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出海过后半个月,姬慷一行人回到了二十八舍总部。众人把此行有关祭祀大典和出海人员的资料记录下来后都交给了姬慷便各自回去休息,而姬慷再把这些竹简统一交给刑渊。
姬慷带着几卷竹书来到刑渊的房间并交由给刑渊审视。刑渊仔细看过之后沉思了片刻,问姬慷道:“你是否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姬慷略一沉吟,答道:“确有可疑之处,而且不止一处。”
刑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哦,说来听听,看看是否和为师想的一样。”
姬慷说道:“从我和各位密探整理出来的资料中发现共有三处疑点。一为徐福带上船的五百名童男女,二为出海随行的工匠,三为此次出海携带的大量金银财物。“
刑渊说道:“嗯,详细说一下你对这三个疑点的看法。”
姬慷说道:“这第一个疑点,我不甚明白为何要带这么多的童男童女出海?虽说自殷商时期以来便有用活人献祭求仙的前例,可这五百孩童的数量未免有些过多了。虽然目前还猜不透其中的用意,但我隐约感觉此事不止是献祭么简单。”姬慷停顿了一会,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接着又说道:“第二个疑点,从我们搜集到的出海随行人员的名单中,发现徐福带了许多工匠出海,而这些工匠都是各行各业中的能手。其中有木匠,铁匠,大夫,药农,渔民以及擅于五谷耕种的农民,而且还有不少懂得方术的术士和精锐兵甲数百人。”
刑渊说道:“大海之中难免会碰上些精怪之事,况且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海中的仙岛,那么术士和兵甲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保证船队的安全,这都可以理解。可是这徐福带那么多农民出海意欲为何,暂时无法得知。”刑渊又示意让姬慷接着说第三处疑点。
姬慷接着说道:“徐福所带走的金银财物,总计价值非常高。可我认为在海外并无许多货币可以流通之处,携带如此大量金银怕是另有所图。”
刑渊点点头,说道:“嗯,你说的这几点也是我所想到的。现在你的分析能力越来越强了,不枉我苦心栽培啊。”刑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接着补充道:“不过你还漏了一点,在这份名单之上没有懂航海之术的人啊。说明这个徐福他本身就懂航海术,而船队的动向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姬慷受到刑渊的夸奖也没有任何欣喜的表现,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师父赞许。”
刑渊看着姬慷,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为师要提拔你做新一任指挥使吗?其实,论武功力量以及在战场上对敌人的凶狠,狄绒远在你之上;就行刺暗杀能力而言,晏楠也比你更快更准;公孙偃虽然武功不如你,可他却是每次行动中成败因素的关键人物。但是你身上,有一种其他人都不具备的先天优势,那就是你这份从容和冷静的分析能力。当年为师正是在逃荒的人群中发现了你这一特点,才决心将你带回来培养。事实证明老夫的眼光很准确。”说完刑渊得意的朗声大笑起来。
姬慷却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对刑渊说道:“不,师父……这次见到徐福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还不够冷静。徐福此人,仿佛会读心术……”
“读心术?……”刑渊感到疑惑和惊讶,接着姬慷把当日发生在登船之前的那一幕详细描述给刑渊听了。
刑渊听后说道:“都说这个徐福除了医术精湛以外还懂得许多方术,看来此言非虚啊。”
姬慷说道:“师父,那么这些资料该做何处理?”
刑渊想了想,说道:“这些资料暂时先放在我这里,日后自会派人去调查。目前二十八舍密探还有更为重要的任务,徐福出海一事暂且不管。再说既然皇上对此事并未提出异议,我们也不好插手调查。你先好好休息两日,东南边境沿海一带的情况有些变化,需要你去调查一番,准备随时待命出发。”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姬慷专心的练剑,练气,而且对自己的一日三餐也严格控制,他尽量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他知道接下来的任务可能会有很大的风险,作为一名刺客兼密探,在行动中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到了第三日的上午,姬慷便接到刑渊的命令,这次是单独行动潜入到六义军的势力范围中去,获得更多更详细的情报,以便掌握六义军的全面动向。
姬慷简单收拾好需要用的物品后来到总部府邸的大门口,见到狄绒,晏楠,公孙偃以及其他诸位密探都在大门处准备出发了。大家各自讯问过后才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所有人都是单独行动的。原来东南方边境的六义军由最初的小规模骚扰演变成了大规模的军事集结。每一位密探都被派往一处被六义军占领的区域。其中有一座较小的城池已经被六义军占领,姬慷则被派往这一最先失守的地方。
姬慷对众人说道:“如此安排也有道理。这次的任务是尽可能的搜集情报而非暗杀,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掩盖身份进入敌军属地,若是集体行动会容易暴露身份。而一旦我们取得重要情报后,单人比团队更容易脱身。”姬慷沉默了一阵子,又说道:“当然,独自行动的时候若是遇到厉害的对手也会很麻烦,生还的几率也会降低……”
众人听到这一番话时都不约而同看着新加入二十八舍的心字号密探徐玥。
晏楠说道:“顾专正是为了获得六义军的情报才牺牲的,他为我们打赢了第一仗,使我们在情报上掌握了主动权。我们绝不能让他的血白流!”
