说话的声音。
“大哥,我看警察就是在拖延时间。”
“是啊大哥,外面的警察一点也没有打算要撤的意思,干脆咱们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吵吵什么!我告诉你们,咱就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沉默了一会,只听一个声音说道:“死就死!谁怕谁啊!可惜了咱们弄来的这些金首饰了。”
“**不会现在拿几件戴上先过过瘾呐。”
“哎,我说······,这小妞模样长挺好看得,细皮嫩肉身材也不赖······,反正也是个死,不如咱哥几个快活快活!”紧接着,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放了我女朋友!”一个男子声音高声叫道。
“把他给我捆上!免得他碍手碍脚。一个人盯着外边,一个人看着他······,咱们轮流来。”
一阵拳打脚踢和男子叫声过后,从楼上传来一个女子惊恐凄惨的哀求叫喊。
这声音传到于凡耳朵里,顿时让他热血冲到了头顶,顶的头发稍都快要竖了起来!紧张和害怕瞬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双手抓着身后的墙壁,心里充满了怒火,豁出命去不要了,跟这帮畜生拼了!
于凡抬头冲着楼梯就要往上跑。突然,他停顿了一下。只见眼前的破楼梯破楼板都变得透明了!他抬眼望向5楼,只见在5楼空旷的楼层角落处,一个体格壮硕的大汉正在撕扯着一个女子的衣服。女子躺在地上手打脚踢地抵抗着,毕竟体力单薄,被撕扯的几乎只剩下了内衣。窗口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正倚在窗边上,不时地留意着窗外,一脸淫笑地看着地上女子裸露的身体。在另一边墙角,同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一只脚踩在地上一个男人的后背上,也贪婪地看着渐渐无力抵抗的女子。地上被捆的象粽子一样的男人,将脸埋在透明的楼板上,整张脸因为痛苦的表情变得十分的扭曲。
这张痛苦的脸,刺激得于凡的脑袋里面就像炸开了一个响雷。瞬间在他眼前,楼梯消失了,楼板消失了,整栋楼房也消失了。
他只看到一只丑陋的黑蚂蚁正在撕咬一条嫩白的小虫!他立即伸出手指捏住了那只讨厌的黑蚂蚁,远远地丢了出去!旁边还有2只黑蚂蚁本来对那毫无还手之力的小虫也跃跃欲试,突然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干扰,弄得不知所措,满地团团乱转。于凡轻蔑地看着它们,伸出两只手分别捏住它们俩,转身走出几步,送到一群啄木鸟的跟前······
耳边传来一阵掌声和叫好声,一下子把于凡从恍惚中拉回到了现实。他定睛一看,一大群警察和武警战士围着他,周围惊讶的眼神和不住的叫好称赞,顿时让他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回头看看那栋破楼房,安然无恙地还在。“劫匪抓住了吗?人质救出来了吗?”他问。
“人质很安全,一个劫匪摔死了,另外两个也落网了。”局长老头出现在于凡面前。
“这么快?”于凡小声嘀咕着。
“只是叫你小子上去侦察情况,谁知道你小子手那么黑,直接从5楼上丢下来一个,提着另外两个穿墙就出来了,嘿嘿······”老头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转头对武警队长说:“怎么样?这下服了吧?”
“你说······,是我抓住劫匪的?”于凡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自己刚才恍惚中只不过好像是小时候捉蚂蚁玩罢了,怎么就抓了劫匪了呢?
“你姥姥的,少跟老子装糊涂!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是你还有谁?”老头朝着于凡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回头老子请你涮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