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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谁的发染白?

黑云笼罩天地,大雨倾盆而下,地上的鲜血与雨水融合在一起,在少年眼目中交织成了暗红色的画面。

满目尸体,凌乱的摆布,一柄柄刀剑无声的倒在土中,村道两侧的房屋过半坍塌。

文天拖着凝滞的身体,一步一踉跄的走在青石村的村道上,环目左右,一片残羹。最终他停住身子,跪在青石村的中央,这里的尸体最多,那些过往熟悉、亲切的面孔,今夕都安静的躺在地上,陷入了永远的睡眠中。

“为!什!么!”凄厉的声音,从少年的口中发出。

文天仰天怒吼,乌发随风狂卷,雨水打湿了他的身体,落在他的面颊,化成了两道血泪融入地面的血水中。

应师命而去,于深山间与死亡齐舞,归时却迎来一个悲煞的画面,惨淡的结局。

三年的青石村生活,快乐而安闲。本以为逃过了命运的捉弄,谁知眨眼间,又跌进了圈套。文天不甘,他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幕是虚假的惨剧,他试问着苍天,却只有冰冷的雨水,只有无声的默视。

“如果重生是为了再一次品尝与亲人别离的痛苦,那么我不愿。

如果修行注定要一个人走向孤独,那么我宁愿在亲人怀中走向死亡。”

文天扑在地上,在地上爬行,他抚摸着一个个冰冷的尸体,那尸体的主人都是不久前与他欢声笑语过的村民。那一声声亲切的“阿天”问候声,再也不会出现了,那一道道温和的目光,都落入了永远的黑暗。

一个老人倒在地上,双眼睁着,面孔最后的表情竟是安详。“村长爷爷。”文天看着眼前的尸体,喉间有一道锋利的刀口,他从老人的目中隐约间看到了自己,文天似乎懂了些什么,却是更加的悲伤,更加的痛苦了。

“如果薪火传承的代价是所有人的死亡成全一个人,那么那个人无疑是世界最可恶的罪人。”

文天口中猛的喷出了一鲜血,却是突然淡淡的说道。搭手抚在老人的脸上,轻轻的合上那睁着的双目。提起了身子,向一个房屋走去,房屋的对面是一个石台,那个石台上似乎仍响荡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和少年少女的笑声。

房屋内,一个老人迎面对着门盘膝坐着,手中抱着一个圆盘,圆盘上有一个指针不停的转动着。老人的模样有些凄惨,嘴角仍挂着血迹,额下的衣衫血红的了一片,那双目半闭半睁,似乎是在生中逐渐踏入了死。

文天淡淡的看着老人,他的眼神与面孔没有任何的波动与表情。半响,他蹲下身体从老人手中拿出了圆盘,转身离开。

熟悉的院落,渐渐清晰在视野中,文天却顿住了脚步,仰起头,眼神淡淡的看着苍天。黑云还在,大雨仍在滴落,阴风在盘旋。半响,才低下头,看着地面,向院落中走去。

屋内,中年夫妇安详的环抱着坐在桌椅上,眼神却翘着望着门口的方向。文天走近,只见那中年夫妇隐于桌椅下的身体都插着一把尖刀,地上的血滴一丝丝蔓延到门口。看了好一会,文天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然后走向厨房的水缸,水里有个幼儿的尸体,文天把他抱出来,抱在怀里。幼儿的身体被一层厚袄包裹,厚袄湿透了,幼儿的体温冰冷刺骨。幼儿的表情很狰狞,很痛苦,文天抚摸着幼儿的脸庞,淡淡道:“你是在怪哥哥吧,都是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没有陪在你身边。”

文天抱着幼儿,坐在中年夫妇的身边,一家人围着桌子,看似很温馨的样子,桌子上还有未来的及吃的饭菜。他眼神淡淡的,看着虚无,表情生硬和呆滞。就这样坐着坐着,他的头发逐渐一层层发白,最终满头白发席肩,如一个走入暮年的老人。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直到一丝阳光射进屋内,文天久滞的身体才有了一丝晃动。把幼儿放在了椅子上,走向了门口,外面的雨停了,黑云散去了,朗日高悬,似乎一切都平静了。

时至黄昏,斜阳晚照在落寞的青石村。

文天跪在青石村的地面上,他的身前摆放了厚达一米的杂草和木枝,村民的尸体都放在上面。大猩猩坐在一旁的地上,看着少年,看着草木上的尸体,红色的眼珠莫名的闪动,时时发出一丝轻柔的吼叫。

半晌,文天站起了身子,拿起了一根准备好的火把,骤然扔向了草木上。滔天大火瞬间薄发,村民们的尸体瞬间淹没在火光中。大火蒸腾,撩起的烟云随风吹向了天空,在天空几回盘绕,然后无影无踪。

“生于此,死于此,与祖先同眠一地,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村民的死一些是明显的他杀,死亡的方式诡异的可怕,其余人却都是自杀而死,用自己打磨的刀剑来结束绝望的生命。两种死,都映衬的事情的迷离。

村里的箭楼、村外的栅栏和那雪亮的刀剑与满地的弓矢,这些东西是青石村曾经不具备的,一个千百万年无灾无难的村落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然而现在村中遗落着这些需要时间才能做成的东西,说明青石村对灾祸有所预警。再联想到那天在乱石林修行,先生突然而至留下师命—所谓的出师任务,怕是那个时候灾兆已经显现了。

村民们没有选择逃离,备战准备反抗,但当发现来敌无法抵挡后,纷纷以刃吻颈,绝不恋生。

当文天归时,恰恰迎却一个血染的世界。

来敌不是普通人,至少是凝气期以上术士,而察看四周的打斗残迹与断壁残桓,那惊人的破坏力怕不是一个凝气期术士所能造成的。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或一群高境界的术士穿过茫茫大山寻至此处,残杀一个凡人村落的普通百姓?青石村有史以来千百万年都安全无恙,为何今昔却突然遭劫?

回想那曾经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中那披着红色披风,眉心一点残月,紫眸的妖异青年,村落莫名的大祸怕是与其有着莫大的干系。如果将来他要为村民们讨个公道和说法的时候,那妖异青年就是他的唯一线索。

文天看着燃烧的火光,心中冰冷的思考着。青石村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村落,曾经的祖先非同凡响,但千万年后荣耀留下,精华尽失,子孙无力背负,这可能是骤然走向衰亡的真正原因。

斜阳下,晚霞凄红如血,火光点燃在青石村的每个角落,放肆的灼烧。一个少年与一个巨大的猩猩背靠大火,迎着晚霞走向深山。

少年拍了拍身旁大猩猩的小腿,淡淡的道:“谢谢你,小猩。”大猩猩兴奋的吼叫了几声,很开心的样子。在文天于家中枯坐的时候,是大猩猩堆起了草木,把一具具村民的尸体找出放在上面。

文天扭头看了一眼背后连天的大火,有点留恋,有点伤心的轻声道:“阿天我走了,乡亲们,当阿天再次归回时,必以敌首来祭奠你们,那时你们要开心啊。”说罢神色已如换了一个人般,那眼神冷酷与无情,白发扬天,一股凛冽的气势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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