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在黑暗中漫长地摸索之后,林德一行人终于沿着浅浅的沼泽石道走了出来。
估计是知道自己有过在马背上睡着的前科,艾薇菈一路上都在找林德聊天,免得自己一时犯困睡了过去。
说来也是好运,穿越过那么大片的湿地沼泽,居然没有碰见什么常见的沼泽生物,让一行人安安稳稳地来到了湿地沼泽的另一边。
据沼泽向导所说,到这里的时候,距离索林安部落就已经不远,估计能够在天亮之前到达目的地。
而就在这个地方,他们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
继上一次在焦脊山区之后,珂妮莉雅和那名孩子的身上又一次出现那种绿色的印记。
当时抱着男孩的沼泽向导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那孩子脖子上陡然亮,然后蜿蜒而上的绿色光芒直接把尼德吓得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
在他后面的巴罗夫毫不犹豫地接住了失去保护就要摔落在地的小男孩,而可怜的尼德则后脑勺撞在地面突出的石头上,当场昏迷。
本来这只能算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没有向导的后果了。
眼前是一个分岔路口,东西两侧道路清幽,在这样的丛林沼泽,荒郊野外,自然不会有指示牌这类的事物。
“怎么走?”巴罗夫瞪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还是回过头来问大家。
几人面面相觑,这认路可不是天生就会的技能,几个从未进入过加里沼泽的年轻人,哪能分辨得清楚。
艾薇菈似乎想要拿出水晶装模作样地来一个占卜,而科里森则掂了掂手里的长剑,抛起之后任它落下,想要看看剑刃的指向和岔道之间有没有方向相同的那一刻。
而林德则捡来一根枯枝,蹲在原地,闭上眼睛呆了半响。
科里森终于放弃了那不靠谱的方法,跑到林德跟前说道:“得想个办法,要不然就白走这条路了。”
巴罗夫捏了捏啪啪响的指节:“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拍醒那小子。”
科里森赶紧伸手拦住了他,尼德被撞晕的伤势还不清楚,再被巴罗夫一搅和,没事也能整出个伤残来。
就在这时候,林德动了。
他像是没有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双眼紧紧盯着地面,右手枯枝晃动,在地面上迅速地开始“作画”。
他先大致地画好一个范围,像是某种轮廓,然后再从边缘地带一点一点地涂抹过去,将空白的地方填满。
巴罗夫的眼睛都要眯成了小缝,他歪着脑袋看林德在地面上乱涂乱画,嘴里嘀咕着:“这是干嘛呢……”
科里森是临云镇里最优秀的警备卫队队员,关于军事指挥的学习比巴罗夫这个满脑子一根筋的蛮夫要深刻得多。
而艾薇菈则更不要说了,虽然她并不懂得军事战争之类的事情,不过巫师们的藏书让她拥有着远超一般人的见识眼光。
两个出色的年轻人望着地面上渐渐成型的图画,心里真是如惊涛骇浪。
那是一张地图!
细节虽不明晰,然而大致的轮廓却已经可以分辨得清。
林德很快停住了动作,似乎他记忆中的画面已经全部刻画在了眼前。
“这、这是加里沼泽的地图?”科里森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身为一名警备队员,他非常清楚,一张完整的信息明确的地图对于战时的双方来说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在加里沼泽的地图!
加里沼泽环境恶劣,本就不利于人类探秘活动,他从未听说过有完整地貌的沼泽地图流传在世间!
“只是一部分。”林德揉了揉自己的头部,在记忆里搜寻这样一份资料有些耗费他的心神,而且毕竟当年记下这些东西的时间已经有些久远,地图中的某些细节他也已经不记得。
他没有等科里森提出疑问,而是先说道:“我们先找找看,我们大概是在哪里。”
巴罗夫哼地一声:“搞了半天,原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吧!”
林德没有反驳他:“我只是凭借记忆强画出加里沼泽东北方的部分地图,我们现在在哪个位置,我并不清楚。”
艾薇菈自然是无条件地相信林德,她很快有了发现,指着一片空地说道:“这是昨天晚上那片湿地!”
科里森细细观察了那片圆形空地周围的细节,也给出了认定:“对,虽然这地图上并没有标明商道的位置,不过从地形和距离来推算,大概就是那里。”
林德点了点头,这地图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时候的记录,只有着基本的地形面貌,要自行找路,却是千难万难。
不过一旦确定位置,那就好说了。
沿着湿地往下,那是他们确定的方向,然后再找到代表索林安部落的标志——
“西边!”
