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仆招呼我进入店铺,我选择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慢慢品味着他端给我的咖啡。
官道上的行人,来来走走,几秒钟过后,大脑就会忘记他们的长相,犹如名侦探柯南(日本动漫)中的犯罪嫌疑人,只剩下人的大致轮廓,轮廓内以黑色物填充。我的扫描着每张脸,但依旧没有看到牵狗男人的身影。
我侧着头,越过服务员的脑袋,看到挂钟上显示8:00。此时,官道上的客人们已经变得稀少。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眼睛的余光中,出现了一条大型金毛犬,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戴着老式眼镜的男子同牵狗男人并肩走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也顾不得同吴仆道别,赶忙冲出门外,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随手从街边的报亭拿了张报纸,假装边看报纸边赶路。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还没有找到能够破解密码的语言学家吗?”狗主人低着头,继续走着。
“是啊,毕竟那样的文字,至今为止,没有出现过。这件事情,不好办。”戴着老式眼镜的男子,语气中透出着无力感。空气中散发着低气压,使人感到既紧张,又压抑。
“确实不好办。”狗主人若有所思,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我慌忙用报纸挡住脸,他将嗓音压低,“冷冻室里的东西,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处理掉?”
戴着眼镜的男子凑近到他的肩膀处,小声说道:“为防夜长梦多,今晚就行动。”
今晚?我长叹一口气。处理?八成是要把那些尸体,用工具运出城。在这样人口密集的城镇里,这些尸体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感染更多人的可能。只有在人迹罕至的郊外,用火焚烧,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干净。既不会再有人为此而死,也不会有泄露消息的风险。今夜,注定无眠。
“ALINIMODOWINAMUJIOPAIVI。”我故意加快脚步,撞了一下狗主人,用埃美亚语向他道歉。
他们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不知所措。
“我说得意思是:你好,刚才撞到你,还请您原谅。”
“哦,不用放在心上。刚刚你说什么AL......是哪国语言?”狗主人对于我所说的语言感到很在意。嗯,同预期中一样。
“那是我正在研究的语言,我对语言密码学有一定的了解。”我试探性得看着他们,心里感到窃喜,从他们的眼睛中我看到了喜悦和激动的神情。
“曼德大厦你知道吗?”我点点头,“你是否有兴趣去那里工作?我们是那里的员工。”
对于狗主人的邀请,我甚是激动,“对于那里的招聘信息,昨天晚上我已经去拜访过了,但是我并没有准备‘身份证明、住所证明,家庭成员关系证明以及人身清白证明’,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我的出身地,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有多远。”
他们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说道:“只要你通过我们的测试,签下保密协议,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我连忙答应。
狗主人走到墙边,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写道:
亲爱的大厅经理:
由于情况紧急,需要尽快招到合适的应聘者,对于此人的相关证明,暂且不做要求,请直接带她过来测试。
推荐人:张远宁
他将纸条递给我,“今天恐怕是不行,你明天上午过去。会有人接待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不明白?我可是清楚的很,别说是我,就连你们恐怕也得离开大厦。要想把尸体运出去,就必须把冰柜打开,然后装上车。在此期间,无关人员都得离开大厦。
“我会按时到的。非常感谢!”我的身体向下弯曲,同地面成九十度角,这是埃美亚人在正式场合,向别人由衷表示感谢时,所行的大礼。确实,我必须感谢他,帮助我,将计划向前推进。
他们同我道别,走进巷道后,我算准时间,悄悄跟了上去。
等他们进入大厦,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旅馆的房间,将窗帘拉开一道细缝,视线正好可以看到大厦的正门。我站在窗帘后面,目光一刻也不愿离开大厦,生怕错过了找出答案的最佳时机。
空气中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以及呼吸声,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流出,是干涩难忍,还是感到悲伤?两者都有吧。我怕我没有能力救出柯若,或许她已经死了,又或者,她不在大厦中。
无论遇到怎样的挫折,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过。行人们将各自的心事埋藏在心底,快速从人行道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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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钟显示19:15。
曼德大厦的旋转门被推动了,配戴武器的黑衣人,陆续走出,自行列队,一排10人,共有十排。
领头者举手吹哨,队列立即散开。疏散人群,然后拉起警戒线。
十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被护送上了一辆黑色汽车。沿着主道,行驶出去。
他们已经开始疏散工作人员,我也得立刻行动。
我拿起外套,夺门而出。却不料,与前来讨要房租的收银小姐,迎面相撞。
“这么急着去哪?”收银小姐用手柔着额头,一脸痛苦的看着我,“你该不会是想要住霸王房吧?!”
我赶忙解释:“不,不,不。我看着像那种人吗?我确实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你会过来。你没事吧?”