徐玥正被大家盯着看的好不自在,多亏晏楠几句话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也接着说道:“我虽是第一次以二十八舍密探的身份执行任务,但我会尽力做到最好的,请大家相信我。”大家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他身上,他又觉得不自在了,低头想了想又腼腆地说道:“各位请放心,我也是兵部出身……虽然还未上过前线……可我明白情报对于军队以及战争意味着什么。我……我不会那么容易被敌人识破身份的,更不会枉自送命的。”
姬慷走过去拍了拍徐玥的肩旁,冷声说道:“即使是一条不足十个字的情报,也有可能是导致全军覆没,甚至国破城毁的因素。顾专一直坚持到把情报全部告诉给刑大人才死去。你要配得起手中这枚心字号的令牌才行。”
这时公孙偃看气氛过于沉重,便打个哈哈对大家说道:“哎呀大家别都这样拉长着脸,顾专不会白白牺牲,这次的行动也不会有人牺牲,大家回来的时候也不会有谁缺胳膊断腿的。别忘了,我们可是大秦国最顶尖最优秀二十八舍的密探,没有什么任务是完成不了的!”
话音刚落,狄绒第一个带头跃上马背,回头说道:“快起程吧,莫要耽误些无谓的时间。”
晏楠上马时对姬慷多看了一眼,对他说了句:“小心点。”
姬慷应了一声多谢之后,扬鞭打马而去。随后众人也都纷纷策马离去。
姬慷连续赶路十日之后,来到了距离东南边境不远的地区。他一路过来看到越是靠近边境的城镇就越是荒凉破败,与中原之地的景象确实不能相提并论。官道的路面也越来越差,走到最后已经成了碎石烂泥路。此时姬慷再往前走过一个村落就要到达边境线上的那座城池了。若是骑着马匹进入边境地带未免太过显眼,于是他给马喂了一些干草之后就把马放了,任它朝来路随意走回去。那马儿竟似有些舍不得主人,走一段就回头看看。姬慷一直等到马儿走远了,才把准备好的普通百姓穿的破旧衣服拿出来换在身上,彻底伪装成一个结实的农家汉子。这时他才不紧不慢的朝前方的村落走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姬慷见前方有三五结群的农民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们个个都衣衫破烂面容憔悴,像是一大群乞讨之人。这伙农民看到姬慷觉得面生,便上前来问道:“哎,你是哪个村的啊?怎么这会还往石头村去啊?”
姬慷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反问道:“诶?咋地啦?石头村出了什么事啦?”
其中一人答道:“啥都不知道还敢往这边来?你快回去吧。”
另一个人又说到:“这不是打仗了嘛,那叫个什么六义军的,都打到岩白城了。现在村里没吃的没喝的,年轻力壮的都被召到城里去了。前几天村长怕打过来了要被杀头的,就带着好些人已经走了。你这过去那里都快没得人了,赶紧回去吧。”
这农民虽然话说得不清不楚,但姬慷大概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他继续装傻,非说自己要去那里找人。那几个农民觉得自己逃命要紧,以为他只是个疯癫的庄稼汉子并没有多做理会就走了。
姬慷继续向前走了好一阵子,终于看见一块木牌立在路旁,上面写着“石头村”。姬慷明白这个时候岩白城已经被敌军占领了,自己这样是肯定混不进去的。这石头村是离岩白城最近的一个村落,两边的居民必然会有些往来,所以他决定先在这里找找线索,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混进城去。
从村口走进去之后发现这里人烟稀少,破旧的茅草屋里和路旁或坐着或躺着一些体弱病残,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之辈。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两个能行走的健全之人都是往村外走去的。没有人理会姬慷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似乎根本就没人在乎他是谁。
如此荒凉破败的景象让姬慷的内心感到一阵触动,他的情绪竟然变得有些不安,像是有些回忆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正在这些回忆即将涌上心头时,姬慷突然感到背后有人拿东西砸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原来只是一个小孩用石头在扔他,于是他就对那孩子傻笑。那小孩一看就乐了,蹦着跳着往一个小巷子里跑去,嘴里还喊着:“来看哟,来看哟,有个傻子,被石头砸了还笑。”
姬慷索性跟着那小孩跑进了巷子里。拐了几道弯之后发现,巷子里面有一个很大很破旧的院落,里面有一群孩子,最大的看起来只有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六岁左右。孩子们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都愣在了原地,没有一个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