几人同声说道。
……
“那种地图你都见过?”科里森已经充分领教到林德在学识方面的能力,他感到有些骇然,在镇子里帮助孩子们解决课题的“不能拿剑”的学者,居然是这样一个无所不知并且记忆能力骇人听闻的年轻人。
艾薇菈在一旁得意地说道:“那当然!林德可是本小姐的扈从!”
巴罗夫在一旁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一个巫师的扈从怎么就能懂得那么多呢?自己怎么就啥也不知道呢?
……
科里森自然不会相信艾薇菈这话,林德住在临云镇已经六年之久,就算成为一名麦瑞克巫师领地的扈从也只能是最近的事——何况还根本就不像那回事,所以林德是一直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的吗?
林德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他的声音有些单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亲很忙碌,他们每天都在做各种各样的研究,没有什么时间陪我。”
“我从懂事起,就学会了读书认字,那时候我以为,等到我成为像父亲母亲一样厉害的学者,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外面,考学论证,探寻这世界上不为人知的那些事情。”
“你们也知道的,小孩子读书总是很枯燥无味的一件事,所以我在无聊的时候,就把那些图图画画什么的,自己默写一遍。”
“这张地图我不是很感兴趣,因为在地图上,沼泽里总是有大片的空地,所以我记得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几人听到这里,都不禁想骂人,特别是那个不爱上课的见习学徒小姐和从来就没有在警备卫队的战术素养课上及格过的巴罗夫,简直恨不得将林德的脑袋卸下来当球踢!
至于科里森……
艾薇菈看到这位年轻的临云镇剑术天才黯然神伤的样子,都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他。
“要到了……”感觉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的林德,小声地说道。
这时候他身上的伤可还疼着呢,万一惹得几个人不开心,联手把自己揍上一顿那可就冤了。
……
在接近索林安部落的时候,视野开始变得广阔,远处可以清楚地看到部落周围成排的栅栏,还有高高吊起的被晒干的鳄鱼标本。
在来之前林德就给几人说过,索林安部落平常挂在柱子上的都是油光发亮的长皮水獭,以示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热情欢迎;在欢庆节日的时候则在柱子顶端挂上一只展翅的白鹭,昭示着索林安游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而当索林安部落吊起鳄鱼的时候,只有一个原因——
战争。
几人远远望着被吊在半空的干扁鳄鱼,不免有些傻眼。
“怎么办?”艾薇菈想到书上所写的那些残酷坚韧,战斗时候无所不用的索林安游民们,心里就有些打鼓。
这可是林德没有料到的情况,他只以为达姆托祭祀下令封停商道,没有想到,形势已经严峻到了要发起战争的地步,敌人是谁?潮汐教吗?
这时候必须要谨慎一点,他让众人停在原地,自己举起双手,独自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林德就不得不苦笑着停下了脚步,他身前两步的地方,出现了一只钉在地上的竹箭,尾羽还在轻轻颤动。
“斯托因王国林德·曼德勒,请见索林安部落达姆托祭祀!”他无奈喊道,看对方这架势,必然不会让他就这样走进部落里。
远处的索林安部落没有动静,后面几个年轻人却是议论起声。
“曼德勒?林德的姓氏怎么听起来很耳熟的样子?”巴罗夫还是第一次听到林德的全名,好奇之外还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佐利安·曼德勒,世界上最博学的人,连麦瑞克领地的巫师也不得不尊称一句‘全知的学者’。”科里森终于明白林德那匪夷所思的学识是从哪里来的了,曼德勒家的后人,林德当的起这个称呼。
作为“麦瑞克领地的巫师”,这时候艾薇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科里森,气鼓鼓地也不说话,她心里偷偷地比较着林德和老师席尔的区别,然后非常纠结地以“林德毕竟不懂得那些法术的咒语嘛”这样一条理由让自己的老师稍稍胜出……
而对面的索林安部落里,似乎毫无反应,林德站在原地等了半响,周围一片安静。
“斯托因王国……”林德张嘴再喊,没等他喊完,两边蹿出来两道黑影,齐齐站在林德的身前,手持双刀,手臂上是蜿蜒的林纹。
林德还没来得及开口,其中一人踏前一步,张嘴就是略显生硬的玛沃洛斯大陆官话——
“回去!”
林德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林安的游民们,就这么词穷么!