“看你也不像那种人。”她上下打量着我,“要不是看在你我同病相怜,我是不可能允许你先住房后付钱的。”
“对不起,我现在确实有急事。”我顾不及其它,把联系方式塞到她的手里,扭头都就跑,“那房子我还住!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工作地址,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确认。”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但是,我必须赶在他们开车前,潜伏到车子底部。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探明,他们在做着什么勾当。
车子停在大厦右侧的巷道口,除去司机,有两个黑衣人在旁边待命。距离五米处,有五人在来回巡视。
此时,人群已经被驱散开,街道上一眼望去,全是黑衣人的身影。以这样的情况看,从正面潜伏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
我从旅馆走出,沿着人行道,直走。在红绿灯处,左拐。加快脚步,进而小跑,然后奔跑。穿过住宅区。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巷道那头的小吃街。
此时店铺中间的官道上,密密麻麻,被食客们占领了。
我只得放慢脚步,从人缝中艰难的走着。
“对不起。借过。”这是今晚,我说过最多的话。
等到达巷道口,汗水已经浸湿了我的衣服。
我深呼吸,侧身靠在墙上,从巷道口窥视。
巷道里,几个乞丐仍然在地上睡着。车子堵住了巷道口,司机靠在方向盘上打盹。黑衣人背对我,站在车子两端。
我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我,便悄悄地佝偻着身子,走进巷道。
脚下好像碰到什么东西。身旁的乞丐突然翻身,抖了抖手指。我屏住呼吸,心脏飞速跳动。我立刻将脚收回,生怕把他吵醒,惊动到黑衣人。幸好我的重心没有移动,不然非得把他踩醒不可。我深呼一口气,稳住气息,继续前进。
两米。一米半。一米。50厘米。
走完这两米,仿佛用了一辈子。
我钻到汽车底部,躺在地上。长叹一口气。终于,到达目标。
地面上传来滑轮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震动声。黑衣人们迅速聚集到车边。尸体被运出了大厦。
从车体中传来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尸体被搬进了车厢。随后便是一声干脆的关门声。一切准备就绪。我抓住车底的钢管,越身挂起,将身子脱离地面。
公路两旁早已没有房屋。汽车在一片荒地旁停下。我的手因为马达的震动,感到疼痛难忍。身体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恍若重生。
两个黑衣人走到车后,打开车门,将尸体拽出。我把脸死死地贴在地上,希望能看出点蛛丝马迹。然而尸体被铁皮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能等他们走远,再爬出车底,然后跟踪过去,探个究竟。
我在一小片枯木丛处,蹲下,心情忐忑地盯着铁皮箱。
黑衣人将铁皮箱的锁解开。
“等等!”身材较瘦的黑衣人阻止他打开铁皮箱,“你忘了在打开之前,我们必须要穿上防护服?”
“这个我怎么会忘记。我只是确认一下,门是不是关紧了而已。Relax!OK?”
“还不赶紧回去把防护服穿上?这可是一点也不能马虎。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回去呢。我可不想因此丧命。”
我赶忙移到枯木丛的另一侧。等他们走过去,确认他们没有回头,便大步跑到尸体旁。将衣服上防护罩打开。再确认他们没有回来之后,迅速打开铁皮箱。
寒气化成白雾飘到空中。尸体身上已经皮肉模糊,脸色发青。尸体的下面,还是尸体。约莫有五具尸体。我上下翻看了一下,确实是被R物质感染。我长吁一口气,忐忑地心终于归于平静。柯若不在铁皮箱内。这说明她生还的几率还在。
要是马洛在就好了,他肯定用不了一分钟,就可以侵入大厦的主系统。我也用不着花费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进入大厦内部。
“制造光能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使原子处于高能量态,此时,原子处于不稳定期,然后迫使它向低能级跳跃,从而就产生了类似太阳的光能。”赖特解释道,“至于空气和水循环系统,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掌握,不用为此担忧。”
黑衣人回来后,将汽油倒进铁皮箱内,转身将打火机丢入其中。顿时,火花窜出,像是末日的炉火,让人心生敬畏。
我没有同他们一起回去,因为我的手已经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掌心已是血肉模糊。
我走在漫无边际的公路上,等待着某个好心的车主,能够载我一程。单是靠我这样走,明天早上,肯定到不了城里。
身后传来卡车的轰鸣声,我转过身,向它挥动双臂。然而,“嗖”的一下,它就从我的身旁驶过。没有一点防备,就这样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星空下的我,就如同一粒小小的尘埃,即使就此消失不见,人们也不会为我感到悲伤。
也不知从我身后驶过多少辆车。其实,他们并不是对生活感到冷漠,不愿帮助一个独自游走在公路上的女人。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会向他寻求帮助。这是生活给予他们的冷漠。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辆跑车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