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子华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还不能出院,原本以为的一点小伤小病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虽然他心里很不踏实,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那天从马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并没有把子华的真实病情告诉他,而是先瞒着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等到能有奇迹出现。但是每次去办公室找马医生,他只是摇摇头。
这天下午,子华的爸爸守在子华的旁边,因为子华的身体比较胖,搀扶他上厕所以及其他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子华妈妈很难完成。爸爸已经连续在这守了两天了,妈妈从那天了解完病情之后,只是偶尔来病房,子华以为是店里生意忙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爸,我妈店里没出什么事吧?她每次来都显得心神不宁。”
“别多想,店里没事,你妈最近在谈一个新的合作,所以比较忙。”
“奥。爸,那有事你一定告诉我,我已经18了,是大人了。”
“真没事,这傻小子,安心养病。天塌下来有你老爸呢”。子华爸爸心疼的拍了一下子华头一下说。
父子两人相对一笑,子华心里的疑虑也随即打消了。可是他没有想到此刻的妈妈正在千方百计的筹措手术费,由于要给子华做最好的手术,医院组建了最具实力的专家团队,而且还请了国外专家加盟。虽然这保证了手术的质量,但是手术费用却比正常高出了许多。连带押金,医院让子华妈妈准备30万。本来子华妈妈手里有十多万的周转资金,但是由于新进了一批货,所以手头只有不到两万块现金。现在加上手里的现钱以及几家店这两天的营业额勉强凑了18万,还有十二万没有着落。一般人的思维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肯定第一个求助亲人亲戚。说起这个,子华倒是有个亲叔叔,家里经济情况也挺好,有一家搞传媒的小公司,一年下来,挣个三四百万是轻松愉快的。可是这个时候子华妈妈心里却明白要从子华叔叔那里借来一毛钱比登天还难。因为两家的过节由来已久了,当初两家人在老人赡养问题上出现过争执,后来差点闹上法庭。最后还是子华妈妈深明大义,主动要求把老人接到自己家里赡养,但是要求子华叔叔家每个月给老人生活费。子华叔叔刚开始答应的很爽快,但是后来的表现却让人大失所望。一点是因为当时子华叔叔的公司刚开起来,不赚钱还在赔钱呢,还有就是子华的婶子比较厉害,家里她说了算,所以生活费也就有一回没一回。再后来子华爷爷没了,赡养老人的负担轻了许多,子华爸爸妈妈也就不看重那点赡养费了。奶奶知道子华叔叔的所作所为,只能是恨铁不成钢,那个时候子华妈妈刚下岗,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奶奶看在眼里,默默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就在子华妈妈的事业刚有起色的时候,子华奶奶匆匆辞世了。而且留下了一封遗嘱,把老房子留给了子华一家。当全家人还沉浸在奶奶离世的伤痛中时,子华的叔叔婶子已经找上门来了。子华妈妈记得特别清楚,那是婆婆去世后的第三天,子华的叔叔婶子刚进门就破口大骂,要和子华家平分老房子的使用权,也就是要分所谓的“遗产”。当时子华爸爸把母亲留下的遗嘱给子华的叔婶看,他们看完更加生气,不但言语之间侮辱子华一家,更离谱的是他们竟然埋怨死去的老人,语言十分的刻薄。这一幕让当时上小学的子华终生难忘。最后实在闹得没有办法,子华爸爸只好向法院上诉,要求法院给予一个公平的裁定。子华叔叔知道要打官司,他必输无疑,后来也就偃旗息鼓没再去骚扰子华一家,但是却撂下狠话要从此断绝血缘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子华爸爸想:“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为了去世的老人,也要饶了子华叔叔”所以后来就撤诉了。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除了这个有些恩怨的亲叔叔,子华还有个舅舅,是子华妈妈的亲弟弟。但是子华的外婆生活在舅舅家,如果子华妈妈开口向弟弟借钱,那子华外婆肯定知道子华的事情,老人家七十多岁的高龄了,所以子华妈妈不愿去冒这个险。如果害的子华外婆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法向所有人交代。所以,这次子华的事情她干脆瞒着娘家的所有人。除了亲人,子华妈妈也向几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开了口,可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有的干脆拒绝,有的借口推脱。有的甚至乘人之危要低价收购子华妈妈的店。
已经拨了8个人的电话了,子华妈妈一分钱也没接到。她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叶总啊,我是刘梅,这会方便接电话吧?”
“刘总啊,那阵风把你吹来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又有发财的好项目?”
“看您说的,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啊,这次不是生意的事,当然了,如果有发财的好项目,我当然第一个找叶总您那?”
“哈哈,刘总爽快。”
“刘总,不废话了,我这家里出了点事,能先借我15万周转一下吗?”
“这,本来帮这忙我是义不容辞地,可是我的厂房刚新进了一批设备,现钱也不多,这、这,要不我帮你问问别人?”
”不用了,我问过所有人了,把您当做托底的最可靠的,可是-----,那你忙,您忙。”
“刘总,你先别急着挂,我有个主意,但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叶天龙一只手摸着他的大肚子,躺在老板椅上一脸的猥琐。
“什么事,您说吧,只要能救急,什么事都好说”
“我有个朋友,一直想买你在世界商厦对面的那家店,而且我知道他手里现在正好有现金。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子华妈妈听完心里是既气愤又有点伤感,真是给了叶天龙这个豺狗可乘之机了。叶天龙垂涎子华妈妈这家店已经很久了,这家店不管是从地理位置、客流量等诸多方面都是子华妈妈所有店里最好的。虽然这样,但是子华妈妈心里明白这次为了儿子这家店肯定保不住了。
“喔,好啊,现在看来,我也没别的办法,他能出多少?”
“他和我聊过,25万,是他能给出的最高价了,怎么样?这个价你卖吗?”
这真是丧尽天良了,就地给价,子华妈妈心里已经把叶天龙的祖宗八代都拜访一遍了,要知道就那家店的位置要按市场价,不可能低于50万。但是现在就算再低个几万也非卖不可。只能便宜叶天龙这个龟孙子了。
“嗯,25万就25万,下午签合约,让他把现金带来,我急用。”
打完电话,子华妈妈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了,下午签完合约,拿到钱她就迫不及待的赶去了医院。
交完手术费,子华妈妈来到病房,子华没有休息,父子两不知道聊什么聊得很热闹。
“子华,好点了吗?”妈妈问
“我没事,妈,你最近很忙?”子华略有点埋怨语气的问。
“嗯,我刚才去找马医生了,你后天再做个小手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手术?我不就摔了一下吗?还要手术?”
“嗯,你脚骨折了,必须手术”妈妈强掩泪水回答。
“老王,走,和我一块去给子华买点水果”妈妈对子华爸爸说。
这时候的子华爸爸不敢直视自己的儿子,他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让儿子看见一点端倪。心里还在想妻子到底把手术费凑够了没有?听到妻子的话,他如遇大赦一般跟着妻子出了门。
虽然子华爸妈刚才没有留下一丝漏洞,但是子华却感觉到父母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他拿起床边医院为自己准备的拐杖,单脚跳着一只手扶着墙跟着爸妈到了病房门口。爸妈并没有去买水果,而是在说着什么,妈妈边说边在包里找着什么,看起来很焦虑。他离得稍微有点远,但是还能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钱凑够了吗?”子华爸爸没等站稳就着急的问子华妈妈。
“嗯,够了,还多出来了,我把店卖了,市中心那家,卖了25万。”
“喔,25万”
子华妈妈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什么?25万,我虽然不懂,但是那家店至少值50万啊”子华爸爸如梦惊醒般两只手在胸前胡乱比划着。
“嗯,我也知道。但是钱凑不够。我不能让儿子从此走不了路,上不了运动场。”
“嗯,委屈你了,小梅。”子华爸爸说着将子华妈妈拥入怀中,心中充满了无限自责,他后悔刚才对妻子的态度。让他更憋屈的是儿子生病在经济上他居然一点忙都没帮上,全让妻子一人承担,他此刻感觉无地自容,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妻子,更对不这个家。子华妈妈在丈夫怀里偷偷的流着眼泪,连续这几天给她的打击太大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也太多了。仿佛已经超出了她一个女人能承受的范围。
房门后面的子华已经无力的的瘫坐在了地上,他的脑子里现在像爆炸了一样,脑子里悬着刚才父母的对话,他的脑子里现在就一个念头:“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上不了运动场?妈的店卖了?”他理不清楚这些事到底有什么联系,因为离得远点,他听到的断断续续。他艰难的回到床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等待会父母回来,他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子华父母为了不让儿子怀疑,在医院外面的摊位上买完水果很快回到了病房,并且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尽管他们掩饰的很好,但是难免脸上划过一丝不安的表情。子华没等爸妈开口就马上发问了。
“爸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店怎么买了?还有什么上不了运动场是怎么回事?”子华突然从床上坐起带有一点愤怒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子华妈妈一脸惊恐的问。子华爸爸已经不知所措了,他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不要再瞒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子华妈妈只有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子华,原本他们以为子华听完后会受不了,会乱发脾气,会哭叫怒吼。但是子华完全没有反应,只是闭上双眼,重新躺回了床上。
子华的心里现在乱极了,他能想到自己如果从此站不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吃喝拉撒都要别人照顾,那样他不如死去。他无法想象如果从此告别运动场,他的生命会无聊到什么地步。他心乱如麻,但他知道这不是父母的错,而且他早已经看到了妈妈眼里打转的泪珠,所以他强压着心里的压抑与无奈,只是静静躺在床上。但是他的一双拳头却在被窝里紧紧的攥着,已经充血发红了。此时,他的心在悄悄的做着一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